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三斤，又胖了啊。”
齐俊明站在体重秤上，低头看着上面显示的刺眼数字，还差一点突破了三百大关。
这对于一个胖子来说，是个不小打击。
“好不容易过一回年，吃吃喝喝长点肉又怎么了。”齐俊明眼不见心不烦的一脚将体重秤踢进柜子底下，跟里面匿藏的垃圾混成一堆。
从满是快乐水的冰箱内，整上一瓶续命的快乐水，齐俊明这才感觉自己清醒了过来。
一转头，他就看见自己乱糟糟的家，成堆成堆的衣服跟战壕一样分布在客厅，连夏天的衣服都有。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阳光，屋里像是陷入了永远不会度过的黄昏。
齐俊明踢开衣服躺在懒人沙发上，将手边空瓶空罐推了推空出一个放饮料瓶的新空间。
拿起了手柄，齐俊明反而盯着电视屏幕陷入了呆滞。
不自在。
老在季风家里待着，适应了那里的干净整洁。现在回到自己的窝，原本自认舒适放纵的环境突然变的差劲。
要是两个小姑娘突然想来他家里呢？看到这么颓废狼藉的场面，他在她们心里的形象肯定会崩塌。
收拾收拾？
收拾收拾吧。
齐俊明心血来潮决定自己一个人来场大扫除。
衣服叠出了一摞，齐俊明在叠到一件被可乐污了的短袖，突然意识到这些衣服好像都没洗。
那还叠个屁啊！
齐俊明直接将一摞衣服掀了。
“还是去季风家里混吧，反正我家里什么逼样季风也知道，肯定会为自己打掩护的。”
齐俊明对季风的信任让他忘记了这个烦恼，从快递包裹里抽出最后一件新买的衣服套在身上。
作为高收入个体，他才不屑从脏衣服堆里找衣服穿，穿没了再买上个十件八件就是。
待穿戴好后，齐俊明走进阳台，这里除了一张案台和摆在上面的三个小熊玩偶外，没有其他东西，干净的跟客厅卧室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齐俊明拿着毛巾将案台和小熊玩偶上的灰尘擦掉，拿出香炉点上了三根香插在里面摆在小熊玩偶前。
“过年了给你们上炷香。”
“你俩要是当初努努力，咱们一家没准就从Y市郊区那个小破镇子搬走了，整的现在我连个遗像都没有。得亏知道妹妹喜欢小熊，还能摆上三个，不然我都不知道摆什么好。”
“这么多年，你们也没来看过我，给你们上柱香意思意思得了，明年能不能给你们上香就看命了。”
齐俊明拍了拍手上的灰，直接出门奔向季风家。
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着打游戏，这不比在家窝着香！
到了季风家，季风正在穿鞋准备出门。
“你这是干嘛去？”
“去集团上班。”
“那你去吧。”齐俊明是半点一同上班的念头都没有，他又不是季风那样一两个月都见不到人那种。
季风走后，齐俊明在客厅里看了一圈，没找到孔璇。
“孔璇呢？还在家里睡觉吗？”
杨玲儿拿出另一个便签本写道：[她妈妈带她去挂点滴了]
想到孔璇越来越消瘦的身影，齐俊明叹了一口气在沙发上枯坐。
“要不，我们去看看她吧，她在哪挂点滴？”
[我问问她……她说就在楼下]
“一起去吗？”
杨玲儿点点头，回屋穿上衣服跟着齐俊明出门。
小区内，齐俊明看见两间车库打通的小诊所，脸色有点不好看。
这是黑诊，专门为穷人和身份特殊的人服务，因为不跟X市医疗网络连接，也没有多少专业的设备，个人就能开。
导致黑诊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除了实在没办法的人，没有几个会愿意将性命安全赌在开黑诊的医生到底会不会医术上。
诊所里的老大夫打量几眼齐俊明，就收回目光坐在办公桌上继续喝着茶水。
齐俊明也没叼这老头，进屋就走到孔璇的床位旁边。
“齐哥哥你来了。”孔璇哪怕虚弱，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咋不去医院呢，这种黑诊可没有任何保证。”
孔璇主动替孔华月向齐俊明解释道：“没事的，就是挂两瓶点滴，哪都一样。”
