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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惊变望归劫

    善良的人不会记恨、体贴的人更是细心。那么,一个既善良又体贴的人,假如他不小心犯了错,他会怎么做呢?

    答案是:这个人不会选择放任裂痕自生自灭,他定会放下面子和尊严,努力去弥补裂隙。

    待祈少君想通这些之后,心中便即释怀。

    “明天一早,我就下山去……!”

    二叔推脱了他一直想知道的真相,他知道自己再问也无用,而且他更相信二叔也好、娘亲也好,所有人都是一片良苦用心,盼他开开心心地过此一生,即是如此,他又何必执着?

    何况他眼下要做的是补过……

    翌日,归处的长辈们陆续走出大厅,只见祈少君跪在空地上,似有已经跪了数个时辰,众人有的面面相觑、有的上前询问,见他不言不语,连忙去唤出云锵和邱三思两位家主,直到长辈们到齐,祈少君才向众人深深地磕了三个头,转身一言不发下山去了……

    众人都愕然不解:“这……少君这是……?”

    “先磕头认错,然后想离家出走了?”

    “不可能,离家出走哪有当着咱们大伙面的?”

    邱三思微笑颔首,朗声道:“我说你们别瞎猜了,他是去办正事的,少君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等明日老云寿诞,有好酒喝了!”

    祈少君的性子就是:实际的行动比起口头上的认错更容易被人接受。他是个知错能改、敢作敢当的人,更会力求补过。

    “人非圣贤,难免会有犯错的时候,有时还会伤及身边之人,但重要的是要有过必改,能够鼓起勇气向对方认错,切勿黯然别离、从此天各一方,等到今后想要认错的时候,也再无机会。”这是祈馨生前对他的教诲。

    今天的山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明媚和苍翠,只是经过了昨日的一番事故,山道上的血迹和尸首虽已不在,但经过那个地方时,一阵郁郁之气登时涌上心头,何况他心中的结尚未完全解开。

    所以他此刻下山时的心情自然也不同于以往,但也正是因此,略有些神不守舍的他走到山路口时,不觉向右扭过头去:“嗯……?”

    在上山路口的一条小河旁,有一座荒废已久的土地庙,一座祈少君自幼及长见过无数次、早已熟视无睹的土地庙,祈少君九岁那年,娘亲去世时,他曾来此拜过山神,保佑娘亲黄泉路上走好之外,就再未踏足过。

    这一次,他居然驻足观望了片刻,然后情不自禁地朝那边走去,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召唤他心底的灵魂一般,他的灵魂被这股神秘的召唤牵动了,身躯不禁缓缓朝土地庙走了过去……

    断壁颓垣、环堵萧然的土地庙,香火断绝了好多年,早已生机渺无,只有土地庙院子里的那颗老松树上的鸟窝里传出的莺莺成韵的啼声,给这个破败不堪的土地庙维持了一丝生机。

    他缓缓打开破败腐朽的大门,只见里面阴暗深沉、蛛网错结,地上的灰尘也已堆起了厚厚的一层,神像东倒西歪,看着这一片狼藉的情景,真不知天上的神明对此有何看法,是否会因为凡人不敬他们,要降灾于人间?

    可是,凡人们对神明们崇敬万千的时候,神明们又是否真的施恩,拯凡间生灵于水火了呢?这是一个常被愤世之人提及,又难以索解的问题。

    祈少君绝非愤世之人,也不是一个笃信神佛和命运之人,他一向觉得事在人为、心诚则灵,何况神佛不是为凡人的欲望而存在的。

    所以他现在一反常态,拍了拍早就硬掉了的蒲团,跪在破损不堪的钟馗大仙的神像前,也不是为自己而求神明……

    “神明保佑……凡民祈少君,日前无知鲁莽、冒犯尊长,罪过莫大!今日特来向神明忏悔,望大神保佑归处上下平安、逢凶化吉,日后若有任何灾劫,均由凡民一人承担!”说完,他深深地倒地一揖……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突然,不知从哪传里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祈少君霍然一惊,长身而起,失声惊叫:“谁?!”

    在这破落不堪的土地庙里、突然传出这么一声低沉嘶哑的声音,谁都会往最不敢想象的那方面去想魑魅魍魉!

    幸好祈少君天生胆大,因此惊怵了一瞬后,便即恢复冷静。他壮起胆子在大殿里四处搜寻起来,因为他此刻断定这声音是活人发出来的,不是降魔钟馗,更非幽冥鬼魂……

    果然!他眼前一亮,有一位衣衫褴褛的老道士,正端坐在神像后面……

    祈少君缓步上前,轻声唤道:“……前辈?……道长?”

