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宛如炸雷，卫中华一惊，猛然低头——
一个女人跪蹲在玻璃墙前看着他。
看眉眼，这女人原先应该是很清秀俏丽的，可现在……
全身大面积溃疡，血肉模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脓疱，头皮脱落，脖颈肿大如桶，左眼珠没了，眼窝像一个血洞，流淌着脓水，右眼肿胀，血丝密布！
四目相对，看着女人执着而绝望的独目死盯着自己，卫中华终于受不了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捂住脸，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泪水……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流淌了下来。
“是……是于秀丽吗？是不是？你……是不是秀丽？？”
嘶哑急切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绝望的哭腔。
老包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他一把摘掉防毒面具，整个人猛地一下扒在了玻璃墙上。
那女人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又一次四目相对。
墙里，一行浊泪从女人的右眼角无声流了下来。
墙外，老包盯着女人，涕泪横流，五官扭曲得都挤在一起了。
他张大着嘴，似乎想喊什么，却就是一个字都喊不出来，急到一手抓心口，一手拼命在玻璃墙上扒拉。
力量之大，连指甲都被直接翻裂了，玻璃墙上沾满了血水，发出阵阵刺耳的刮擦声！
“老包——！”
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宛如当头棒喝，老包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
“别这样，我没救了，你清楚的……”
那女人血红肿胀的右眼中透着一种令人颤栗的决绝和坚强。
“千万别救我！”
她突然扭头望向卫中华，似乎她一眼就看出了卫中华才是这次行动的带头人。
“我，还有他们几个身上的病菌……比瘟疫还可怕！”
“一旦出去，我们会害死很多很多人的！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
卫中华盯着她，两眼通红，泪水，根本止不住。
“带枪了吗？”
“带了。”
“有手枪吗？”
“有。”
“旁边那根黑色管道，里面有鬼子装的特殊隔菌装置……你沿管道把手枪丢进来，记住，对准，用力，只要不发生激烈碰撞，手枪就一定能顺着管道丢进来的。”
“放心，很安全，不会泄露。”
卫中华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死死盯着女人，双手不住颤抖。
“求你了，请一定答应我……我需要解脱，他们也是……”
卫中华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没再犹豫，手中瞬间多了一把伯莱塔92F手枪，大步一跨，猛地把手枪扔进了旁边的黑色管道。
一阵轻微声响，手枪顺利通过管道，掉落在了玻璃墙里面。
眼见女人艰难地转过身，爬向不远处的手枪，老包大吼一声：“秀丽，你要干……”
话音未落，两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力量之大，竟一下子把他腾空提了起来。
“不管你跟她是什么关系，请尊重她的选择，给她……”
卫中华盯着老包，一字一句沉声说道：“最后的尊严——！”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热泪盈眶，两眼通红。
就在这时，玻璃房里传来连续四声枪响，两人猛然扭头望去——
于秀丽已经了结了其他四人的性命，踉跄着走到玻璃房中央，缓缓坐了下来。
她面朝玻璃墙，溃烂不堪的嘴角突然泛起一抹笑意。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卫中华从没听到过这么庄严肃穆这么触动心灵的国际歌……
他怔怔看着眼前一墙之隔的于秀丽，神情恍惚。
这一刻，这个满身溃疡脓疱，头皮头发脱落的独眼女人……在他眼里美极了！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对不起，老包。”
一曲唱毕，于秀丽扭头望向老包，释然一笑：“我们的孩子……没能保住……”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她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
后面的老包已经哭到撕心裂肺，丁广文、徐瑾和柳晴三人死死拽着他，每个人都是泪流满面。
卫中华凝视着倒在血泊中的于秀丽，目光沉重，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子突然挺得笔直，朝玻璃墙那边的于秀丽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这个军礼……包涵了他此刻所有的情感，包涵了他对眼前这位革命先烈小，巾帼英雄最崇高的致礼和敬意！
……
从4楼开始往下，汽油就像不要钱的一样肆意泼洒在每一个角落。
因为还有个小婴儿在，卫中华没用SOHG手雷，而是选择点燃个火把，奋力一掷，扔进了院部大门。
瞬间，大火熊熊燃起，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不一会工夫，整幢院部大楼就彻底湮没在了漫天火海之中。
冷冷瞥了一眼南院门口堆成小山一样的鬼子尸体，卫中华一行人迅疾出门，一部骑士十五世早已等在门外了。
……
声东击西的计划非常成功，直到南院行动结束也没看到加茂部队的增援出现。
众人离开南院时，哈市西北方向仍然还是火光冲天，浓烟弥漫，时不时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可即便如此，卫中华也不敢耽搁。
方柜里只能存放7天的资料太重要了，车上绑着的永山平太和菊川美智子也极为重要，他必须要把这两样东西安全地交到共产党手里！
宣化街以北1公里外的安民桥
卫中华直接把骑士十五世开进了安民桥旁一片桦树林深处。
“抗联第1路军的根据地在哪？”
“木兰县。”
丁广文低声说道：“不过之前的反围剿战，因为有内奸报信，我们第1路军计划暴露，损失惨重，各营团都被鬼子冲散了……我也不确定木兰县现在是什么情况，杨将军是不是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