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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走火入魔

    本来就受了伤,那男子没撑多久就被谢星摇又绑了起来。

    九枢若有所思了一阵才赶上去笑道:“这小子,跑什么啊?”

    “看上去就是上回来刺杀我们那个?”秦绰问。

    那男子闻言明显更加激动了。温凉秋便道:“别挣了,又不杀你,就为了给你主子守秘密,不必这么拼。来,让我看看伤。”

    “叫什么名字?”秦绰问。

    那人不答。

    温凉秋笑道:“我管他叫断疤,手臂上有个十字疤,两条疤痕都像被砍断的。”

    男子愣了愣,低下头说:“温大夫还记得啊。”

    “记得啊,我治过病的,自然都记得。”她答得顺理成章。

    看到那人的眼神顿时平和下来,看着温凉秋的样子也没有那样杀气腾腾了,秦绰挪了挪脚,在想要不要写信给严缭。

    方才跟那人交手,谢星摇就知道他是上回那人了,捉回来的时候下手也重了点儿。等到温凉秋把他扶上床之后,他们才发现他身上的伤远比他们想的重,看起来在遇到他们之前就遇到不少事了。

    “你这些伤哪儿来的?你的手下呢?”谢星摇问。

    断疤转过头一言不发。

    伤痕都在正面,他腹前还有梨花模样的瘀青,似乎是南国江湖门派的一种招数,看起来像内讧了。

    秦绰挑眉:“不会是南国带来的手下反水,就剩你一个人追杀我们了吧?”否则他干吗受这么重的伤,还一个人跟踪他们?

    断疤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是不是,冷言问:“掠影门门主这样好奇吗?”

    看来他已经查清自己的身份,秦绰也不急,接着说:“临淄王这么不怕死啊,还敢派人来中原武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温凉秋递了瓷瓶过去:“别装了,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吃药,这听得懂吧?”

    看着断疤乖乖吃丹丸的样子,秦绰嘴角都绷不住笑了。

    “我饿了。”他突然转头对谢星摇说。

    他一副可怜的样子虽然让谢星摇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说“好”,就到灶房里去煮东西了。

    等到谢星摇走了,秦绰才收起了笑,站在床边,说:“想来你跟着临淄王也有些时候了,明明知道整个中原武林都恨你们入骨,他还派你来中原做事,倒真是不在乎你的命。连派给你的手下都能反水,看来在临淄王面前你也没什么地位啊。”

    断疤一直盯着秦绰,他总是想证实自己心里的疑影,这个看起来样貌、眼神与季如犀没有半分相似的人,身手却又如此熟悉,还知道夷山川的下落。但听到方才这番话,他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了,这不是季如犀能说出来的话,挑拨离间,心思阴狠。

    自从到了南国,临淄王手底下便收了更多的人,他自然也不如南国出身的许多人给临淄王的助力大,在临淄王麾下与众将争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上回失手,他手底下那些人本来就有异心,怕他失势跟着倒霉,甚至跟别的将领暗通书信,想要在中原解决他。

    “听不懂。”他仍旧坚持。

    秦绰挑眉:“温大夫,喂颗迷药,晚上把他扔下山崖。”

    一直和善的温凉秋倒也十分自然地取出迷药要给断疤喂下,他似乎转不过来这弯,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你不会觉得,我不想杀你们吧?天游山的事,你不会觉得我就忘了吧?”她平静地说。

    “无用就除掉,”秦绰抓着上回跟谢星摇一起买的剑疆,冷笑着说,“兄台对这一套应该很熟悉了吧,何必惊讶?”

    在温凉秋掰开他的嘴时,断疤看他们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下一惊,甩开了头,问:“你们想要什么?”

    谢星摇端着东西进来的时候,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招数,断疤居然开口了。

    “说吧,为何临淄王要杀小长老?”秦绰问。

    “灭口。”断疤顿了顿,才接着说,“四年前,是我帮临淄王买通了循剑宗的人,交付了一大笔钱财,让当时循剑宗的大师姐,也就是现在的赵掌门分给别的门派,以帮助各门派度过饥荒之年,他们也就答应了不再派弟子刺杀临淄王。这件事只有各个门派的掌门知道,为存颜面,大家都闭了嘴。当年赵掌门跟我说有个弟子知道了我们的暗中交易,也就是小长老,我本来想杀了你,但她说,她已经把你扔到了后山剑阵,那是循剑宗弟子受罚的地方,九死一生,到时候说你是误入其中,就可以掩盖过去。”

    剑阵。

    谢星摇皱眉思索起来,她知道后山有这地方,师父从不让他们靠近,她被扔进去过?

    “我本以为你已经死了,前段日子赵掌门来信,说当年你从剑阵里活下来了,给你用过药,记忆全无,但发现你私藏了循剑宗掌门的私印,怀疑你记起来了。为免你将当年的事说出去,让武林为了颜面又开始针对我家王爷,便想先将你除掉。”

    秦绰皱起了眉,若是如此,要证明谢星摇没有弑师,就要戳破赵掌门的谎话,自然就要揭开各个门派的这一秘事,到时候整个正道武林都会颜面尽失。现在各个门派还真以为是她弑师才派人追杀她,而形势若变化,赵掌门拿当年大家受贿的事要挟,其他门派恐怕就会不分黑白,一心要除掉谢星摇了。

    “那我师父的死是怎么回事?”谢星摇握着剑,咬唇问。

    “本来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我只是留在循剑宗周遭观望,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掌门突然去世。我上山问过赵掌门,她也没跟我说什么,只说是循剑宗自己的事,叫我安心。”断疤顿了顿,看向谢星摇,“买通各个门派的事情是瞒着你师父的,因为料想到他不会同意。”

    所以这人也不知道她师父的确凿死因,却在暗示与她师姐脱不了干系。

    她全身渗出一股凉意,脑子里却还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秦门主,”断疤看谢星摇失落地走了,问道,“不知你所说的,让我无功而返还能保住性命的消息是什么?”

