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老汉想了想说：“大概有一个多时辰，后来在一个田埂旁边找到他的，因为我们也不知道他朝哪条路追去了。
找到之后我们就把尸体抬回来了，同时派人去谢家质问，但是他们不承认。”
柳川查看了死者头面部，发现右眉和上嘴唇都有轻微的表皮擦伤，两眼球有散状出血。
口腔沾得有少许的泥土，此外把死者衣裤全部脱下来检测，没有发现其他的明显外伤。
检查了死者的头部，也没有任何皮下血肿，更没有伤口。
柳川对娄老汉说道：“可能需要尸体解剖，因为从目前来看你儿子没有任何外伤，所以基本上可以排出他是暴力殴打导致死亡的。
因此，你们之前推测，谢牛犊打死了你儿子，至少从证据角度是不成立的，要想查清楚他到底怎么死的，就必须进行尸体解剖，你们愿意吗？”
娄老汉马上瞪大了眼珠子：“什么叫解剖？是把尸体开膛破肚吗？”
“是的，不过放心，解剖完毕之后，我们会将尸体恢复原状。”
“那不行，把我儿子开肠破肚了，怎么恢复原状？”
随即他对头人樊寇说道：“头人，我就跟你说一声，谢家不把谢牛犊交出来，我去咔了他脑袋，替我儿子报仇，我这就带着几个儿子抄家伙杀到谢家去，那时候杀了几个人我可管不着。”
樊寇冷冷的声音说道：“这位是惠州的巡检使柳川柳大人，破案如神，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们这个案子只能听从柳大人的意见，做尸体解剖。
别说是你儿子，我的宠妾苗妹都是柳大人做了尸体解剖，才发现了真正死因的。你儿子难道比我宠妾苗妹还要金贵吗？我都能接受，你为什么不能接受？”
娄老汉惊呆了，对樊寇说道：“苗妹都死了这么些天了，还把她开膛破肚，头人，这是真的吗？”
“我会拿这种事来逗你玩吗？这是真的，还有我警告你，如果你想查清楚你儿子的真正死因，那就听柳巡检的话，做尸体解剖，他一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如果说你们不愿意这么做，那就不能去寻仇，因为你们儿子到底是不是谢牛犊杀死的，没有人看到，你只是推测而已。
柳大人说了，你儿子身体上没有任何殴打的痕迹，如何是谢牛犊打死的，说不定他的死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我咋知道什么原因，不解剖谁能说得清楚。”
秋玥说道：“兴许是遇到花妖被迷死了呢？当时应该天没亮吧。”
娄老汉傻眼了，秋玥或许只是一句戏言，但是土司山寨神神鬼鬼的故事多了去了，山寨的人也多半相信有山妖鬼怪的存在。
而凌晨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是最容易出现说不清楚的鬼怪的，因此秋玥的推断不能说没有道理。
樊寇也忙赔了个笑脸，点头说：“姑娘说的有道理。”
指着娄老汉说道：“听到了吗？你儿子一个人去追谢牛犊，有可能遇到什么山妖鬼怪给迷死了，要不然身上怎么没个外伤呢？
突然就死了，又没有人看到是谢牛犊杀的，谢牛犊自己也不承认，至于他调戏你儿媳这件事回头再说，到底是他撒尿没留神有人误会，还是故意看着你儿媳撒尿得弄清楚。
不过这个跟你儿子的死没有直接的关系，你要想弄清楚你儿子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谢牛犊害死的，那就得做解剖。”
听到头人都这么说了，尤其是头人的女人都做了尸体解剖，娄老汉犹豫了好半天，终于点头答应，说道：“好吧，那就解剖吧。”
柳川让其他无关人等都退出院子外面去。
娄老汉让他大儿子在一旁做见证。
秋玥带着云梦和慧妮在一旁陪同柳川做尸体解剖，同时借机学习。
柳川打开了死者的胸腹腔，对负责记录的秋玥说道：“死者的心肺浆膜下有散状的出血点，喉腔和气管壁沾有少量不明物质。剖开气管和支气管，发现有大量的泥状物质。”
接着剖开了死者的胃部，发现胃里大约三百毫升的食米，发现有青菜叶米饭和少许肉类。
在检查内脏器官，心脑肝肾等脏器，没有发现任何病理性改变。
柳川问秋玥和云梦：“你们看我解剖，有没有发现死者的死因啊？”
秋玥摇头：“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我们又不懂解剖。”
柳川望向云梦。