    只见那老道士须发皆白、面容苍老,脸上满是污秽宛如劫后余生,他双眼紧闭,一言不发地端坐着,一袭身道袍已经破破烂烂、腰际还系这个酒葫芦,祈少君一边打量,一边喊了他好几次,都不见回应。

    他思付道:“刚才那句话,多半是出自这位道长之口,但呼吸不匀似乎是在调息,莫非是……还是先去雨溪镇买酒,回头再回来看看这位道长醒了没有。”

    思毕,他起身出庙,朝雨溪镇走去……

    望归山一带雨水丰足、气候宜人,因此满山草药甚多,加上雨溪镇的水又清澈甘冽,因此镇上酿造的竹叶青远近驰名。

    坐落在青石板大街南街的酒楼雨溪居,每日都是高朋满座。

    祈少君向掌柜预定了十坛上好的竹叶青,他拿出了自己平日里的积蓄,这些都是他每次下山添购物品,从二叔给的银两里省出来的,他一直省着不用,这一次为了大伙,却大大方方全拿了出来。

    正当他结完账,打算转身之际……

    他突然想到:“对了!那位道长……!”

    想到那位道长虽身穿道袍,但身上佩着个酒壶、肯定是好酒之人,而且见他垂垂老矣、嘴唇干裂,一定是没吃没喝有一段时日,顿起恻隐之心,连忙又问掌柜买了些馒头、烧饼,另外买了一小壶竹叶青。

    跑回破庙,看到老道士还是一动不动,于是将酒和吃食都放在那老道士的面前,然后坐在旁边静静守候着……

    暮色苍茫、日薄西山,老道士依旧端坐如钟,祈少君思付明日再来看看,向老道士躬身告辞、起身回归处。

    那天晚上,因为整整一天未归,又挨了云锵的怒目训斥,但长了记性的他照单全收,心甘情愿的领罚负责当晚守夜。

    知错能改,真可谓孺子可教,自古英雄出少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翌日,他见寨中叔伯们走出屋内,打了个招呼说要下山,随后快步跑下山到土地庙里,见到老道士依旧静坐入石,但眼前的干粮和酒水已经吃完,祈少君心中一喜,遂以又去雨溪镇买了食物和酒水,放在老道士的面前……

    就这样过了三天……

    第四日,祈少君并未下山。

    烹饪午膳时,他悄悄腾出了一部分饭菜,想让那位老道士尝尝自己的手艺。

    不过,他却未能如愿……

    “奇怪了,那道长出门了?”这次来到庙中,竟扑了个空。

    只见破落萧墙、颓败的山神庙依旧是死寂阴沉,但唯一不同的是人已不在。

    祈少君在大殿内来回踱着步、思付着:“道长衣衫破损、听气息又受了很重的内伤,想必是走投无路,又能去哪里呢?莫非……嗯!”

    他猛然一怔,发现那破损的钟馗神像上有一道极细的、几乎看不清的剑痕,斜斜掠过神像,若非他眼力异于常人,也无法发现!

    “好厉害的剑法!”他惊叹之下,只伸手轻触了一下,神像上半部分便随着剑痕,倏然滑落掉地“啪啦!”

    他太熟悉这道剑痕了,因为数日前刚照过面,暗付道:“多半是他!这般杀人于无形的剑法,除了那个黑衣剑客还能有谁!”

    他心思细密,已猜到那位老道士和那黑衣剑客必有瓜葛,而且根据这几日所闻所见,最有可能的解释是后者是在追杀前者,但那老道士竟然被他逼得那副落拓模样,武功如此不济,依照那黑衣剑客目空一切的个性,那这样的对手恐怕是不值得他去追的。

    他一个人呆坐在大殿里,浑不知外面的天色渐渐由白变黄、再由黄变黑,眼看着一天又过去了,可是他还是坐着不动、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脚边饭盒里的饭菜早已凉透,可他却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饿了。

    “唉……祈少君,你究竟是怎么了?这位道长和你非亲非故,连话都未说上一句,你何以如此牵挂?现在人家走了,也许还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办,甚至说不定已经……已经……”

    他不敢往下想、因为这极有可能发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心中牵挂。

    “奇怪了,怎么右眼皮跳得厉害……别管了,还是快回家吧。”但他还是把饭盒留在了庙里,放在了那老道士之前坐的地方。

    他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的恻隐之心竟挽救了自己一命!

    他沿着熟悉的山道走了没多久,就远远望见山腰上那边燃起了一片火光,把山头的天空都给映红了!

