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北风呼啸！
通玄山脚下的孕灵村，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
前几日刚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的积雪没过了脚踝。
一名身穿破烂麻衣的瘦弱小孩，小跑着钻进了亮堂堂的医馆大堂。
“马爷爷，我拿药！”
十一二岁的孩子，手里攥着两枚热乎乎的铜板，视若珍宝。双手在身上摩擦着，似乎这样便能驱散一些寒冷。已经红肿的小脚上，还穿着麻绳编织的草鞋，不停的在踱着小碎步子儿。
因为医馆的大堂是敞开门子的，所以依旧会有寒风吹进来。
坐堂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黑白相间的山羊胡，虽然瘦弱，但是倒挺精神。
“小山呀？又来跟你爷爷抓药？”
老者看着小孩，便是笑眯眯的招呼着。
“快来，快来，这边烧了炭，过来烤烤火！”
张青山连忙一边道谢，一边靠近了一些炭火盆。虽然依旧抖得厉害，还是抿着嘴讷讷的说道。
“马爷爷，这一次，我还是只抓两文钱的药！”
老者看着红扑扑的小手，摊开在自己的面前，手掌正中心的两个铜板还在冒着热气。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之色。却是笑呵呵的说道。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你爷爷他最近怎么样？”
张青山听了大夫的话，小脸也是拉了下来。
“还总是咳！似乎更厉害了！现在半夜里，我都能听到爷爷在咳！马爷爷，您有没有厉害一点的药呀？”
“嗨……”
老者听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
“好，这次我给你爷爷开一些厉害一点的药。让你爷爷早点好起来！”
张青山听言，连忙的便是蹦跳了起来。
“谢谢马爷爷，谢谢马爷爷……”
这个时候，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从大堂后宅，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一眼便是看到了大堂里的张青山。
“青山，你今天是来找我玩的吗？”
张青山听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小虎哥，我是给我爷爷拿药来的。爷爷病很重，还在等我回去煎药呢。”
老者看了看两个一般大的孩子。自己的孙子虽然家境殷实，却是少了青山的乖巧懂事。
“小虎，我记得你去年的一些棉衣都已经小了，正好拿来一件给青山。要不然，这个冬天可怎么过呀！”
“好嘞！”
马小虎连忙应了一声，便是一蹦一跳的朝着后宅跑去。
“马爷爷不用了，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一席棉被，可以过冬的！”
很快马小虎便是将一个棉衣揉成团抱着，跑了回来。
“给！”
说着一把便是塞进了张青山的怀里。
张青山看看小虎，又看看马爷爷。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拿着吧！”
老者说着，便是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四个白花花还冒着热气的大馒头，裹进了棉衣里。
“裹在棉衣了，回家了还热乎！”
张青山看到了四个大白馒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下。已经干瘪的肚子，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热乎的馒头了。不过他想起了爷爷曾经说过的话。
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这……这个我不能要！爷爷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老者笑呵呵的摸了一下张青山的脑袋，弯着腰对张青山说。
“马爷爷又不是别人，马爷爷是你爷爷的好朋友。好朋友又不是别人！”
“谢谢马爷爷，谢谢马爷爷……”