齐俊明不好再说什么，坐下来跟孔璇说一会要带她玩什么游戏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过了一阵，老大夫换了一瓶药重新挂上，临走之前突然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杨玲儿。
“你这个丫头以前是不是来过？”
杨玲儿没有回应老大夫，老大夫却从她兜里露出的便签本确定了杨玲儿的身份，他开的黑诊最近只收到过一个随身携带便签本的人。
再配合那时给杨玲儿检查得到的结果，可以说是记忆犹深。
对特效药过敏排斥不起作用，身体脏器都有了不同程度损伤，哪怕他当时说的那个营养药剂也只能维持性命。
可现在一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曾经有过脏器衰竭，完全就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
“怪事了。”
老大夫怀疑自己下错了诊断，立马回到办公桌后开始翻箱倒柜，幸好他平时也挺懒的，诊所来看病的人又不多，当初的诊断报告都压在柜子里最底下还没有被扔掉。
“这也没错啊，难道是当时机器出错了？要不再抽点她血化验一下？”
老大夫一抬头就发现齐俊明站在他对面。
“干嘛？”
“没事，就是过来让你给我也看看。”
齐俊明在老大夫神神叨叨的时候就注意他了，在X市里只要跟‘黑’方面有点粘连的都需要小心谨慎，那些人的丧心病狂他见了都心颤。
“手放上来。”
齐俊明手配合的放在桌上让老大夫把脉，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报告。
“太胖了，肥胖带来的并发症已经有了雏形，你自己注意吧。”老大夫随便说两句糊弄过去，他现在着急弄明白是不是他仪器出了问题。
“那小姑娘是你带来的吧，我要再抽她点血重新化验一下。”
“因为这个病情报告？”
关于杨玲儿的病情，齐俊明也很上心，在床上躺着当病号，一个他都不想接受，更别提现在可能会是俩了，直接拿起病情报告开始翻阅。
当看到杨玲儿的基因检测后，瞳孔猛的放大。
他见过这种片段！
就在集团要求全市筛查的那一次！
也就是杨玲儿就是载体？
不可能！
杨玲儿明明是季风的亲戚怎么可能跟基因稳定药剂载体有关？
没准只是有些相似，自己又因为时间导致记忆有些模糊。
齐俊明强制控制自己呼吸好几次才逐渐恢复平稳。
老大夫已经找出抽血设备：“我抽一点血重新检测一下，我怀疑是我的仪器坏了。”
齐俊明将那份报告装进了衣服内兜，伸手拦住了老大夫。
“我不是她的监护人，没权利答应你这件事。”
“行吧。”老大夫不甘心的收回抽血设备。
齐俊明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情，离开前想了想还是先告个别。
“抱歉，今天不能陪你玩游戏了。”
“齐哥哥，你明天还来吗？”
齐俊明回答不出来，现在他心里被杨玲儿可能是载体的事情冲击成一团乱麻。
本想逃避着说不来了，但看着孔璇期盼的目光，齐俊明嘴里逐渐发苦，最后给了一个结果：“元宵节那天我肯定来的。”
当走到杨玲儿身边，齐俊明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跟她说话，直接走出黑诊。
寒风卷起地上的细雪拍在在齐俊明身上，不多时就将他的脸冻红。
摸着藏在胸口里的病情报告，脚步逐渐加快。
希望一切都是他的误判。
回到家，齐俊明连鞋子外套都没有脱，直奔电脑打开里面的加密文件。
手掌有些颤抖的再次翻开了报告。
……
嘭！
齐俊明直接掀翻桌子，对着电脑一顿暴踩！
随着一脚落空，整个人失衡摔在地上，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一样颓废全没了刚才暴怒的样子。
八年前，十五岁外出上学的他，在回家时得知了整个小镇被联邦抹平。
因为小镇附近新建起的地下实验室内，出现了世界上第一只基因稳定药剂载体，一个能将已经平息下来的战火重新燃起的祸源！
联邦以最正确的决断掐死了世界动荡的根源。
同样也抹除了住着父母和妹妹的家，抹除了他所有拥有的一切！
没有人会宽慰他，没有人会向他道歉，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片废墟。
