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宗觉得柳川的话有道理。
柳川擅长破案，却不让他接触尸体，连死因都查不清楚，那又如何能破案呢？所以最大限度的允许柳川获取证据，才是保证案件能够顺利有效侦破的前提。
于是宋哲宗抬起双手指了指自己胸脯，又指了指胯下，说道：“这三个部位你可以让秋玥检测，你自己不允许的。
除了这三个部位，其他部位你可以检测，但也只能看，不能碰，更不能有任何损毁损坏。”
柳川点点头说道：“臣明白了，哦对了，长公主的遗体现在存放在什么地方？”
“存放在洪福院里。”
洪福院是一处皇家特别的行宫，这里是存放暂时还不能在皇陵下葬的皇家因故去世者的遗体的，在陵墓修好后才会正式下葬。
宋哲宗又说道：“你在皇宫内各处调查由童贯陪同，有什么需要或差遣你就直接吩咐他就可以了，对了，朕已经提拔他为入内内侍省都都知。”
入内内侍省是宋朝宦官的管理机构，都都知也就相当于大内总管。
柳川拱手答应，他看了看宋哲宗的脸色，犹豫片刻，拱手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就说吧。”
“陛下气色不大好，是不是龙体有恙？需不需要……？”
“不需要。”
宋哲宗对上次柳川说他有病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柳川又冒这么一句，他更生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若不是还指望着柳川查他妹妹死因这件案子，立刻就会把柳川轰到岭南去。
之前把柳川贬官，一来不得不如此，二来是朝廷的压力，三来，是他内心深处多多少少想借机敲打一下柳川，让他不要恃宠而骄，得意忘形了，把自己这个皇帝惹怒了自己，是可以给他苦果吃的。
没想到去了岭南大半年回来，却还是这个样，又当面说自己有病。
宋哲宗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哪有什么病？吃得好睡得好，只是的确经常觉得疲惫，这就是病吗？
如果哪个皇帝像自己这样，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朝廷大事小事一把抓，不累得半死才怪呢？自己已经算是做得很好的了，只是休息不好过度疲劳的结果，怎么可能是病呢？
所以柳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宋哲宗给堵住了。
柳川还是心中一声叹息，皇帝讳疾忌医，这可不是好事。
反正自己已经尽到提醒的责任，距离宋哲宗历史上驾崩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柳川也不再多说，拱手告辞离开。
童贯跟着出来，宽慰道：“柳大人一番忠心皇帝陛下是知道的，只是陛下的龙体只有御医才能够诊治的，也才能评说。
也就是柳大人您，换做其他的大臣，敢这么说皇帝，只怕……”
“只怕什么？我都已经被贬到岭南了，还有什么地方更偏远的远？到雷州去吗？还是海外啊？”
童贯听柳川话里有气，也不敢接口，转开话题说道：“大人，咱们从什么地方开始查起？”
柳川说道：“当然尸体解剖了，你赶紧叫人去吧，对了，秋玥，还有那个云梦和慧妮他们三个一起叫来，另外两个是我的弟子，跟着我学破案的。
这期间带我去长公主出事的地方看一看现场，并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名单列出来，之前有没有问笔录什么的。”
童贯摇头说道：“应该没有，有的话官家会交给大人的，我听说中正司和皇城司都不敢接手这个案子，自然也就没有进行任何询问了。”
柳川叹了口气，说道：“案发到现在都差不多两个月了，时过境迁，恐怕很多事情这些人都忘了，怎么查？”
童贯笑着，没敢接口。
当下童贯带着柳川来到了御花园，宋朝的御花园面积并不大，但是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小桥流水都十分精致讲究。
童贯已经把当时在场的宦官任舟叫了来，他当时就是陪着几位公主，长公主，还有年幼的两个才人一起在后花园游玩捉迷藏，所以他知道整个事情的发生经过。