    他见到火光的一刹那,便浑身都震了一阵,大惊失色道:“着火了!是山居的方向!”归处一定出事了!他大惊之下,提气飞掠,急切地赶回山寨!顷刻之间就回到了归处……

    可是越快回来,他就越快知道这令他锥心泣血的噩耗……!

    等他走到山居门前,不禁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眼前的归处,从门坊到里面已然是层层火海,而且火光之中还隐隐约约地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全都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他神情木然地僵跪在那里、手足冰凉,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凝结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他挣扎着似乎已经无法操控的躯体,蹒跚地走到那些叔伯们的尸体前察看,可是无论他怎么喊,都只是对着已经毫无生机的躯壳在喊……

    “赵四叔!牛三伯!”他嘶声哭喊,拼命地摇动着每一具尸体,眼见白天还活生生的亲人,转眼间就成了冰冷的尸骨,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如利剑穿心,他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也无法抑制胸中的悲恸。

    他茫然巡视着山居内的一切,不知不觉走到自己的屋前,连他数日前孵出的小鸡崽们也都被熏黑了,这是他的一片爱心下的果实,可是此刻这颗爱心却有如这被熏黑的颜色一般,颓然而绝望!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哀痛欲绝、嘶声惨呼!

    他无法接受眼前噩梦般的事实,仿佛这世间突然抛弃了他!

    突然!几个带着戾气的喊声从后方传出,把他从悲痛的迷茫中惊醒过来,而且他敏锐的耳力已经听出,这绝不是自己寨子里弟兄的声音!

    他心念飞转下横身飞掠,躲到了那块他常睡懒觉的大石头后面,而后悄然蹑足地沿着大石头中间那道被云锵击碎的裂缝偷望……

    只听石头另一侧的广场上传来声音:

    “奇怪了,刚才明明听到有人的声音!”

    “可能是哪个人回光返照、或者还没死透吧……对了,全搞定了吗?”

    “搞定了!比起仁义山庄可是容易多了!”

    听到“仁义山庄”四字!祈少君更是全身猛颤,惊付道:“仁义山庄?!我的故乡!莫非这群人……!”

    没错,他过去听母亲和二叔说过,仁义山庄是他的故居,当年因为仇家的追杀才导致灭门,这件事情大人们也知道瞒他不住,所以早年就告诉了他,也盼他对此事能够看淡一些,但对于此事各中细节和隐情,由于他年岁尚幼,加上长辈们刻意隐瞒,故而未曾让他知晓。

    回想起娘亲叙述的情景,再看看眼前山寨的大火,再听到此刻的话,这两次灭门若不是同一伙人的手笔,那就当真是魑魅魍魉干的!

    他登时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前将那边的说话之人几掌击毙!

    但他现在明白了二叔常说的话三思而后行,万不可逞一时冲动,罔顾性命!所以他强忍悲愤,继续躲在后面观察动静,幸好他身法迅捷,是以那边几个蒙面武士虽是一等一的硬手,也没察觉到……

    只听他们继续阴测测地在说着:

    “尊主和特使大人好像说过要来,他们人呢?”

    “不知道,他们二位的心思,我们做属下的就不要肆意揣测了,特使大人不是吩咐过,放完火就要我们立刻撤退么?那就走吧!”

    “不过话说回来,山下雨溪镇的百姓都道,这个叫归处住的都是很安分守己的山民,这次尊主和特使为何要灭掉这么个毫无瓜葛的山居呢?”

    “哎,都说了别去揣测尊主的意思了,走吧!”

    “就是!再说,有无瓜葛你知道?走啦走啦!”

    “等等……我适才听到那边有声音!”一个蒙面武士指着大石头

    祈少君暗道糟糕!适才他失声惊呼,造成的动静的确不小,这些蒙面武士若是察觉不到,又岂能干得了这等勾当?

    眼见蒙面武士已渐渐逼近他那里,对方脚步声虽然轻微、但又岂能瞒过他的耳力?怎么办?是冲上去和他们决一死战吗?可是,万一他们后有强援,自己岂非死无葬身之地!这血海深仇由谁来查明真相,又由谁来报?

    虽然短短时刻,但他此刻的心中已是千回百转……

    不过人到了生死俄顷之际,往往会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目的也就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经过短暂思量后,祈少君明白,从此刻开始,他已非为纯粹自己而活,他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死!要活下去!要冷静!”

    所以,当三个蒙面武士走到石头后面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唉!老九,你又在疑神疑鬼了!”

    “奇怪了……刚才明明……”

    “这么大的火,哪会没有动静!行了,就剩咱们三个了……快走吧!”