他活了下来。
浑浑噩噩，自暴自弃。
为了能让自己轻松点，为了宽慰自己。
他开始将自己的怨恨寄放在载体身上。哪怕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是错的，但弱者向更弱者挥刀，这符合弱者的本能。
于是他不断在构想愿意接受这种实验的载体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定是个野心蓬勃如同恶鬼般狰狞的恶人，不然没有几个正常人会主动接受这种至今没有人存活下来的实验。
只有这样如此的恶人化成了飞灰，才能宣泄内心的无处可发怨恨。
哪怕上一次集团大搜查中得到了一定关于载体悲惨的信息，他都觉得那是载体活该。
甚至期盼载体还能再惨一点。
可现在……
齐俊明攥着手上的病情报告。
可现在事实竟然告诉他，他唯一一个朋友家里养着的那个弱弱小小，文静又喜欢读书的女孩是他心中万恶之源的载体！
是害死他父母和妹妹的罪魁祸首！
都是一群别有用心的人，都在骗他！
嘶啦！
报告被撕的粉碎。
齐俊明来到阳台扫去桌上散落已经聚不出来从前模样的香灰，将桌上的三只小熊揽在怀里。
“爸妈妹妹，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到他，三只已经被寒意浸透的小熊无法带给他任何温暖。
齐俊明整个人如同找不到回家之路的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茫然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
“我想你们了。”
……
铃铃铃。
电话响起。
来电没有备注，但齐俊明知道这个人是谁。
接通电话后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直到齐俊明用手指敲了两下手机。
电话另一边传来两声轻咳。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方便吗？”沙哑类似失真一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没有，很方便。”齐俊明声音平淡不含一丝波动。
“胆小鬼，最近你回报的信息很少，是出了什么事吗？”
“……”
“胆小鬼？”接头人轻声试探的问了一句。
齐俊明伸手抚摸着小熊身上的绒毛，嘴角渐渐浮现冷笑。
胆小鬼这个称呼真是形象啊。
明明早已经知道答案，却一直在逃避。既然最后的幻想已经戳破，那么事情该有一个结局了。
“没什么，最近没发生可以浑水摸鱼的大事，频繁探查消息只会增加暴露危险。”
“呵呵，我这不是在责怪你的意思。你是星火安插在X市的钉子，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
齐俊明嘴角笑容越发冷冽：“我明白，星星之火迟早可以燎原，为了能让这个世界不再发生战争，哪怕献出我的性命都在所不惜。”
“很好！近期我们探查到有一批基因药剂出现在黑市上，最终溯源到梁氏集团，我希望你能找出是谁从梁氏集团带出了基因药剂从而建立起稳定的交易。一旦我们手上有了足够的力量，掌控载体的几率就大上了很多。”
“若是载体已经让别人掌控了呢？”
接头人沉默了片刻：“争取不到的话，那就只能不计代价的将其毁灭。所以尽量争取吧，只要能争取到载体，凭借它的力量足以实现我们星火的理念。”
齐俊明挂断了电话后又一个电话打给了梁蛇。
“蛇，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有个黑诊的老大夫，好似抓到了我小尾巴，一会我将他的信息发给你。”
“需不需要上报？”梁蛇回道。
“不需要，他没什么势力，处理了也不会有人注意。”
放下电话后，齐俊明起身将怀里的小熊玩偶一个个重新摆回桌子上，然后转身从窗边往季风家所在的方向看去。
季风，我唯一的朋友。
接下来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