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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递帖子抬轿子

    匡恩达又读了一遍,他好歹也是科举出身,如何看不懂这行字的含义?

    重读第二遍的时候,他的额头冷汗便开始冒了出来,背后凉飕飕的,两条腿也有些站立不住。

    皇上在前一封信里斥责他一派胡言,他还以为是皇上认为他指责谩骂柳川没有提出证据,所以才这么训斥。

    而这一次皇上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斥责他手伸的太宽,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

    他是安抚使,虽然说是管理整个辖区的事物,但主要是负责民政救灾以及平叛之类的军政事务,对于刑律则不会直接插手,因为另外有提刑司呢。

    理论上安抚使对刑狱可以管,毕竟他是一方大员,但皇上这意思,他安抚使不是直接插手刑狱这种具体事务,而是面上的管理督导各官员履行职责而已。

    可是他匡恩达这一次却具体插手了具体的案子,并且象提刑官一样搜罗证据。作为一方大员的安抚使却去管具体刑案事务,这就是不务正业了,所以宋哲宗才训斥他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

    他有些疑惑,皇帝这是生气了吗?否则也不会在奏折中用如此严厉的语言指责他。

    为啥呢?难道这柳川真有什么来头吗?

    不可能,他如果真有来头,怎么可能到岭南这种流放罪犯的蛮荒之地来当一个从八品的区区巡检呢?

    想来想去还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惹怒了官家。

    他稳了稳心神,又细看了一遍,注意到官家批文后面还有一句,赶紧把人家的田租还回去,这是啥意思?

    他无疑的望向身边的幕僚师爷,其实他能看懂啥意思,只是不敢确认皇上真的是那个意思。

    幕僚凑上来瞧了一眼,也是打了个哆嗦,低声对匡恩打说道:“官家是让你把克扣巡检司的经费赶紧还给他们。”

    他这话声音虽然轻,柳川耳聪目明还是听见了,不由戏谑一笑,对匡恩达说道:“怎么样?恶人先告状未必能讨得好吧?

    堂堂安抚使不好好想着怎么为民谋福利?却把一个冻死的案子非要说成杀人,诬陷本巡检,还到处找所谓罪证。

    皇上说你种了别人田荒了自己的地,那都是看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岭南不容易的份上给足了你面子,你还不知足吗?

    还准备再弄下去的话,那本官就奉陪到底,看看最后谁灰头土脸?”

    匡恩达死死盯着柳川,却不知该怎么办。

    一个幕僚低声劝道:“大人,先回去吧。”

    匡恩达点点头,他得好好回去理理思路,随后狠狠的瞪了柳川一眼,袍袖一拂说道:“回府!”

    不过,四下一看才发现轿子不在这,才想起轿子还在巡检司衙门的院子里呢。

    刚才他们是直接在院子中落轿的,刚才又被乱棍打了出来,轿子却留在了院子里。

    匡恩达便向幕僚使了个眼色,低声说了一句:“轿子。”

    那幕僚立刻会意,上前对柳川拱手说道:“柳大人,能否将安抚使大人的轿子交还?”

    柳川瞧着他:“这轿子又不是你坐的,坐轿的人都没开口,你在这儿操什么心呢?”

    那幕僚无可奈何,又不敢发作,只好退了回来。

    匡恩达很是恼怒,可无可奈何,要么就把轿子要回来,要么他就得走路回安抚司,这路可不近啊,得走半个时辰。

    他身穿官袍,带着一帮浑身是伤的衙役在街上走,转眼间就会成为整个惠州的笑柄,甚至会传到朝廷,脸都丢尽了。

    想了想,还是自己先低低头把轿子要回来,顺便跟柳川缓和一下关系,看来来硬的不行。

    皇上这圣旨对自己罗列的柳川罪行没有去评价,这不正常。

    他好歹也算人精,嗅出了一点味道,所以决定还是跟柳川来个缓兵之计再说。

    将来这个场子他是一定要找回来的,于是咬咬牙,上前拱手道:“柳大人,能否把本官的……?”

