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陆长风突然如泥塑般，身体怔了怔。
听到这句，才猛然想起以前和陆川的约定，就连他自己也忘记了。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才三岁啊！”
他望着天剑山山峰顶巨大的相思石，蓦然想起十八年前的那一幕。
离开之前，他抱着陆川在相思石下。
“川儿，爹爹可能要去一个很远地方了。”
“爹爹……爹爹不要走，娘亲已经走了，我不要爹爹再离开我了！”
“可是爹爹要去打坏蛋啊，不然坏蛋作乱，你和娘亲都有危险。”
“……那爹爹你是大英雄！你会回来吗？”
“会，一定会的。我们来做个约定吧！你要懂事地等爹娘回来，到时候爹娘会给你带许多许多礼物！”
“好！我一定会等着爹爹娘亲回来的，我要好多好多玩具。”
陆长风蓦地想起，陆川天真可爱的那张脸。
以及他曾经许下的约定！
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抛到脑后了。
姜氏也跟着望着相思石：
“每当川儿受到欺负，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独自一个人跑到相思石下。”
“他说，好像他和你们做好了约定，所以就算被排挤，也不离开这里。”
陆长风听此，仿佛看见一个执着的孩童在相思石下苦苦等待父母回来的身影。
相思石代替了他的肩膀，被靠出了一个印记。
“约定？”
雨馨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并没有什么记忆。
“我……我和三岁的川儿约定，说让他等我们归来，给他送许多许多的礼物。”
听此。
“礼物……约定！”
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凝重，原本干涸的眼泪又再次汩汩流出，盖过之前的血痕。
“难怪陆川一直不曾逃离这里！”
“你的约定就是将其重伤，让其滚蛋是吗！”
陆长风再也无法反驳。
麻木地立在那里，不再是个高高在上的神王，而是一个负心的父亲。
原本无双剑心出现的裂隙，又再一次扩大，汹涌的心魔在内心肆虐。
他捂着心脏，没想到自己的根基这般不稳，神王果位果真来得太快了！
“可能，是我真的错了！”
陆长风口吐一口真血，洒在昆仑镜上，点燃几分修为真气。
“追光溯影！让我好好看看川儿，以了却心结！”
月婵静静退在一边，她没想到两大神王神通如此之强。
一个使破镜重圆，一个竟也会昆仑镜的用法！
还不借用相关之人的物品！
万法相通，道却不同，二人竟然强行催动神力，何其霸道！
这便是神王！是她渴望达成的境界。
昆仑镜悬浮起来，发出淡淡微光，而后出现画面。
只见一群少年围在一起在相思石下，手持刀剑斧棍时不时砍下，时不时往下踹。
“这人……是陆天生？”陆长风皱眉。
几人很快就从镜中的画面看出为首的少年，面容消瘦，大约十来岁的模样，看出是少年至尊。
陆天生对着脚下一个蜷缩在相思石下的抱头的人狠踢：
“你还敢说你不是野种！你爹妈都死了！”
“臭野种！”一群少爷跟着起哄。
只见人群中那个抱着头的少年突然发狂似地，手脚并用，用牙齿等等胡乱回击。
少爷们先是一惊，而后又笑着用棍棒伺候。
直到后来地上的那人没了动静，少爷们又作鸟兽散去。
少爷们散去，这才看见一张相貌俊逸的脸。
一双澄澈大大的眼睛犹如秋夜点缀夜空的星，干净、明亮，闪烁着点点光辉。
这不是十来岁的陆川还能是谁？
和他三岁时候一样，除了脸型有点变化之外，特征一点没变。
继承了父亲的刚毅，又融合了母亲的相貌。
“我爹爹和娘亲才没死呢，他们是盖世英雄……爹爹说过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哼，等我爹爹回来了，我第一个让他来收拾你！”
陆川就像打不死的小强，看着夜空，看着相思石。
撅起小嘴，呢喃着望着天空，看繁星点点。
虽然这么说，可记忆中爹妈的样子却渐渐模糊了。
“他们是只是出去打坏蛋了……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去。
姜氏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将头别过一边，掩面哭泣。
这样的场景每看一次，她的心就柔软一分。
雨馨只是听姜氏说，现在亲眼看到这样的画面，虽然做足了准备，还是不忍。
不忍看到那张稚嫩又可爱的娃娃脸，不忍想起他两眼的期盼变成无边的失落。
就连月婵也跟着触动。
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所以她能够感同身受。
昆仑镜爆发出璀璨的光，似乎不能再使用了。
但陆长风虎目眈眈，抬手又祭出一道术法，让暴动的昆仑镜安静下来。
