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川正在床上睡得香。
忽然响起急促敲门声，睡在另一侧小床上服侍他的剑琴赶紧跑过去开了门。
内宅门房老妈子焦急的说道：“衙门来人，说发生命案了，户部尚书花镇海在屠家被人杀了，让少爷赶紧去呢。”
剑琴对屠家和花家都不感冒，听到这话，冷喝一声说道：
“少爷睡了，让他们找提刑司报官去！”
刚说到这，柳川已经下床了，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
“提刑司顾正岩那是我师侄，你让他们去提刑司报官，最终顾正岩还不是得来求我出马。
破案如救火，耽误不得的，早一分过去能多发现一份线索。还是我去吧。”
剑琴只好哦了一声，噘着小嘴赶紧帮柳川把官袍穿好了。
柳川坐着官轿来到了屠家。
屠山河赶紧上前迎接，告诉柳川说他同时也向提刑司报官了，不过提刑官顾正岩还没有赶来，提刑司离得要远一些。
就在这时，马蹄声急，接着看见秋玥带着一票捕快也赶到了，告诉柳川说她的父亲秋幕天随后也会赶到。
毕竟户部尚书在印天府屠家被人杀害，他作为应天府知府，如果都不露面的话，那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柳川带着秋玥快步来到了现场。
庞夫人哭得呜呜咽咽的，几个丫鬟婆子在旁边陪着掉眼泪。
见到柳川过来，庞夫人哭着施礼道：
“柳大人，我家官人竟然被人杀了，求你抓住真凶，替官人报仇啊，那贼人杀了我官人翻窗逃走了，可恨我没有能力抓住他，眼睁睁看着跑掉。”
柳川哦了一声，道：“你当时目击了整个经过吗？”
“是的，我正在床上安睡，我家官人睡外面，我睡朝里。半夜我听到惨叫，醒来就看到那凶手翻窗而出，我夫君脖子衣服全是血，很快就死了。”
“你看清对方长相了没有？”
“没有，当时屋里很黑，他好像穿的是一身黑衣，他是不是用黑巾把脸蒙住了我，我看不清楚，因为他是背对着我的，翻窗很快就逃走了。”
“大概什么时候？”
“应该是四更天左右。”
柳川点点头，正要往里走，庞夫人又把他拦住了，忽然一下跪在了柳川的面前，说道：“柳大人，我替我女儿向您赔罪，我知道她之前到你府上对您十分无理。
我这女儿从小被溺爱惯了。现在只剩下我孤儿寡母。求您救救我女儿，如果我女儿也死了，我一个人也不想活在这世上了。”
说着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柳川摆了摆手说道：“她一时半会死不了。这件事稍后再说，我先查案。”
说着，绕过她径直往里走，来到凶案现场。
屋里全是鲜血的味道，乱糟糟的，因为当时来了不少人，尸体也翻动过，但依旧还放在床上的。
尸体全身赤裸，腰以下盖着被子，半个身都裸露在被子之外，左颈部左肩部都有一处砍创，方向基本一致，深达骨质。
在死者头部的左侧枕头上另外还有两处砍痕，砍痕的方向跟身体脖颈处的砍创一致。鲜血将半个床都染红了。
由于流血太多，尸体呈现明显的贫血状态。
伤口生活反应明显，属于生前创。这两处伤口已经砍断了左椎动脉，导致急性大失血，死者很可能是急性失血性休克导致死亡。
柳川又查看了现场。
这是一处里外套间，外间住着丫鬟婆子，里间住着花镇海夫妻二人，房间很宽阔，中间一张圆桌，窗户开着的。
根据庞夫人指认，死者是从这儿翻墙逃走的。
柳川立刻拿出指纹刷试图刷取指纹，但没有提取到。
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凶手戴了手套之类的，第二种他甚至根本没有用手触碰窗户，直接凌空飞跃而过。
因为窗户并不高，如果凶手身手敏捷，根本不需要用手撑窗户，就能轻松跃出。
他对秋玥说道：“去把伺候的丫鬟婆子叫进来，我问她们几个问题。”
很快，丫鬟婆子进来了。
柳川问她们夜里老爷夫人睡觉时，窗户是不是关好的？
