在出来的时候，这街道还是人流涌动，两旁皆是灯笼高照，人声鼎沸。
可回去时，街道上的人都已经散去，突然的大雨，街道两旁的灯笼去了大半。只有零星的光，才堪堪看清这雨夜的路。
周遭，除了那雨声之后，再也没了别的声音。
姜菀抬眼，望向了一侧的姜柏。
车内昏暗，只有微弱的光亮，随着晃动的帘子，落在姜柏的脸上。忽明忽暗的光影，让姜菀看不清姜柏的模样。
他不开口，姜菀自然也不会随意的开口。姜柏能随着自己回来，那便是慕流年同他说了什么，虽然生气，但他该是应允了。
只是，这一路上的沉寂，委实让人透不过气来。
眼下，也分明是秋风落雨，伴随这帘缝打入了身上，本该是凉爽才是，却让姜菀感觉又闷又热。
姜菀别过脸，靠着窗户，任凭那雨扑打在脸上，悄悄的吐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她舒缓过来，姜柏的声音便传来了，“当心着凉了。”
虽然声音听着依旧有些低沉，但很明显的，和缓了许多。
姜菀缩回了身子，乖乖应了一声，“是，父亲。”
见她缩在那角落，身子挺得笔直，姜柏微微蹙起了眉头，随之便叹了一口气。
“你不问问，他都与我说了什么吗？”
姜菀敛眉，偷摸瞧了姜柏一眼，想了想说道，“父亲在气头上，女儿私以为，等父亲消气了，若是问得便问上一句，若是问不得，不知道也无妨。”
姜柏望着她轻哼了一声。
“他与我说，日后娶了你，便不会再有旁的女人，此生只你一个人。他还说，若是将来慕家真的有事，那么，他死也要护你周全，只要他慕国师活着一日，他便不会让你受半点的委屈。”
“只是…如此?”
她想起，方才姜柏手舞足蹈的，看着很是气氛，两人的谈话应该不只是如此。
然而，才问出口，姜柏便没好气的说道，“不然还能有什么?此番我也知道，就是进宫了，怕是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只是怕你进门没多久就当了寡妇，又怕那慕家是龙潭虎穴，你去了，受得住内宅的生活吗？亦或者，他日慕家出事时候，我该如何护住你。
阿菀，今日我过来，是打定了主意，想着就算是要了我这条老命，也要将这还没促成的婚事，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他慕国师既亲自来与我说了这些，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本言辞激动，可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里多了一丝怅然。
姜菀心里微涩，想起在前世的时候，姜柏躺在病榻上，也说出了同样一句话。
平日里，父亲看着严苛，可对于她和姜从之，姜柏从未苛待过什么。
她知晓，在父亲眼中，他唯一的期望，也只是家和万事兴。故而，他内心中，自然也是想着在自己尚且还能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为她和姜从之选择一条平坦的大道来。
马车忽而停了下来，雨搭在车顶，“啪啪”作响。
姜菀伸出了手去，轻轻的执起了姜柏的手。
“父亲，女儿长大了，有些事，女儿会自行处理。您放心，我会仔细的走好每一条路，断然不会让您忧心。”
姜柏张了张嘴唇，沉默了半晌之后，也只汇聚了一个词——“好。”
……
雨落了大半夜，到了第二日午时的时候，都不见停下的意思。
宫里来了太监，亲自来宣旨。
他拍着身上的雨，笑眯眯的望着前堂的众人。
“姜大人，老奴今日可是来宣读好事的。你等赶紧接旨吧。”
姜柏还未曾将皇上欲要赐婚的事情告知许氏，听太监说是喜事时，脸上还有些懵。
姜家近日来也没立过什么功，何来的喜事?
直至，那太监仔细的宣读了圣旨之后，许氏才恍恍惚惚的听明白了。
那圣旨上，隐隐约约的，好似说了要将她的女儿赐婚给慕国师?
这忽然间的，怎么慕国师一回来，就和她的女儿有了婚约?
太监收好了圣旨将其递到了姜柏面前，“姜丞相，如此喜事，可要接好了才是。”
姜柏缓缓抬起头来，将那圣旨稳稳的接在了手上。
有了这一道圣旨，姜菀和慕流年的婚事，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说许氏是不是有些懵，便是已经事先知道的姜柏，此刻也有些恍惚。
他抿唇沉默了片刻，叫来了小厮，领了一些银钱赏给太监之后，那太监方才笑眯眯的离开了。
“老爷。”
许氏走来，从他手中直接拿过了圣旨，她垂下眼睑，又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之后，这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并非是假的。
她的女儿，姜菀，果真是被赐婚了！
“这是，为什么?”
姜柏长叹了一声，说道，“慕国师此番沧州之行，虽没能平乱沧州，却也是查清了沧州的内外腐败，便是这水利工程，也是提出了一个不错的意见。
此番回来时，他还献给了皇上一颗世人皆在追求的长生丹。皇上因此，龙心大悦。
夫人，慕国师推了赏赐，以其功绩求娶了我们阿菀。”
姜柏几句话说清了来龙去脉，许氏不由转眸，看向了一侧的姜菀。
见她面色无波，只是平静的站在一旁，她便知，她早就知道了。
“阿菀，你与母亲说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姜菀垂眸，老实说道，“母亲，昨日慕国师来寻了我，询问了我此事，我……应下了。”
许氏眸光闪烁了一下，忽的想起，昨日夜里，姜菀在见了慕流年之后，又匆匆忙忙的出门去了。
后来，她是与姜柏一同回到了府中。
两人回来时，面色古怪，身上的衣服也都已经湿了。当时，她只担心两人会被淋着生了病，故而也没有多问。
现在细想，两人怕是在昨夜时候，就已经互相说了这事。
许氏脸上垮了下来，“你也早就知道了，为何不与我”
姜柏蹙眉，无奈道，“当时事情突然，我也没想好怎么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