云梦想了想，说道：“先生刚才特别留意了器官里的那些东西，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些东西导致死亡，死亡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不懂，但我只是一个推测，一种感觉。”
的确，柳川甚至都还没有给他们详细介绍过人体的内脏器官和每个器官的功能。
云梦虽然看了不少仵作书籍，但这些书籍基本上都是尸体体表检测和推倒死亡原因及致伤物之类的，对于身体内脏的变化，知识没有涉及。
因为这个时代解剖的知识极为匮乏，也没几个仵作敢做尸体解剖的。
他们连人体的内脏器官的基本功能都不了解，自然也就无从解释死亡原因了。
柳川并没有把结果直接告诉他们，开始给他们讲解人体的每个脏器的位置及主要功能。
讲完之后，柳川问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通过尸体解剖，死者的支气管中发现了大量的食糜，这些东西跟死者的胃部的属于同一种类。
现在你们能不能得出结果娄四郎到底是怎么死的？”
云梦说道：“我觉得是不是胃里的东西跑到气管里了，把气管堵塞了，刚才先生说了肺部气管支气管这些都是人的呼吸通道。
如果这些地方被堵死了，那就跟用手捂住口口鼻一样，人就无法呼吸了，所以就会窒息而死。”
柳川赞许地点头说道：“没错，你已经开始能够用我教的知识来分析死亡的原因了，这很好，而且也说的很对。
这属于一种类似于不通过捂口鼻，但是阻碍了呼吸通道，空气氧气的交换被阻止，人就会因为极度缺氧而窒息。”
慧妮有些弄不明白，说道：“胃里的东西怎么会跑到气管里去呢？这个很容易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谁还敢吃东西啊？弄不好胃里的东西就跑到肺里去了，没办法呼吸人就会死。”
秋玥说道：“这应该是某些特殊原因导致的吧，不然就像慧妮说的，谁还敢吃东西，弄不好就跑到肺里面把人给憋死了。”
柳川说道：“没错，这是很罕见的胃内容物反流被吸入肺部，堵塞支气管以及中小气管，阻碍氧气交换导致人窒息而亡，这种情况的确非常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具体到这个案子，从结合案情来看，出现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实际上胃内容物反流导致的吸入性窒息死亡，比较常见的是由于被击打上腹部或者脑外伤，醉酒等等，使得身体内部发生紊乱，从而导致胃内容物反流吸入性窒息。
而这个案子腹部没有明显的外伤，头部也没有，死者也没有醉酒，出现反流性吸入很可能是与他的剧烈运动有关。”
刚说到这儿，在一旁观看的娄大郎忽然说道：“我四弟身子一直都比较弱，平时上山打柴我们能打一挑合抱粗的柴火，他充其量能打一扛柴。
走远路我们没啥事，他已经累的瘫在地上了，大口喘气。”
柳川点头：“你的这个证词进一步说明了问题，娄老四由于体质弱，尤其不善于耐力性的长距离奔跑。
而长距离奔跑会导致人的四肢血液运行，增加内脏和其他脏器的压力，脑组织血供就相应减少。
而心肺功能短时间之内又难以适应身体的剧烈运动，从而导致脑部的血氧供应不足，这往往会造成中枢性呕吐。
由于呕吐，把胃内容物吐出口腔外，但是胃内容物要通过咽喉处与气管汇合，由于剧烈运动导致的又快又深的急促呼吸，会不等胃内容物通过就会切换到呼吸模式。
从而把位于气管中的胃内容物吸入气道以及支气管和肺部，堵塞了气道，从而导致窒息死亡。
证明这一点其实很容易，把肺里面的堵塞气管支气管的这些内容物提取，跟胃部的东西进行化验，如果是同一种类，便可证实我们的推断了。”
柳川这话还是说的相对通俗易懂，加上之前他就已经详细解释了食道气道的分布以及各自的功能，所以三个女子都了解了死亡发生的情况。
云梦有些疑惑，说道：“不是天都没亮吗？他胃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
柳川望下了娄大郎。
娄大郎叹了口气，说道：“昨天晚上是我爹的大寿，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一直吃到深夜四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