丫鬟婆子都说花镇海夫妻不喜欢关门窗睡觉，觉得闷得很，所以晚上门窗都是开着的。
只不过趁他们睡着之后，丫鬟婆子把对着床的窗户都关上了，免得着凉，只留下远离床铺的这扇窗子开着透气，所以只有这一扇窗户案发时是开着的。”
柳川又指了指被翻得很乱的那些箱子问：“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谁翻动过吗？”
一个丫鬟道：“这些箱子之前都是好好的，肯定是那凶手翻动的。
我们清点过，箱子里的有一包金银首饰不见了，但是一包金银和另外一包首饰还在。”
秋玥说道：“难道是入室盗窃，被发现后杀人灭口然后劫财？”
柳川笑了笑，对她说道：“刚才庞夫人说的话你可能没有用心听，——庞夫人说的是，她被她丈夫的惨叫声惊醒，所以才睁开眼便看见那黑衣人逃走了，说明不是先杀人后劫财。
再说了，既然决心先杀人后劫财，为什么要留下庞夫人，而不是两个人一起杀掉？”
秋玥俏脸一红：
“我也就随口说说，如果不是这样，那究竟是怎么样的？”
柳川说道：
“其实，现场的情况已经告诉了我们真相。”
秋玥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狐疑说道：“哪里看得出真相啊？我怎么看不出来？”
柳川说道：
“死者左肩和颈部两处刀口位置和方向跟枕头上两处砍创相同，说明凶手在同一个位置也就是床边先后朝着死者砍了四刀。其中两刀砍中了，另外两刀砍到了枕头上。
同时，这也说明死者被害时应该是躺在床上的，第一刀被砍中之后，伤势太重，便彻底丧失抵抗和逃走的能力了。
因为用手行凶的力量非常大，脖子都砍断了半截，造成颈部的动脉血管离断，鲜血狂喷。”
秋玥想了想，说道：“这就是真相？”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的。”
柳川指了指死者左颈部那深达骨头的两处伤口，
“这两处创口深达颈椎，颈动脉离断，右肩部创口深达右肩胛骨。
从这两处伤口情况来看，行凶的刀子应该比较长，而且比较沉重，否则不会造成这么大这么深的创口。
推断应该是单刀之类的大型刀具。
一个入室盗窃的小偷会带着这么大的刀去偷东西吗？这不符合常理，充其量带把防身的匕首就不错了。
这说明凶手目的不是入室盗窃，而是奔着行凶杀人来的。”
秋玥点头说道：
“的确，入室盗窃的盗贼不会携带这么长的大刀进家里偷东西的，太碍事。”
柳川又说道：
“砍了四刀，有两刀砍到枕头上，然后凶手就逃走了。两刀砍偏了，说明屋里很黑看不清楚。
如果凶手入室的目的就是杀人，为何不确认对方已经死亡再走？”
“太黑了看不清啊。”
“那应该多砍几刀确保对方死亡啊，凶手能轻松越过窗户，说明武功不错，随便砍他十几刀确保对方死亡才是常理，为何只砍四刀呢？”
秋玥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当时庞夫人发现了惊叫，把他吓跑了。”
“不对，你刚才没听仔细，庞夫人说的是，她睁开眼时，看见的不是凶手在砍人，而是准备越窗而逃。说明庞夫人发现时，凶手已经完成了行凶，准备离开了。
也就是说，凶手原本就没打算多砍几刀，或者说，他一开始就只打算随便砍这么几刀就算了。”
秋玥愣了一下，说道：
“这么说，他并不是一定要杀死对方，不过是出于泄愤，所以随便砍几刀就跑了，所以不去管对方是否已经被砍死？”
柳川一挑大拇指：
“非常正确，这一点就可以推断出凶手的动机，——凶手很可能只是想报复伤害对方，而不一定是必须杀死对方。
黑灯瞎火的上来就是一通乱砍，说明他的主观故意只是一种放任的心理。放纵被害人的死亡，并不是主动追求被害人死亡。
这两者犯罪主观故意的区别，为我们锁定侦破方向有很大的帮助。根据这个，我们就能基本锁定凶手。”
秋玥愕然：
“根据这个就能找到凶手？”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