    三个蒙面武士转眼奔出寨门……

    那祈少君呢?难道他凭空消失了?

    不!他在……因为大石头后面七步之遥便是一处悬崖,他急智之下、借风吹草声,居然壮胆向悬崖一掠而下,单手一把抓住了崖壁上的一块凸起的石尖,悬挂于崖壁上!这等生死呼吸之际,月黑风高的夜晚,又是常人无法目视的危崖,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绝对需要极大的勇气!

    而且,那三个蒙面武士真的走了吗?

    没有!转眼间,那三个煞神鬼闪电般掠回来,还朝着危崖张望了半晌。

    当年,祈馨常对年幼的祈少君言道:“玩捉迷藏的时候,不要以为到捉你的人走开了,你就赢了,也许对方就是想引诱你出现……所以要继续躲着,直到对方认为你一定不在这里时。”

    慈母用心良苦,当年正是因此,她才在仁义山庄的水池下躲过一劫,保全了母子两条性命,祈少君终于明白娘亲的苦心,他身躯紧贴崖壁、屏息僵立,右手运力牢牢抓着石尖,他很清楚这只手此刻掌控着自己的生命和他今后的一切,因此死都不能放!

    只听崖顶上有人言道:“老三,这下子你总死心了吧!”

    “我说,你是不是偷喝酒,喝高了?所以才疑神疑鬼的?”

    “绝对不敢!朝天宫的规矩谁敢犯,那就是杀无赦!”

    “朝天宫?!又是朝天宫!”祈少君再次牢牢记住了这三个字!

    待这三个蒙面武士走出良久后,祈少君轻足一点、右臂同时运力,轻轻腾身一掠飞回了崖边,但刚想掠进大厅时……

    突然!大厅方向火光熊熊之处,飞掠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灰衣身影!

    他猛然大惊,闪身掠回大石头后,隔着石缝张望……顿时浑身一震!

    “铜面具?!是那个铜面人!”他心中惊付,几乎失声叫出来!

    不错!是一个带着令人战栗的铜面具的人!

    他听祈馨说过,当年将仁义山庄灭门的那群人,带头的就是这样一个带着铜面具的人!当时祈馨只是随口一提,却未想到祈少君从此铁一般地牢记着“铜面具”这个词,之前他见过那戴着白鬼面具的黑衣剑客,心头也曾颤动过一下,而原因倒也并非全是因为慑于对方周身凌厉的剑气。

    而此刻,他见到这个噩梦般的铜面具,他已快被自己抑制得透不过气来!

    换了别的少年人,只怕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激愤,定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拼命!可是祈少君绝对是与众不同的,他心中有一股巨大的、冷静的理性在全力拉住他的身躯、提醒着他:

    “祈少君你别冲动!现在去等于送死,但你还不能死……”

    他尽最大的努力强忍着悲痛和怒火,紧紧地贴在大石头背后静观其变。

    只见那铜面人在广场上呆呆站立了半晌……

    “哈哈哈哈哈!!!!!”突然仰天长笑数声!

    这嘶哑的笑声令人惊惧,但却又带着苦涩,令人微感这不是在笑!

    长啸一毕,铜面人提气一掠、扬长而去,瞬间消失无踪……

    祈少君不禁惊付:“呼……好惊人的轻功,此人的武功非比寻常……还好没被仇恨冲昏头!”

    到此时此刻,他终于断定可以现身,随之夺路飞奔冲进火光之中……

    “爹!二叔!茜茜!”

    他在火场里焦急地找寻着,从大厅后一路向后找寻,很快看到了第一个令她心碎的遗体、倒在最外面的茜茜已经咽气的遗体。

    “茜茜!”祈少君失声哭喊,一个啷呛走上前,抱起茜茜。

    从小到大,茜茜作为寨中唯一的女孩,跟他感情一向最好,过去嬉笑打闹时还说将来要做他的新娘,而且祈少君也最喜欢她的声音……

    可是现在,他抱着的是一具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躯壳……

    看着茜茜身上的刀痕,再举起左掌反手一看,茜茜身上已经冷透的血沾满了自己的手掌,祈少君热泪夺眶而出,仰天恨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少君……是你……回来了么……?”

    这时,后庭火光里传来一个似乎奄奄一息的声音:

    祈少君一听,登时悲中生喜,失声叫道:“二叔?!是你么?!”

    但这一丝惊喜不过转瞬之间,便即消失……

    他冲开火堆,果见二叔面如死灰,正颓然僵坐在后庭的台阶上,比起他死灰般的神情,真正俱灰的是恐怕是他的心。

    二叔身侧的地上,还躺一个人,是他的义父云锵!

