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妮赶紧上前扶住了宋哲宗，幽怨的瞧了一眼柳川，说道：“柳大哥，怎么能让官家看这样的东西呢？”
慧妮陪过柳川勘验过高度腐烂的尸体，知道那有多恐怖多吓人。
柳川笑了笑说：“必须要让陛下看了之后才能做决断，请才人娘子见谅。”
慧妮嫣然一笑，说道：“大哥有所不知，昨天官家才封晋了我的位分，如今我已经是婕妤了。”
柳川有些吃惊，这才没到一个月，慧妮的嫔位噌噌的往上涨，照这个速度那可用不了多久就要位居妃位了。
要知道才人不过是正五品，排到最后一等，而婕妤已经是正三品，排到第三的，进入嫔位，再过去就是妃位了。
赶紧拱手道：“恭喜婕妤娘子。”
在宋朝皇帝所有的嫔妃除了皇后之外，都称为娘子。
宋哲宗稳了稳心神，对柳川说道：“实在是有些吓人，柳卿让朕看长公主尸骨，所为何故？”
柳川说道：“只是想让官家知道长公主的遗骸已经基本上白骨化了，她的身上的肌肤内脏全部都已经液化消失了，只剩一具白骨。
对于骨骼，臣用水稍作清洗之后做检验，就能够找到长公主突然猝死的原因了，接下来的事官家不用亲自看，只需要委托一位信得过着的人陪着臣查验骨骸便可以了。”
慧妮立刻自告奋勇，对宋哲宗说道：“陛下，奴家愿意替陛下和柳大人一起查验长公主遗骸。”
宋哲宗点点头说道：“你之前跟柳卿一起查验案子检验过尸体，你跟朕说过的，可以，那就由你跟柳卿一起查验长公主遗骸。”
他又对柳川说道：“长公主遗骸果然已经变成了白骨，卿可以用清水略作清洗，以便查验。”
宋哲宗有些奇怪，按理说长公主遗骸，不应该这么快就变成一具白骨啊，这也太快了些。
不过他派出的几个嬷嬷每次都跟他禀报，说柳川只是背着手看一眼就走了，没做任何事，但是在棺材旁边放了几个火盆。
对此宋哲宗并没有做任何干预，他却不知道温度是可以加速尸体的腐烂和消失的。
柳川在棺材旁边放几盆火，就是为了提高温度，毕竟外面现在已经进入初冬了，气温很冷。
他加入炭火提高温度之后，便会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变成白骨。
而导致她猝死的主要原因从骨骸上是可以找到的，这是柳川的判断。
他隔三差五便来检验一下长公主的遗骸，这遗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自然消失，而这过程便会让柳川看见一些他需要了解的情况，得出一些推论。
听到宋哲宗同意他对尸骨进行清洗检测，柳川马上让童贯端来了一盆清水，然后舀了一勺小心的冲洗着遗骨的头颅，把头颅内侧还残留的少许尸水，以及脑组织的残渣冲掉，清晰的露出了颅骨内侧。
柳川将伸手进去带着牛皮手套的手轻松的将头颅从脊椎上从颈椎上摘取了下来。这样就能从孔洞查看到颅腔内部了。
他当然没有把这颗脑袋从棺材里拿出来，那样皇帝会吓着的，就放在棺材里，只是把它调转了过来，然后指着给慧妮说道：“看到了吗？正常人的颅骨内侧是光滑的，但是长公主的长得有骨刺，两端斜坡都有几枚骨刺，大概有半寸长，有的更长一些，看见了吗？”
慧妮仔细辨认之后，点点头，的确有几个尖刺一样的东西在颅骨内侧。
柳川说道：“这种骨刺一般人不会出现，但少数人会有，不过这些骨刺，人的正常生活中只要不遭受巨大的重力撞击，一般不会造成损害，也就不会危及生命。
但是颅骨头部遭受暴力作用，使得颅骨突然加速，脑组织由于惯性作用，会造成骨刺刺破怒张的脑动脉，而导致颅内大出血，压迫脑干会导致人迅速死亡，这就是致死的原因。”
慧妮点点头，回头对望着他的宋哲宗说道：“陛下，在长公主的头颅内侧的确有骨刺，就像玫瑰花花茎上的刺一般，尖尖的。”
其实在座的这些人除了柳川，没有人知道正常人的颅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柳川既然这么说了，他们都相信，因为柳川没有必要说谎，而且在颅脑之中出现这么几根刺，也的确很怪异。
柳川的解释也的确符合情理，能够通过想象认可这种推断。
柳川说道：“这种颅骨骨刺并不是骨质增生，而是一种发育的畸形，很少有人会出现，不巧的是长公主颅骨的颅底，恰好也出现了这种骨刺。”
宋哲宗有些疑惑，问道：“柳卿是怎么推断出长公主颅骨内长得有骨刺的，而且又是怎么知道它就是死亡原因的。”
