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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千金花

    谢星摇一行人赶到的时候,许多人都已经聚集在飞来峰下的山路上了。

    其实细看,那传说中的飞来峰早已成了许多碎石块。

    总是不能提那个人,但十二年前他留下的痕迹何曾消失过。

    昨夜温凉秋笑话她,说她拿人家的剑去找季如犀,也不想想那个没了剑的人要怎么与她比试。

    “可是夷山川是因为季如犀才会被称作夷山川,没有他,一把剑又能做什么?”她神情失落。

    温凉秋就没继续说。

    其实夷山川本意是沂山穿,虽说是把好剑,却也不至于威名震世。是季如犀拿着它击碎了那沂山上的飞来峰,她的师父说了句“穿沂山”,才给了那剑名字。夷山川本来说的是那少年有夷平山川之力。

    她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时才看到掌门和一众长辈都到了。

    今日看来是不会接着比试了,谢星摇也好歇息一天。她舒了口气,飞来峰断壁之下便是瀑布和小河,他们都站在河边的山道上,周围也都是叽叽喳喳的,好在清风舒朗,她浑身也都松快下来。

    远远看去,那千金花的金彩颜色在阳光下生辉,它们在风中轻揺,花瓣上似乎有金粉光泽,端庄而倾城,使人望之生爱。

    “你从前也没这么爱看这花啊,有喜欢的人了?”见谢星摇看得那么认真,沈殊枝问。

    摘了千金花的人,自个儿收着的多,可自从有一个摘花人当场赠了情郎之后,这摘花的事儿偶尔也能多出些意味来。

    她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就是说不出话来,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可扭捏的,但这事儿说出来,她怕会给秦绰惹麻烦,便不敢直说。

    沈殊枝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逼着她说。

    她紧闭着嘴,看到霍云山和霍云水之后立刻打了招呼,引开了沈殊枝的注意。

    谢星摇给双方做了个引见,霍云山是惯会讨女子欢心的,夸赞了沈殊枝几句,又拉着陶雀一块儿说他们登对,丝毫没有初次见面的拘束。

    “哎,这千金花能卖多少钱啊?”霍云山感叹。

    “你除了钱,还能想点儿别的吗?”谢星摇无奈地看着好友,虽知他这样的脾性,还是会饶舌几句。

    掌门站在高处,也是尽带着笑意对众人说:“诸位,这千金花既然在此时开了,也是份机缘,循剑宗也就不独占这份光彩,便按照往常的规矩,不损花株,谁能夺下,便归谁所有。”

    众人道了声“好”,便都跃跃欲试。

    陶雀不让沈殊枝去抢,看着这瀑布断壁,他觉得危险。

    沈殊枝无法,便不强求,转而拉着谢星摇说:“心悦之人可在这儿?若在,就去把那花抢下来。”

    谢星摇模糊地看到秦绰的身影,类似这样的场合,他总是来得很晚,也只站在暗处。她看到他的目光似乎落在那千金花上,心中莫名有了股冲动。

    而此时的秦绰只是在看那座被毁掉的飞来峰,石峰毁了,当初他却留下了这株花,想来也算给这江湖留了一些可惦记的事儿。

    谢星摇摇了摇头,想着他那日什么反应也没有,那些冲动也就消散了大半。

    沈殊枝从她的神情中大抵能看出些猫腻,便一副了然的神色仰头道:“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你拿了送他,大不了他不收,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

    谢星摇不止一次被人说过莽撞,她现在终于意识到她从小是怎么养成这副性子了。

    嗯,这话也没错。

    她才想通这关节,争夺便开始了,在沈殊枝的催促下,她才慌忙踩着河边的石头一跃而上。

    逐浪飞花,因不能用武器,便都是肢体相撞,踏着瀑布的飞浪攀着湿滑的石壁而上本就不是易事,还要跟人拉扯,一时间一个个身影在水花、阳光中穿梭游动,看客倒是品头论足起来。