    “爹!爹!!爹啊!!”

    只见云锵的脖子上一道血痕,血已冰凉,云锵平日里如同张飞般炯炯生威的虎目,此刻已失去了生机,因为他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尸体旁还有一把带血的九环钢刀,但云锵的神色平和,似乎走得很安详。

    但祈少君锥心泣血之下,未多留意,只是扑向义父的遗体、埋头哭喊……他之前出言无状,原本都准备要为父亲祝寿道歉,请山居里所有人喝酒的。可谁又料到,义父的生辰还没来到,却反而迎来了死祭……

    邱三思黯然泪下,凄声道:“孩子……你还活着,那就好了……”

    祈少君嘶声着:“二叔!到底怎么回事!?”

    待他哭了片刻,邱三思缓缓道:“大当家的……你儿子回来了……你提议舍全部而救一人,以报当年独孤大哥的恩情,如今看来是值了,你且稍候片刻,小弟随后就来……”他缓缓抬眼望着祈少君,道:“少君,你冷静下来,听二叔再训你几句话吧……扶我一下……”

    祈少君强行收起悲恸,擦干泪水,将二叔邱三思扶到无火之处,而后在二叔跟前颤颤跪下……

    邱三思仰首长长地叹了一声,道:“唉……十八年……逃避了十八年,终逃不过归处……当初我们来到这里隐姓埋名,还起了‘归处’这个名字,也许在那时……我们已经为自己选好了葬生之地吧……”

    只听他又道:“孩子,记着你娘临终前一直教你要怎么样?”

    祈少君沉吟了一瞬,道:“叫孩儿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邱三思轻抚了一下他的头,温言道:“是啊,二叔也最后提醒你一句要好好活下去,别记着仇恨,不要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不过有些事情,身为子女也有权利知道……比如说……你爹的事情。”

    祈少君急切问道:“二叔,我爹到底是谁?”

    邱三思此刻虽然奄奄一息、眼中却仍有些骄傲的神色,道:“你的父亲,是真正的英雄,当年仁义山庄的庄主、江湖人称神州大侠独孤一鸣!”

    祈少君骇然道:“原来我爹是昔日名震武林的神州大侠!”

    邱三思微微额首,续道:“所以,你的真名应该叫独孤少君才对,你娘让你跟她的姓氏,也是希望尽可能让你避开江湖上的危险。就像你义父本名云成,之所以化名也是为了躲避仇家,保护大伙的性命,只可惜……唉!”

    祈少君道:“娘和二叔的苦心,其实孩儿早就明白……”

    邱三思额首道:“好,很好……不过,很多人都不知道,你爹除了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之外,还一直是反抗朝廷暴政的有志之士……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后来有人出卖了他,你爹也因此命丧……”

    祈少君恍然大悟,切齿道:“是那个铜面人对么?!所以他当年火烧仁义山庄?!今日又来这里斩草除根,想把我也杀了对么?!”

    邱三思没有回答,只听他续道:“孩子你别激动,先听我说。”

    祈少君再次冷静下来:“……”

    邱三思道:“你一直想知道,我们为何会来这望归山隐居、为何会像山贼一般地生活在这里?因为,我们这些人当年都是你父亲手下的忠义死士。”

    此话一出,令祈少君心房猛颤!

    邱三思续道:“当年,你义父率领我们这些弟兄杀官叛离后,遭到官府的通缉,更派六扇门高手追杀我们,是你爹凭一人之力击退朝廷杀手,他听说了我们的遭遇,便诚邀我们一起加入抗元的队伍、光复汉家天下……我至今还记得你爹当时那正气凛然的一番说辞,听得我们这些人无不血脉贲张!于是当即便与你爹歃血为盟,共图大事。”

    祈少君沉吟道:“原来如此……”

    邱三思续道:“有一次,你父亲和他的盟友去大都刺探一件机密情报,可惜遭奸人出卖、事情败露,你父亲也被朝廷生擒,他手下的第一把手也就是你义父成云,带着我们这班弟兄和逃到了这里隐居。”

    祈少君问道:“您刚才说……机密?”

    邱三思额首道:“听说,是一份藏宝图……”

    祈少君道:“藏宝图!?”