柳川说道：“其实最早我没有这么准确的判断，官家不让解剖，我只有等着遗体慢慢的腐烂只剩白骨。
但是这个过程我可以观察，让自然的力量来替我解剖，我就能从中查看得到一些我希望发现的东西。
比如在我观察的最初阶段，长公主当时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但还没有开始快速自溶，随后自溶发生之后，从颅骨缝隙处流出了很多暗红色的血水。
这是由于颅内出血，导致大量的血液积到颅内，随着自溶流出来的。
这就提示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当时长公主的脑部遭到了严重的外伤，从皮肤表面也可以看出她的左眼眶和左下颌都有皮肤裂伤，这是拳击或者撞击导致的。
正是这两处钝器伤，导致了长公主颅脑发生碰撞，被骨刺给刺穿了，导致大量的血液涌出，颅内出血加速脑干而迅速死亡，因为出血量很大。
这不是正常自溶应该有的血量，所以微臣便得出结论，长公主应该是颅内大出血，是她死亡的原因而导致。
而她年纪轻轻，血管一般来说不会存在自身的问题，所以血管本身脆弱之类的导致破裂，引起颅内出血的可能性很小，更有可能是由于外力导致了血管的破裂。
经过体表检验，长公主除了眼眶和下巴两处的皮肤裂伤之外，头皮没有任何外伤，尤其是锐器伤，所以外部的暴力导致血管破裂的可能性也很小，必然有内部的因素导致血管破裂。
所以当时我就想到了，会不会是骨刺这种情况，虽然也非常少见，但确实有的，臣之前验尸就曾遇到过，因此有很深的感触。
不过要证明这一点，就只有等尸体完全溶解之后才能进行判断，等到今天尸体已经基本溶解完毕，清洗之后确认长公主的颅脑的颅底的确长得有几根尖锐的骨刺，而所处的位置恰好是颅底脑底动脉环对应的部位。
一旦破裂，出血量非常大，而头颅又是完全封闭的，大出血就会导致颅压增高，压迫脑干而导致人猝死，所以人会迅速死亡。”
通过柳川的解释，宋哲宗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他信任柳川，而且听柳川的解释，他也大致能够对死亡过程有了一个了解。
当下沉声说道：“刚才听说长公主即便长得有骨刺，只要头部没有遭到暴力打击，也不会刺破她的血管出血而死，对吧?这就是说殴打长公主的人应该对公主的事承担责任。”
柳川说道：“这个要看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故意想伤害公主，还是由于别的原因。”
“你查到了吗？”
柳川说道：“虽然没有明确，但八九不离十了。”
“是谁？”
“衮国长公主。”
“不可能！”
宋哲宗立刻断然否认，摇头说道：“你应该知道衮国长公主跟邢国长公主是一母所生的亲姐妹，他们两个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他怎么可能殴打邢国长公主？又怎么可能在她受伤之后置之不理呢？”
“臣没有说是衮国长公主殴打邢国长公主，臣刚才说的是要看当时发生的情况，具体发生了什么臣没有进行调查。
这个臣觉得官家去问，可能会比臣更稳妥，因为臣相信衮国长公主应该是出于无心之过。”
“你是如何得知的？”
“臣向福庆公主询问的时候，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却说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情节，臣觉得这个情节是可信的。
她说那天在花园里，衮国长公主撞到了脑袋都没有哭，对于这一点官家只需要进行核实就知道了。
如果衮国长公主额头的确被撞伤过，那么或许这件案子就清楚了，但是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跟邢国长公主的事联系在一起，否则衮国长公主会内疚一辈子的。
但我相信她是无心的，所以这件事最终的查处和真相的了解，可能只能由官家去做更稳妥。”
宋哲宗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好吧，朕去跟衮国长公主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