    有九枢在,他大概也杀不了谢星摇,总需要点儿交代。

    “你回去,在边境处停两日,自然会有人把消息交给你。”秦绰想着卖点儿那些南国官员的消息给临淄王,他大概也需要,倒也没什么损失。

    断疤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对了,”温凉秋问,“你们在南国见过青牙吗?”

    回想了一阵这个名字,断疤摇了摇头:“为何问起这个人?”

    “无事,就是此前听人说似乎在南国见过他,想着都是故人,该关心几分。”

    故人。

    断疤低下头,大概这故人里是没他什么事的。

    夜里,谢星摇坐在石头上,秦绰本来想去安慰她,却被温凉秋拦了下来:“让她静静吧。”

    毕竟现下证实,她师姐的确是对她动过杀心的,她自然还是难受。

    温凉秋转身面无表情地给断疤拿了药。断疤看了她一阵,才轻声问:“严大哥……还好吗?”

    “好啊,在外面当赏金猎人,一年能见一回吧。”

    “你们成亲了吗?”

    “成了啊。”她浅笑,“也不是要朝朝暮暮都待在一起才叫夫妻吧。”

    “那你为何要跟着这个掠影门门主?”

    “他给的钱多。”

    漫不经心的回答让断疤苦笑:“你们真的能放我走啊?”

    “我倒是恨不得现在掐死你,”温凉秋冷眼道,端上碗,给他喂药,“但既然答应你了,也不好言而无信,不过,你记好,给临淄王带个消息,当年的人还没死绝呢,别以为他就能高枕无忧了。”

    断疤看出秦绰和谢星摇的关系,倒是能解释这掠影门门主掺和进这件事,他总觉得秦绰有不寻常的地方,却也说不上来。

    “明早再来放你,你老实点儿。”温凉秋给他喂了颗迷药,看他咽下去才关上门。

    他们打算明早下山,顺道把这个人也带下去。

    断疤盯着烛火在风中飘摇,窗口漏进来的风越来越冷,他双手被绑着,靠在墙上,闭目许久。

    猛然,他睁开了眼,嘴里吐出那颗迷药,轻巧地将自己从绳子里脱离了出来。

    月光洒在石头上,谢星摇坐着的身影在烛火下拉得很长,一双靴子踩在了她的影子上,风过的声音夹杂了些阻碍的感觉,谢星摇忽然皱眉,回头看到了正在冲自己笑的断疤。

    “小长老,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忆的吗?”他笑问。

    在听到打斗声的一刻,九枢立刻翻身起床,到院子里的时候也只能看到一个身影消失在山间,无处可寻。

    谢星摇倒在院子里,秦绰赶紧过来扶起她,摸了摸,鼻息倒是还在,顿时松了口气,看到她脸上似乎有什么药粉,便大声喊来温凉秋。

    就方才逃跑的身手,看来他们都低估了断疤,从被抓住开始,他就是故意示弱,故意告诉他们所谓的真相。

    就在温凉秋给谢星摇诊脉的时候,谢星摇突然睁开了眼,九枢大喊“小心”,把秦绰推开,硬生生接下她一个手刀,看她双目混浊,起手把她拍晕了。

    “怎么……”温凉秋诊着脉,疑惑道,“她的脉象像走火入魔了。”

    怎么会平白走火入魔?

    秦绰看着山间断疤消失的地方,握紧了拳。

    一路到山下,断疤闯入了一座酒舍,在此久等的手下行了个礼。

    “事情都办妥了,先派两个人回去给将军报信。”他喝了口茶,说道。

    原本临淄王给他的命令就不是杀了谢星摇。

    “我这一靠近中原,指不定江湖里那群人就忘了收过的钱发起疯来,还不如让他们先把自己闹个不安生,若是能趁机彻底摆平他们才好。”谢宽站在窗前,说完这番话,才让断疤来了中原。第一回刺杀,本意也只是想把人掌控在自己手里带回来,谁料失手了。

    赵掌门前段日子才告诉断疤,当年谢星摇侥幸从剑阵中活了下来,她留了谢星摇一命,给谢星摇用过一种叫孟婆的药。这孟婆药本就不算毒,只是使人神志混乱,若要恢复,就得不断再用同样的药来试,剂量稍有不慎,不说神志彻底失控,连带着全身内力游走都会失控。

    方才他就给谢星摇用了此药,谢星摇走火入魔,只有一个人能救,他们必然会回循剑宗。

    现在秦绰知道了当年的事,不管他信不信自己,只要他想护着谢星摇,仔细从别的门派入手来查,就一定能发现端倪,而后便一定会揭穿当年各门派收受贿赂的事。

    那到时候武林正派就会因为收了钱的事,闹个颜面尽失。他自己则还要留在这儿,到时候看看,叫那些门派把事儿都推到循剑宗身上,叫他们联合起来,剿杀统领武林多年的循剑宗,这中原武林换批人做主,最好是能听他们的话的。

    这些年南国朝廷的局势越发不稳,对临淄王不满的人越多,国力日衰,临淄王不是没想过再回来,那就一定要免除后患。

    断疤低下头,看着澄清的茶水,想起秦绰说的“无用就除掉”的话。

    可是他想活着,不就得做个有用的人吗,谁挡路,他自然不该手软。

    “对了,”他想到青牙的事,对手下说,“提醒将军,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