    邱三思额首道:“当年安史之乱,节度使安禄山在安阳起兵谋反,不过后来兵败如山倒,而他们留下的巨额宝藏则一直存留到现在,设想……如果这份宝藏落入朝廷或野心家之手,后果如何设想?是以你父亲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将其夺来……后来虽然你爹得手了,却不幸中了叛徒的暗算被生擒……没过几天,我们便闻听到了……令尊的噩耗……”说到这里,邱三思不禁泪如雨下,可见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觉得往事历历在目。

    祈少君首次得闻生父生前之事,泪水夺眶夺眶而出。

    邱三思又道:“你父亲就义后,我们便连夜逃到了这望归山隐居……你义父更名云锵,带大伙安顿下来后,便立刻联络你爹的几位挚友,一道赶往仁义山庄想去救你的家人,可是当我们赶到那里时,仁义山庄已是一片废墟……”

    他又哀叹一声道:“可事情偏偏就是那么凑巧,我们万没到你母亲竟然死里逃生,还带着未出世的你,居然误打误撞的来到了这望归山里……我们所有人都不禁慨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祈少君道:“原来是这样!”

    祈少君此刻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时之间,心中宛似惊涛骇浪!

    邱三思轻声道:“孩子,你附耳过来……”

    为防隔墙有耳,邱三思在祈少君耳边轻声嘀咕了一下,祈少君满连泪水地微微额首数下……

    说完后,邱三思问道:“孩子,你都记住了么?”

    祈少君深深地点了点头,道:“孩儿记住了。”

    邱三思道:“那就好……当年出卖你父亲之人,今夜派人来此自是为了杀人灭口、夺藏宝图,只是他们此次,顶多是清理了我们这些你爹的旧部,至于藏宝图也根本不在这里,奸贼不过是一厢情愿……至于你,恐怕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你爹还留下了后人,更想不到你居然就在这里。”

    祈少君泣声道:“为我一人平安,义父和二叔竟然……”

    邱三思训道:“所以你要牢牢记住,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辜负了归处这么多人的牺牲!”

    祈少君泣声道:“孩儿谨记!”又问道:“二叔,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出卖了我爹?!那个铜面人到底是谁?!出卖我爹的人就是他对不对?!”

    邱三思沉了半晌,才沉重地点了点头,沉沉道:“是……的……!”

    祈少君青筋暴突、切齿道:“果然!!”

    邱三思见状,又道:“孩子……听我说,关于这件事情,里面还隐藏着极深的隐情,你定要照着二叔的吩咐去做,才能明了所有的一切……但你一定要答应二叔,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切勿鲁莽行事!万一你有个闪失,叫我们这些叔伯如何对得起你爹?要切记二叔常教导你的一句话……”

    祈少君很明白,接口道:“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邱三思深深额首道:“对,要切记!好了……二叔之所以留着这口气,就是心想能盼你回来,再看你一眼……现在好了,你义父、还有大伙还在黄泉路上等着二叔呢,二叔也该赶上去了……”

    祈少君自然万般不愿,泣不成声道:“不要啊!二叔,大伙都死了,现在连你也要抛下孩儿么?!”

    邱三思又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道:“孩子,别难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以后,没有义父和二叔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但愿你将来能成为一个像你爹那样顶天立地的真英雄!”

    “唉……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然世间疾苦何时休……”

    邱三思悲叹一声,只见嘴角鲜血涔落,他咬舌自尽了……

    “二叔!!!”祈少君悲泣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离我而去了!为什么!”

    他强忍着悲痛,将义父、二叔、茜茜还有外面那些叔伯们的遗体都搬到了大厅里,然后再加大了一下火势……

    他脚步沉重地走出大厅……刚走出几步,只见背后噼啪一声巨响,大厅横梁烧断,整个大厅随之轰然倒塌……!

    在祈少君的眼里,这无情的火焰仿佛一个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的疯子,夺走了他生命中原本就仅存不多的东西,大厅倒塌的一瞬间,也宣告了他从此一无所有。

    他的眼中已无泪水,也许他觉得二叔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或者他总有一天会燃起心中的烈火,让今夜的一切得到偿还!

    他朗声道:“爹!二叔!你们放心的去吧!此生不为你们报仇雪恨!我祈少君誓不为人!”

    “呵呵呵,你可以不必费心去报仇了!”阴测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祈少君心头一震,转念一想便知是谁去而复返,今夜多半难逃大劫,前一刻的誓言也恐将化为空谈。一念至此,他不禁仰天长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果然是之前那三个黑衣蒙面人……

    只听左侧一个道:“老大,这小子也真够鬼的,差一点儿就让他蒙过去了!”

    右侧的一个道:“当年在仁义山庄我就说过,多查一遍才会有意外收获!”

    话虽如此说,但在场之人包括祈少君也万万想不到,当年在仁义山庄,祈馨就是因为眼前这三人未“多查一遍”因而死里逃生,这三人更料不到眼前这少年便是未多查一遍的代价!