“本神王让你给我回溯到陆川去无量天之前！以我王法，号令天下！”
陆长风白衣随法力舞动，双手结印。
镜中又出现画面。
只见陆川已经是20岁的俊俏少年郎，一身衣服朴素的连下人都不如。
眼中颓丧，没有儿时候的那份执拗。
他靠在柴房角落，眼眸低垂，不知道从在想些什么。
而后他似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起身往家主大殿走去。
“拜见家主！小侄有一事相求，我想要去无量天。”
殿内除了陆堇还有几个少爷，听到这话。
陆天生嘲笑道：
“无量天是什么地方，天高地远，你还没到恐怕就要死在半路！”
“多谢提醒，只是听闻无量天有真佛可实现夙愿。”
陆堇背着身子：“哦，你有什么夙愿？”
“我的父母18年未归，想去问个因果……”
陆天生一听，眼中扭曲，一巴掌将其扇到地上。
“野种，你的爹妈早就死了！还不死心呐！”
这时候陆川和陆天生的差距太大，他只能委屈地摸着脸一个红色巴掌印的脸，不敢反抗。
“希望给我一些盘缠……”陆川低声下气地说。
陆天生靠近陆川：“废物，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废物堂弟？”
没有使用法力，只是地用拳脚，将陆川拎起来像沙包一样痛打。
似乎十分过瘾，越打越是尽兴。
接着一脚踢出殿外，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出长剑。
“你个废物，像个蛆一样附在陆家，一看我就来气！”
其他的府少也跟在陆天生后面，刀剑相加将陆川伤得浑身伤口。
“天生！不要因为一个废物动气，有辱你少年至尊的名气！”
陆堇转过身，无视陆川。
待众人散去，陆川又像个打不死的小强爬起。
他回头看了一眼相思石，颠颠撞撞地往天剑山脚下去。
他就像一个流浪的乞丐，逃出困住他18年的陆家。
饿了抓野兔，渴了饮溪流，困了蜷缩在山洞，一路向着无量河的方向，风雨无阻。
一往无前。
原来，外面的世界对他反而没那么残忍。
遇上前来挑衅的人，他也忍辱负重，即便身无分文被劫匪伤的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最终他不知怎地就进入到了无量天，于是有了先前求佛的画面。
一切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陆川哪里没有吃过苦？他吃遍了人世间的疾苦？
他哪里不懂事，他懂事的让人心疼！
他怎么没有感恩之情，他用自己深陷诅咒换取父母归来！
他没有亏欠任何一个人！
陆长风终于认识到他的好儿子，一个忍辱负重，一个情深义重，一个赤子之心的男儿！
“川儿，为父对不起你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陆长风顾不得他人的目光，长长吐了一口气感慨道。
陆长风抬起头，脸上火辣辣地像被火烧过一样。
他想到对陆川的藐视，想到对陆堇的感恩，想到对陆天生的栽培。
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
雨馨眼中的火光冲天而起：
“我就说那老匹夫为什么见不得陆川好，原来一直以来他们父子就是这样对待川儿的！”
“还有陆天生……亏我待他更胜过亲生儿子！我怎么没看出来，此子如此扭曲！”
雨馨长枪指向陆长风：“这便是你们陆家待我儿之道？”
“我要这些欺负陆川的人包括陆堇父子，都给我的川儿陪葬！”
月婵眼见二人又要起冲突了。
马上起身：“二位神王，事情已经明了。我妹妹柳诗诗也不知去向，我先行退去了。”
作揖告别二位神王，月婵匆匆退出偏殿。
心里对陆川的认知又更加深刻了，相比于是她的身世，原来陆川更加的凄惨。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可能道心早就破碎了。
哪里还能够坚持下去呢？
果然她走了没多远，就听得偏殿一阵交战声，而后声势愈加浩大。
而后神殿穹顶都被掀翻了！
瓦砾横飞，整个天剑山被交战的余波波及。
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士前来问月婵。
“敢问月婵圣女，可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知陆川的行踪？”
“少管闲事！”月婵清冷地回了一句。
月婵没想到自己的昆仑镜会在起到这么多的作用，要不是自己有瑶池圣地撑腰。
且事关她的未婚夫。
她也不至于插上一脚，这下陆堇和陆天生定然对她怀恨在心。
不论如何，还是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较好。
而且……她那个叛逆的妹妹到底去了哪里？
她现在需要四处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