这是个老太太，脸上满是皱纹，在宫里很多年了，来了之后陪着笑跟柳川见礼。
柳川带着她来到了现场，随后说道：“你说一下当时事情经过，以及你能记得到的每个人所在的位置。”
任舟赶紧说道：“那天几个公主和娘子在月花园，原本是衮国德康公主说玩捉迷藏，懿康公主也说好，两个小公主贪玩儿，其他长公主和公主娘子迁就着，于是就陪着两个小公主玩捉迷藏。
正玩的高兴，高美人忽然在一旁花丛后面尖叫了起来，说邢国长公主出事了，我们赶紧跑过去看，果然见邢国长公主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美人在旁边哭，说去探了邢国长公主的鼻息，没有气了，我听了吓了一大跳，便赶紧也上前去探了一下鼻息，果然没有任何呼吸，又抓了手摸了一下脉搏，也没有任何跳动。
我就赶紧叫人去请太医，结果太医来就说人已经不行了，没有任何呼吸了。”
“当时参加捉迷藏的有哪些？”
任舟扳着手指头开始数：“除了邢国长公主之外，还有邠国、衮国、徐国三位长公主，再有就是福庆和德康、懿康三位小公主，还有陛下的嫔妃刘才人和高美人，就这些。”
“那公里太监呢？”
“都在那边凉亭等着，当时福庆公主说了不允许奴才们插手，免得作弊，都远远的退开。
所有的宫女和宦官都在凉亭呢，站着看他们玩。”
柳川说道：“这几位长公主和公主都多大年纪了？”
三位公主差不多大，都才三岁，几个长公主年纪最大的就是邢国长公主了，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另外邠国公主、衮国公主和徐国公主都才十一二岁。”
柳川不禁皱了皱眉，十一二岁的孩子要打死十四岁的姐姐，基本上不可能。
而三个小公主才三岁，就更没有可能是凶手。
那两位嫔妃嫌疑最大，立刻说道：“刘才人和高美人呢，多大了？”
任舟说道：“刘才人十六岁，高美人要小一些，十四岁。”
也不过是少女，正是贪玩的时候，难怪跟公主小公主玩儿到一起。
柳川又问道：“他们各自在什么位置？你记得吗？”
任舟苦着脸说道：“我真不知道，当时我跟其他内侍和宫女都在凉亭那站着呢，他们不让我们靠近。
主子在玩耍，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能靠近呢？再说了，捉迷藏嘛，一会儿躲这一会儿躲那，一会儿你找一会儿我找，说不清楚的。”
柳川点头，的确如此。
于是便让任舟把他带到了出事的地方，这一片都是花丛，有小路可以穿插穿行在花丛之中，花丛也很茂密，躲在后面不大容易找到的。
从这儿回头看凉亭方向，也的确相隔比较远，根本看不见这边人的具体身形的。
死者邢国长公主倒地的地方是一大片花丛，后面有一小块草地，她就倒在草地上。
任舟指着那地方比划着，示意当时邢国长公主倒在地上的姿势。
柳川又让童贯去把当时赶来检查邢国长公主遗体情况的太医叫来。
他看了看现场，这附近花丛虽然茂密，但花丛与花丛之间是有若干通道的，从每个地方都能转到这来，得手之后又可以立刻离开到别的地方。
因此从现场看，四通八达，即便确定了每个人的当时的位置，也难以从位置层面来缩小锁定嫌疑人，因为从很多方向都能到现场。
柳川又问任舟：“后花园里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吗？”
任舟立刻摇头：“没有其他人，御花园一般宫女内侍没有许可根本进不来。”
柳川说道：“你这么肯定没人进来过吗？”
一听这话，任舟马上怂了。
童贯却冷哼的一声说道：“不要妄下结论，御花园可不是只有一个出口，好几个门都能进来，你们这个门没有人去，难道别的门也没有吗？
可惜了，案子发生的时候，咱家已经离开京城了，要是咱家当时在皇宫内院，就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任舟心里嘀咕：“那可未必，你以为你的能耐很大吗？能阻止命案的发生吗？你要在旁只怕跟我一样干瞪眼，现在又来吹什么牛。”
不过这种话她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只能打着哈哈连声称是。
柳川马上吩咐童贯说道：“你派人去调查一下，案发当天还有谁到过御花园？不管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