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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旧敌

    正午的巷道里十分安静,只有偶尔的谈话声能从隔壁墙后传过来,只是那些声音在发现生人之后也都消失尽了。

    秦绰栽赃魔教在偷偷与敌国做兵器生意,再加上魔教之前残害百姓的事情传了出去,正道门派也开始出动人手,找到魔教的踪迹就快了许多。

    江湖里的人比朝廷要先一步找到魔教,那时后者其实也不算狼狈,谢星摇他们那回只是除掉了他们一个据点罢了。但那么多年,魔教和正道少有这么大的冲突,偏偏这回撞上了,免不了一场相争。

    余芊芊趁乱夺回了逍遥诀,恰巧朝廷追查的人赶到,正道众人不想与朝廷有什么干系,便当即离开,将一个乱摊子留给了朝廷的人。

    后来听消息,魔教也不知道哪里就惹了朝廷,但不愿束手就擒,两相争斗,魔教损伤不少,之后声迹难循。

    谢星摇待此事完毕后,便独自一人往东走,去找秦绰。

    因为大大小小的争端,这一路上许多地方在白日里都是大门紧闭,偶尔谢星摇也能看到在街上劫掠的士兵,出手护过人,手臂上受了些伤。

    此时她趴在地上又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善恶不明,她此前的伤让她有些抬不起胳膊,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就在她四处观察着的时候,一旁似乎是土地庙的房子突然开了门,一个裹着头巾的妇人看到她,焦急地朝她挥手,她便赶紧跟了过去。

    “你这女娃怎么回事,没看到镇口挂了红布旗子吗?还敢在路上走。”那妇人说着,将她往庙里引。

    照着这妇人的说法,他们找了人在不远处的山上盯着动向,只要发现有生人靠近,就会在山上挂上旗子,镇子上的人见了,便又在镇口挂上,好让这镇上的人趁早躲起来。

    这妇人领着谢星摇进的的确是一个土地庙,只是恐怕这地方少有人敬香了,她们从后院里一个不起眼的石盖子向下走,这是个隐藏起来的地室,谢星摇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混浊的味道,再仔细一看就见到了许多人都躲在里头,密密麻麻的,通风处只是一个小孔,难怪会这样。

    她跟着那妇人蹲在角落里,说了声“多谢”,就听到身旁的小孩儿哭得厉害。

    那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偏偏都闹腾得很,她也顾不过来。谢星摇帮忙哄起了其中一个,把那小孩儿抱在怀里,摇了摇沾灰破旧的拨浪鼓,倒让那孩子慢慢不哭闹了。

    “姑娘抱过孩子?”那母亲问。

    谢星摇摇了摇头,看着熟睡的孩子面容,浅浅地笑着:“没有,嗯……只养过半大的。”她也就养过唐放,喂一口吃的就不会闹腾的那种。

    “姑娘是过路?”那母亲问道。

    谢星摇点头:“要往东边去,找我夫君。”

    她方说完,那母亲便跟她小声说起了这阵子隔两天就要往这里躲的状况,忍不住抱怨这儿的人越来越多,出去之后得想办法叫人把地下再拓宽一些。

    “这儿原来是做什么的?”谢星摇望了望四周,还在角落里看到了几个大箱子,似乎很久没打开过了,便问,“怎么不把那东西搬出去?也能腾些地方。”

    “是从前修建这庙的时候就有的,似乎是九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也在打仗,这样的地方也修得多。那箱子里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大家想着这毕竟是个庙,若是随意打开了,保不准是什么触犯神灵的事,或许折寿折福呢,便都不敢打开。”

    是不敢,不是不想。

    谢星摇便道:“我不怕这些,若你们不介意,我倒是能帮忙。”

    众人听了倒也没拒绝。

    等到地上的动静散去,有人在石盖处有节奏地敲了五下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的就要出去。

    谢星摇跟两个前来帮忙的人看着那角落里的箱子,上面还有封条,上头是些奇奇怪怪的符文。她先伸手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的确是太久没人触碰过,一阵扬尘让她猛咳,她再定睛一看,那木箱子里装的是一堆石头。

    “怎么是石头啊?”一旁的人不解。

    谢星摇拿起了其中一块石头,说:“不是石头,是雕像,或许是从前供奉的雕像给拆换下来了。”

    其余几个箱子打开装的也都是这样的石块,看数量应该是一座雕像上拆下来的。

    “奇怪了,也没听说过这么多年,我们镇子里给这土地老爷重新造过像啊,修修补补倒是多次。”一旁的人应道。

    另一个看上去颇年长些的人思索了一阵,打了另外一人一掌:“你傻啊,这哪里是土地爷的?”