    只听中间的老大冷哼道:“小子,你真以为我们兄弟几个是吃干饭的?你那点儿小把戏若是都能骗倒咱们,那咱们兄弟三个早就死过几十回了!”

    原本还抱着生机,但祈少君眼见自己多半无幸,反而落得个洒脱,心中叹付一声:“唉,义父、二叔、还有茜茜……想不到这么快便辜负了你们……”对着眼前仨人晒然一笑道:“凡事总有头一回嘛,至于几十回我看大可不必了,猫也才九条命,莫非你手底下的命比那野猫子还多?”

    右侧的一个道:“小子,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话音未落,便已抽刀!

    祈少君喝道:“慢着!”

    老大见他毫无颓丧之意,心中一凛,一手揽住:“老三!且慢……!”随之对祈少君冷冷道:“小子,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祈少君笑道:“没有,我只是担心就你们三个人对付我,是不是嫌太少了?要不去把你们的弟兄们全叫来才够数。”

    老大狞笑道:“你这小子,够狂妄!不过其他人走得太快,没机会了,你这份赏金,恐怕还不够我们三个弟兄分的。”

    祈少君道:“如此说来,你们三个原来是想把我生擒回去,好在其他人面前显摆显摆、也好多领一份赏金咯?”

    老大语气冷森道:“小子够聪明,说不定留下你这活口,回去严刑拷打,没准还得套出点有用的消息,你有觉悟了么?”

    那老大只猜对了一半,祈少君的确聪明之极、却绝非狂妄之极,只不过是在试探他们有无后援,没想到一句话就探出虚实!既然仅此三人,那他无论如何也得拼死一搏,纵然不敌,死也得死得像个英雄!

    一念至此,斗志重燃!他昂然一笑道:“如意算盘是打得不错,可惜的是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套出任何东西来……知道为什么吗?”

    老大冷笑道:“哼,因为你或许了解落在我们手里会是何下场。”

    祈少君笑道:“那你可错了,我可没兴趣了解这个。”

    右侧的一个对老大附耳道:“老大,这小子在拖延我们,小心有诈!”

    老大哼道:“怕什么……谅这小子也插翅难飞……”

    三人对话之间,只见祈少君在他们面前来回踱着步子,令他们大惊!只见祈少君双脚踏过之处,一个个足坑深陷而下,看得在场三人无不一阵寒栗,惊惧眼前之人的内功实在深厚,若是以千斤坠凌空而下、力压下来,他们三人无一能活命,可疑虑的是此少年不过二十不到,怎得如此高明?

    而祈少君也突然怒目一睁,怒喝道:“可惜我不会给你们机会!”

    事实上,祈少君施展的非但不是千斤坠,相反其实是轻功……因为他走的这块区域,正好是他前几日所挖的一个深坑,至于挖了是干什么用的,只有他自己知晓,这块区域实则已成了陷阱、而且表面的土堆质地松软,他不过轻轻一踏便足现深坑,倒是骗到了三个久历江湖的高手!

    “啊?!”正当三人还在惊疑不定之际,突闻祈少君一声凄呼,笔直陷落深坑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三人惊诧之下,立刻奔上前察看,只见这深坑内惨呼不断,三人谨慎之下,举起火把抛了下去,果真见祈少君惨躺坑内、身上衣衫已被荆棘扎得破碎不堪、血迹斑斑……

    “哈哈!大哥,这小子原来是在故弄玄虚,结果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

    “大哥、三弟,想不到这次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人喜出望外下,欲上前将他活捉上来,可谁知他们刚俯身朝向洞口、欲有所行动,却见洞中破空之声“嗖!嗖!”连发而上,几根荆棘刺冲天袭来,更见抛下下去的火把化为无数火星喷发而出!

    “小心暗器!!啊?!”三人仓惶之下连忙仰身后翻!

    接着是一声巨大的破空之声,祈少君从洞口冲霄而出,一条银蛇疾窜向他们中的老三,因为祈少君其实是自身先掠起、又借身躯腾升之力猛力射出荆棘,因此更快更恨,他出手和身法绝非等闲,因此身躯和荆棘掷出前后不过闪电一瞬之差,那老三再快也猝不及防!

    “啊啊啊~~~~!!”老三一声惨呼,招子被废去一只、踉跄后撤之下,对方随即银光又闪,“银蛇”挥动将其点住重穴,老三闷哼一声,轰然倒地不起!

    祈少君落地,只见闪动的“银蛇”竟是一条银色莽鞭!

