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乌理说道：“那天我娘子说她肚子痛，一阵一阵的，到傍晚时分痛得更厉害了。
我本来说去叫郎中来给看，恰好章子越章大人在我家跟我爹喝酒聊天，他得知这件事后便说他有药可以专门治肚子痛的，说应该是吃了不消化的东西，消消食就没问题了。
于是我们就答应了，他回家拿来了药丸，就给我娘子服下了。”
柳川忙问道：“他拿来了几颗呀？是多大的?”
“三颗，大概有绿豆这么大一颗，三颗都给我娘子给服下去，到了半夜，我问我娘子疼痛是不是好一点，她说还是一阵一阵的痛，只是比傍晚的时候要感觉舒服一些。
我本来说趁着夜里再去找章大人再要几颗来，但又想着夜深不好打扰，便说第二天再去，然后我就睡下了，到了后半夜丫鬟突然跑来把我叫醒，说大夫人肚子痛的厉害。”
柳川急忙问道：“你没有跟你夫人住在一起吗？”
高乌理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新纳了一房小妾，名叫萱花。因为我夫人一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她也同意我纳妾，为了传宗接代嘛，所以这小半年我都是跟小妾萱花住在一起。”
秋玥立刻向看陈世美一样看着他，肯定又是个负心汉，说不定被小妾的迷魂汤给灌了，想把原配给弄死，好把小妾扶正。
柳川却面无表情，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高乌理接着说道：“当时我和萱花赶紧一起到夫人的院子查看。
我娘子在床上痛的打滚，还恶心呕吐，说她头晕头痛，心里发慌，感到压了石头一样。
我就慌了，赶紧跟我爹说了，又让人去叫郎中，郎中来的时候，给她摸脉，发现脉搏又细又弱，而且变得很慢，还说她嘴巴和手脚都发麻。
我发现她的口唇变得青紫，很吓人，我赶紧问郎中要不要紧?郎中低声说怕是不中用了，另请高明，诊金也不要就走了。
我这才着急，我爹亲自坐着马车去太医院请太医，太医来的时候，我娘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身子都开始发软了，怎么叫都没有反应了。
太医查看之后摇头说熬不到天亮，让我们节哀，准备后事，说着便走了，果不其然，我娘子没到天亮就死了。”
柳川说道：“那她在发病之后一直到她死，有没有吃过什么药物或者食物?”
高乌理说道：“我一直陪她到将近三更，这之前她什么都没吃，连晚饭都没吃，因为肚子痛没胃口，也不喝水，后来我离开了，也不知道后半夜有没有吃东西。我问问看。”
高乌理便去把伺候王氏的丫鬟叫了来询问。
丫鬟摇头说道：“大奶奶只是躺在床上说肚子痛，并不曾吃任何东西，只叫她没事，让奴婢去睡，我见大奶奶仿佛好些，就去睡了，睡到后半夜，大奶奶突然说肚子疼的厉害，叫我赶紧去叫老爷，我就去叫了。”
“我可能需要对王氏的尸体进行全面解剖，以查清楚她还有没有其他致死原因，最终才能得出她确切的死亡的原因，并找到有没有破案线索，然后再说。”
高博士父子立刻就同意了。
柳川在秋玥协助下开始对尸体进行解剖。
之前柳川只是切了一个很小的切口，刚刚好把胃从腹腔取出来。
而此刻他把腹腔胸腔整个剖开之后，便发现腹腔内有血性液体，大约四百毫升，腹膜和内脏的表面都有散在的出血点。
查看死者胆囊，粗糙，而且是灰绿色的，胆总管扩张，内压增高，腔内充满了黑褐色的粘液胆汁和黑色残缺不全的蛔虫一条，另外发现了黑褐色的结石，有十多块，大小不一。
胆管扩张，充满了粘性的胆液，胃大弯侧黏膜有出血斑点。
继续检测，发现肝脏、脾脏、肾脏都充血肿胀，肠系膜淋巴结肿大，心外膜有少量的小出血点，心腔扩张，充满了暗紫色的流动血液，心壁质软，肺部有出血点。
检测完毕，柳川出来对高博士父子说道：
“已经搞清楚了，王氏之所以肚子痛，并不是因为吃多了东西，其实是胆管蛔虫和结石，胆囊炎急性发作。”
说到这，他望向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章子越说道：
“你还是学艺不精，没搞清楚王氏到底是什么病就胡乱用了蟾蜍丸，这东西治不了胆道蛔虫和结石的。
你的药把蛔虫给毒疯了，往胆管里窜，把胆道给堵死了，增加了胆道的高压导致病情更加复杂化，但这不是你故意的。”
柳川的一番解释，让章子越又羞又愧，低下了头。
秋婵却嘟哝道：“又有几个郎中能够药到病除？哪个郎中不是一边用药一边看效果慢慢治，我家官人不过是运气差遇到了她。”
秋玥赶紧说道：“姑姑你少说两句，柳先生没有怪你们。”
“他还不叫怪啊，他说你姑父学艺不精，这话要传出去以后谁还敢让你姑父给治病啊?”