    “那是谁的?”谢星摇好奇。

    “姑娘有所不知,这地方从前并不是土地庙,一开始是座生祠……后来给拆了才建的土地庙,想来这便是从前那座生祠供奉的雕像。”

    “那为何要藏在这儿?还贴上封条?”

    那人犹豫了一阵,叹了口气,说:“当初拆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拆掉的东西去了哪儿。但想来封住是为了封住这里头的邪气,这儿常年没人来,便藏在这儿,用土地爷来镇住。”

    谢星摇动作停滞:“那现下打开了——”

    “无碍无碍。”那人忙摆手,“哎,这供奉的人现下就是个死人,那么多年了也没闹出什么事,想来也没什么邪怨气。”

    谢星摇这才放了心,帮着人将这些石块搬了出来。

    那两个人帮着把东西搬到洞口时,谢星摇也才打开了最后一个箱子。在清理到最后的时候,她怔了怔,一时无言。

    谢星摇出来之后就急切地赶路,记着当时秦绰交代她的掠影门布下的脚店地点,本来松了口气,一踏进去却发现满目都是打斗的痕迹。

    “谢长老?”

    她闻声转头,看到了严缭。对方似乎也是从别的地方赶过来,沉着脸色说:“秦绰失踪了。”

    秦绰脸上的黑布被揭开的时候,眼睛陡然进了光,一下子头脑昏沉。

    谢宽一行将他从掠影门的铸造坊里带了出来,想来严缭赶过去也找不到什么踪迹。秦绰朝四周看了看,这应该是哪户人家堆放杂物的地方,临时清理了出来,放了桌子和一应陈设。房间西面照进来的光只从窗户顶照射进来,几道圆形光晕晃得他眼睛疼。

    “您贵步临贱地,这是要做什么?”秦绰动了动手腕,他们现下倒是不绑他了。

    “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装一阵,至少得装不认识我才对。”谢宽坐下之后,手底下的人还奉上了茶水,怡然自得地喝着茶。

    “我既知道断疤是谁,猜到他这样卑膝侍奉的人是谁,应该不难吧?我为何要装?”秦绰也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到了谢宽对面。

    谢宽笑道:“你该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

    “能让您不顾危险回到中原地界……大概是在南国也过不下去了。”秦绰接过谢宽递上来的茶,停了停,在谢宽的注视下喝了下去。

    “你倒是不怕我下毒。”

    “给我下毒,谁帮您澄清呢?”秦绰笑道,“让我想想,您出兵一事,跟南国的孙尚书闹得有些不和了吧?他看不上你这叛徒,又嫌你这么多年博了南国皇帝的信任,多年龃龉渐生,他是不肯让你这回占军功的。应该是上个月,您的手下发现了孙尚书似乎在跟中原的人做兵器生意,你想要这南国至高权柄,孙家不得不除,于是你就逮着了这机会,让你在南国朝中的心腹向南国皇帝进言,特意请动了皇室禁卫军去查孙家的生意,谁料扑了场空。也不算扑空,毕竟你们还是找到了兵刃火器,只是那上面是南国武林世家的标记,而你在一年前才纳了那武林世家的女儿做侧妃。”

    谢宽仍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轻叹道:“果然是你。这么多年你跟孙尚书做生意,挑拨着让他对付我。在我们向武林放出消息你是季如犀的时候,你就给孙尚书送了消息,说你和他的生意已经被我察觉了,所以为了对付孙尚书,我故意叫人污蔑你,还声称丢了一批货物,是被我截获了。却在此时,我让断疤从百晓生那儿买到消息,知道了你跟孙尚书的来往,还透露了一个孙尚书藏武器的地方。孙尚书早就有谋朝篡位之心,才会私藏武器练私兵,你也知我会讨好陛下,去找出那批武器。可在孙尚书看来,却是我劫了你的货物,故意设局,引皇帝去发现他的秘密。你又提前在那批货物上做了手脚,如此一来,我与孙尚书成水火之势,陛下也会对我起疑心。”

    秦绰长长地叹一口气:“让孙尚书那个老狐狸能信我这些年,让南国人都知道你与南国武林交好,让百晓生听我的话,让你最莽撞贪功的手下去追查那批武器,都不是容易事……好在没出什么纰漏。开战在即,南国那位陛下也是出了名地怯弱、疑心重,你恐怕不好过。”

    “季如犀,我没想过你还会活着。”谢宽盯着他,嘴角微扬,“不过,就算我知道你活着,大概也想不到你会用这种招数对付我。”

    “殿下配得上这种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