张青山随即便是喜笑颜开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衣服和药，一躬倒地。
这下好了，爷爷可以吃上热乎馒头了。
“马爷爷再见！”
做完这些，便是又小跑着出了大堂的门。
“青山，等你爷爷病好了，记得找我来玩呀！”
马小虎也快步跑到大堂门口，喊着。
而随后便是传来张青山的回话。
“好嘞，等爷爷病好了，我一定找你来玩！”
马小虎站在门口的台阶旁，被这外面的冷风一吹，不由得便是打了一个哆嗦。
“好冷！”
“小虎呀，你看看青山，这么冷的天，还出来给他爷爷抓药。如果你爷爷我病了，你会不会给我抓药呀？”
“爷爷你就是大夫，哪里用得着小虎给您抓药呀？”
“臭小子，快屋里写字去！年底仙人们就要来了，你可一定要让仙人选中……”
声音被淹没在寒风里，渐渐地听不到了。
不大的小院子，用一些短木条简单的扎成了一个低矮的篱笆墙。
一间石头堆砌的小屋子，墙上的泥土都已经掉落了不少，风一吹，便是能吹进屋中。
一胖一瘦两名包裹在厚厚的貂皮大衣里的人影，出现在小屋内。
瘦瘦的中年男人，对着床榻之上的老者说道。
“爹，您就把您和大哥的地给我种吧！这样我拿出来钱给您治病，青山我们也替大哥养着。”
“咳咳……咳咳……”
老者脸色蜡黄，裹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席棉被里，躺在床榻上，不停地咳着。
“是呀，爹，你看你，都咳成这样子了。明年那地，你也种不了了。青山又还小！地交给我们，我们租出去，还能收一些租金呢！”
胖胖的中年大婶，脸上的胭脂都是涂得厚厚一层。被冷气一冻，都有些干巴巴的发硬了。在那夸张的面部表情下，不堪重负的直往下掉。
“你……咳咳咳咳……你们……咳咳……给我滚，滚出去！咳咳咳咳咳咳……”
床榻上的老者，虚弱无力的骂着，还伴随着咳嗽声。到了最后，咳嗽声便是连成了一片。
老者下意识的用毛巾捂住了口，一片鲜红，便是渗透了惨白的粗布毛巾。
中年大婶看到老者咳出的鲜血，也是用粉色的轻纱手绢，掩住了口鼻。一副厌恶至极的表情。
“真晦气！老东西，我跟你说，就算是你死了，那块地也是我们俩的。青山这小屁娃，根本种不了。”
看着中年大婶，恶狠狠的说话。中年男人也是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劝说着。
“行了，孩他妈，你就少说两句，爹都病重到了这种程度！”
中年大婶却是说的更凶了。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你把老东西当爹，老东西把你当儿子了吗？你别看这老东西咳血了。我可知道，唱戏的生病咳血都是假的。想蒙我，没门！”
中年男人也是有些真的听不进去了，狠狠的便是朝着中年大婶的脸上一巴掌打去。
大量被冻硬的胭脂粉掉落。
“你别张口老东西，闭口老东西的叫。你家男人还活着呢？老爷子轮不到你这样骂！”
中年大婶也是更加的急了，跳着脚的便是用指甲往男人的脸上抓。
“你敢打我？没种的东西，你个孬种，没用的玩意儿，我呸！你瞧瞧你这怂样，哪一点能比得上我之前的男人？要不是他死的早，老娘才不会到你这破地方受苦呢……”
蜡黄老者听着自己二儿子和儿媳妇的对骂，气的更是连连的咳嗽了起来。
“滚……咳咳……滚……咳咳咳咳……”
中年男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应该。便是连忙的说道。
“好了，爹，我滚。您别生气了！”
中年大婶却是不干，一边用那沙包大的拳头，狠命的往男人的身上招呼。一边骂道。
“你个没用的老爷们！没出息的孬种……”
“爷爷，爷爷，药买回来了……”
张青山一边欢笑着，一边小跑进了院子。便是一眼看到两个，相互撕扯着出了屋子的两人。顿时便是呆愣在了原地。
“二叔，二婶？”
中年大婶看到张青山手里拿着的药，眼神便是眯成了一条细缝。随即狠狠的便是一巴掌打去，便是把药包给打翻在地，连同棉衣里包裹的四个馒头都是滚落了出来。
中药的纸包被打破，里面不多的东西散落了一地，雪白的大馒头，也是陷入了冰凉的雪里。
“谁特么的是你二婶？以后，你特么的没有二婶了！”
中年大婶，说着话，便是大步的踏着满地的中药和馒头，走了。
张青山哇的一声便是哭了。
张青山一扑，想要抓住那粗壮的大腿，想要阻拦这残忍的践踏，却是扑了个空。
“二婶……这是我爷爷的药！爷爷的药！爷爷的救命药！”
张青山说着，便是跪在地上，用冻得发紫的小手一小粒一小粒的捡起地上的中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