    柳川却打了一个哈欠,打断了他的话:“本官困了,没空跟你聊。有事先递拜帖,约时间。”

    说着袍袖一挥便走了回去。

    眼看着柳川居然扬长而去,根本不理睬他要轿子的要求,匡恩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姓柳的,你别太过分了,好歹我是你的上司。”

    柳川充耳不闻,径直走进了衙门里面,随后正门被关上,两个甲兵手按刀柄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的瞧着安抚使等一众人。

    匡恩达又气又怒,却无可奈何,他有心坐别人的轿子走,可是刚才坐轿子来的几个当官的官轿全都停在巡检司的院子里的。

    此刻门已经关上了,蔡员外是步行跟其他衙役一起随着轿子来的,他没坐轿子。

    有心骑马回去,问了之后才知道,之前派去抓柳川时,所有衙役骑的马全被打伤了,没办法骑。能走的也是瘸腿的。他堂堂知府骑一个瘸马回去同样丢人。

    师爷给匡恩达出主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还是先把轿子要出来吧,小人去投个拜帖。”

    匡恩达点点头,但是幕僚却又说道:“刚才那柳川说了,需要大人您亲自开口才行,所以只能投您的拜帖,由您亲自去要这轿子才行。”

    匡恩达想想也只能如此,同时通过这个方法也可以放低姿态。

    至少毕竟之前他可是当众对柳川威胁谩骂,此刻放低姿态,让对方出口气也能缓解一下关系。

    于是吩咐幕僚投自己的拜帖。

    拜帖送了进去,过了良久门房出来,对匡恩达说道:“老爷说了,只能由坐轿的人再带一个幕僚进去把轿子抬出来,其他人不许入内,巡检司重地,闲人勿进。”

    匡恩达气的牙都要咬碎了,无可奈何,只能带了一个幕僚,两人进去,从角门把他的官轿抬了出来,然后钻入了轿子里,马上连声吩咐起轿回去,他再也丢不起这个人了。

    轿子刚要走,蔡员外和他夫人已经跪在了轿子边拦住了轿子,焦急的说道:“安抚使老爷,我儿子的案子可怎么办呀?他死得那么冤枉。”

    匡恩达又羞又恼,没好气的说道:“这件事本官管不了,是惠州衙门的职权,你找他们去,他们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着狠狠的把轿帘甩了下来:“回府!”

    蔡员外和夫人眼看着匡恩达的轿子带着一帮受伤的衙役急匆匆的走了,于是又赶紧去找苗知州。

    之前苗知州也递上了拜帖,把轿子抬出来了。

    好在柳川对他还算客气,允许他让轿夫进去抬出来,不用知州亲自进去,他和法曹参军事阮庆泰两人的轿子都由轿夫从院子里抬了出来。

    蔡员外一边陪着小心,一边苦着脸询问他儿子的案子怎么办。

    苗知州烦闷地挥挥手,说:“这件事过两天再说。”便也上了轿子赶紧走了。

    回到了惠州,苗知州半点都不敢耽误,马上把刑房的司房、自己的师爷和阮庆泰都叫了来商议。

    毕竟这案子说到底还得由他们州府衙门做出裁决。

    之前安抚使把皇上的御批都念出来了,阮庆泰等人听得真真的,皇上训斥了安抚使,其实相应的也就是警告惠州知州要做好自己的事,不能把自己的田让别人给种了。

    那么这案子得早点做出裁断,上达圣听,否则皇帝肯定不开心。

    苗知州扫了一眼几个人,说道:“你们都说说,这案子该怎么办?”

    刑房的司房陪着笑,先拱手开口说道:“既然安抚使都这么认为了,这案子咱们还得认定是他柳川干的。

    莫不如我们把安抚使大人的那些证据全都采纳了,认定柳川杀人,将这案子结了上报。”

    苗知州冷笑,瞧着他说道:“行啊,既然认定是巡检使柳川唆使人干的,得先抓捕真凶吧?你这么厉害,要不你去将柳川抓了来,你亲自审讯?”

    这司房可是知道巡检使有多厉害,连安抚使的人都被打跑了,两百甲兵真不是开玩笑的,他哪敢去摸老虎屁。

    听到苗知州的话明显是在讥讽,司房满脸通红,赶紧讪笑着拱手道:“小人思虑不周,请大老爷见谅。”

    苗知州重重的哼了一声,把目光望向了阮庆泰。

    案件如何了断,具体得由法曹参军事拿主意,平素都是这样,最终由他来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