章子越长叹一声，摆手道：“罢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人看病了，柳先生说的没错，我的确学艺不精。
我是差不多三十岁才开始看医书的，前后也不过十来年，而且又没有正儿八经的拜过师，都是自己看着医书学着给人开方子。
加上不可能专心的从医，还在忙于公务，哪有时间去琢磨医术?
我还是老老实实的教我的书吧。”
说着，神情极为沮丧，低着头耷拉着脑袋。
高乌理说道：“既然不是章子越的药丸毒死的，那我娘子到底怎么死的?”
柳川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当天晚上，你娘子吃的是什么？有没有吃肉？”
高乌理摇头：“没有，我夫人信佛，虽然她没有完全吃素，但平时都很少吃肉的，除非逢年过节，所以昨天一整天她吃的都是蔬菜，没有吃肉。”
“你确定?”
“当然，平时她自己的饭菜都是用一个小托盘装着在一边自己吃，都不愿意跟我们同桌，说闻到肉的荤腥就反胃。”
柳川若有所思：“这就奇怪了。”
“什么奇怪了?”
“我在里夫人的胃里面发现了量比较大的黑褐色的肉类食糜，应该是某种肉，但因为死亡时间比较长了，已经腐败变质，我暂时还无法确认是什么肉，但肯定不是蔬菜。”
秋玥立刻说道：“这就是说王氏在夜里吃过东西，而且还是肉？”
柳川点头。
高乌理愣了一下：“不可能啊，深更半夜的她到哪去找肉吃啊？厨房都没人了，她自己是从来不下厨房的。”
柳川吩咐把王氏身边丫鬟叫来询问道：“你们大奶奶夜里到底有没有吃过东西？尤其是肉类。”
丫鬟见几个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有些害怕，思索片刻还是摇头说道：“没有，至少我没见到她吃啊，不过后来我睡着了，她有没有吃我不知道。”
“从你睡着到后来被叫醒大概有多长时间?”
“我睡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醒来的时候快五更了，中间大概有两更的样子。”
柳川说道：“根据食物的糜烂程度推测，应该是死亡前大概两个时辰进食的，这样推断应该是三更左右她吃下了这些肉类。”
秋玥说道：“要不要到她屋子去查看一下?”
高乌理马上说道：“只怕去也查不到什么，屋子的所有东西我们都已经烧了，也彻底打扫过了。”
柳川问道：“那你们打扫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吃的肉类，比如干肉之类的?”
高乌理摇头：“绝对没有，我娘子屋里不会藏得有肉的，实际上她想吃肉随时都可以吃，不用自己藏着，她逢年过节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要吃肉的，只是吃的比较少，并不是完全没吃。
她也犯不着嘴上说吃斋念佛，私下里偷偷拿肉吃，也没人逼着她去吃斋念佛呀！”
柳川说道：“即便已经对现场进行过清理，我还是到现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