    这时候笑声更多,也不知道谁在石壁上扯了谁的衣服,直接撕裂了布料,惹出了一阵嬉笑,时不时也有人跌入水中,好在都救得及时。

    而格格不入的是,秦绰还在想夷山川的事。

    按照百晓生所说,那买家是个南国人,具体身份,百晓生也没打探出来,只留意了来人衣着打扮上的特点,但他在南国毕竟没什么势力,一时沿着这些线索也没查出那人是何来历。

    秦绰已经发了信叫他在南国搭上的线儿替他去找找是谁,可他实在想不通,除了那个叛逃的临淄王,南国到底还有谁纠缠着这把剑不放,又是在这个战事快起的关头,但临淄王最近也确实没什么动静……

    他想得出神,都没注意到周遭一阵惊呼,那千金花已经被摘下来了,而后便是一阵喧闹的掌声。

    是因为周遭突然都安静下来,他才回过神来,即使有瀑布水声做底色,他些微挪动脚步在这样的气氛中都显得明显,陡然警觉起来后,他不安地微微转过头,而后就看到方才还在飞来峰上的那朵花此时就在自己眼前。

    他不敢动作,眼角余光在周围望了望,这峰上峰下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这处。

    谢星摇身上浸湿了不少,额边的发丝沾湿成一缕缕,还有水滴向下滴落,眉目似水含情。她轻喘着,右手将那朵花递出来,凑到秦绰面前。

    那人许久都没有反应。谢星摇方才争抢时燥热起来的身体逐渐冷下来,眼角眉梢都多了委屈。

    秦绰终于动了动,只是是退了一步,对着站在他不远处的一名崖岭弟子笑着说:“少侠怎不接过去?”

    他对这个崖岭弟子有些印象,似乎是叫杨微子,武艺不错,出了名地为人清正。

    杨微子本来还想着自己站得这么近,倒是将这事看了个仔细,回去之后少不了要被人问,突然被秦绰提起,他一时惊愕,轻声道:“啊?”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对面的女子眼神黯淡,失魂落魄地把那朵花往他怀里一塞,轻声说了句“给你吧”就自行走开了。

    他一脸糊涂,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这戏看下来倒把不少人看糊涂了,他们本来以为这循剑宗的小长老喜欢上掠影门的门主,得好一顿闹腾,毕竟循剑宗跟掠影门也就是个表面和善的关系。这怎么反手就把崖岭的人给扯进来了?

    站在不同的地方,看到的光景和这三人之间的对峙场面便不一样,大家为当时谢星摇究竟是站在谁面前这件事吵个没完。

    沈殊枝见谢星摇颓丧地回了屋子,便明白过来,也一时后悔叫她去做这件事,怎么偏偏是那个人,不接受也就罢了,只是那人的名声确实会惹出不少争议……

    见她晚上都没吃饭,沈殊枝到了夜里才悄悄进了屋子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拉睡在床上的谢星摇起身。

    谢星摇窝在她腿上躺着,一言不发。

    沈殊枝理着她的头发轻声问:“真喜欢那个人啊?”

    她点点头,虽说也料到结果了,但还是会难受。

    沈殊枝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声安慰她。

    这时唐放偷偷趴在窗边小声说:“师父,你白日送花的那个少侠来了。”

    谢星摇勉强起身,毕竟今日也是莫名其妙地把人家牵扯进来,总要说清楚的。

    杨微子见她倒也没多话,将千金花重新放到她手里:“这花小长老还是拿回去吧。”他不蠢,自然能看出她白日里是想把花给谁。

    “有劳你了,白日……也多有得罪。”她道。

    对面的男子倒是摇了摇头,其实他只恨自己没站远些,偏选了那个地方。

    “不过,我倒是早有一事想私下跟小长老说。”腼腆、方正的男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

    “何事啊?”

    他立刻笑了笑,说:“咱们往后能在一块儿切磋吗?我倒是很敬佩小长老的剑术。”

    “……”她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便见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这千金花纵然离了土也能活,但终究还是不像在山峰上那般高不可攀了。谢星摇找了个瓶子装了水将它插进去,趴在桌上盯着它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