    只听他笑骂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想拿我去领赏,尽管放马过来!”

    三人顷刻被废去一个,祈少君信心更增;而对方二人见小弟突遭暗算,还被刺成独眼龙,登时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杀机爆现!

    “三弟!你这小子,大哥!杀了他!”老二恨喝道

    两人暴怒之下和身扑上,如狂风暴雨般连续夹击他,招招狂攻不守、毒辣至极,幸好祈少君的软鞭得授云锵嫡传,功力已非泛泛,自幼傍身的惊鸿鞭也凌厉无匹,鞭梢还带有利刃,无怪顷刻间便废去对方一只眸子……

    “接我惊鸿一瞥!”他厉声大喝,斜斜一鞭扫下,只见软鞭如铁鞭一般猛砸地面!

    “嘭!!”尘雾飞溅渐渐散去,一道鞭痕立显!这一招是他平日闲暇时自创的一招,名讳则取自他的鞭子为名,招式虽简但威力甚大,适用于被多人群攻下冲开阵势,此次果然收效,令敌方一时措手不及!

    要知软鞭的优势就在于可以远攻对手,招式阴柔奇诡,只要他的软鞭牢牢护住周身,不让对手欺近、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他盘算这三人必定是师出同门,眼下双人合击已然水乳交融,若不是他之前乘隙废去一个,三人联手,他岂非必死无疑?所以他索性以攻为守,绝不给对方还击的余地……

    但六十多招后,面对对方猛烈的夹攻,他渐感情势不利,对手不愧为江湖一流高手,若如此下去,他依旧难逃一死,必须再思对策……

    心念疾转,他猛力一鞭疾刺老大“期门穴”,老大腾身暴撤,没想到祈少君居然没有追击,反而陡然收势……老二生性鲁莽、生死呼吸之间未及多思,飞掠而上一爪已抓至祈少君面门,暴喝道:“小子!我废了你!”

    祈少君急速向左一挪、顺势伸掌黏住对方,但这一爪势大力沉,还是一掌抓中了他左肩,他一阵剧烈吃痛,咬牙忍住、右腕一翻,运足真力重拳击向老二檀中穴,老二大骇下腾身后撤,可惜晚了半步、仍被祈少君暴喝一拳击中膝盖!

    只听一声惨呼、一声骨碎骼裂的寒栗之声同时响起,老二痛苦坠地!

    适才一瞬间,祈少君实是故意冒着拼死挨对方的一爪的机会,予以对手重重一击,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气,是何等的智与勇!

    两个对手被打倒,但此刻的他也已重伤过半……但他虽然硬挨了一爪、额上汗水涔落,但痛苦之下依旧隐隐含笑,他那双原本颇为秀气的眼眸,此时此刻却看不出一丝的小家之气,而是完全被百折不挠的意志所取代……

    那老大眼见自己的两兄弟被打成残废,此刻哪还顾着什么领赏金,他只想将眼前的小子碎尸万段,然后食其肉、寝其皮!他们三人原属正派,可正是因为心术不正才被逐出师门,三人流落江湖、恶行不断,后被武林第一魔宫朝天宫收服麾下,更是做尽惨无人道的勾当,祈少君听他们之前所言,自己两次家破人亡,这三人皆参与其中,故而心中早有觉悟今日纵是死也要拉他们垫背!

    老大切齿道:“小子!今日不让你死无全尸,老子便跟你姓!”

    祈少君怒喝道:“慢着!”

    仇恨最容易令人失去理智,没想到这老大被他一喝之下,居然再次止步、早忘了之前教训,如祈少君这种困兽犹斗的对手,是决不能给予一丝喘息机会的。但对方似乎未曾想到,倒是自己急欲喘息一下……

    祈少君喘声道:“在我被碎尸万段之前,我至少不想做个糊涂鬼……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毁我的家?!”

    老大恨声道:“小子,你永远别想知道了,因为你也没机会知道!”

    祈少君道:“为什么?”

    老大道:“因为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不过是供别人差使的一条狗,一把没有情感的冷兵器,而你……只能怪自己不该和他们有瓜葛!”

    他说了这么几句话,却不知只需这几句话的喘息之机,便足以让祈少君运力回补丹田,凝聚气力与之再次一搏!他问对方问题是真,但更大的目的正是缓兵之计、以右掌集结全身的功力,与对方搏命一击,若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那老大话音未落,祈少君突然和身扑上,一掌击向对方面门!

    他瞬念之间,本欲故意倒地,引对方走上前、再施以突袭,但转念一想这等人江湖阅历甚深、生死关头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哪会轻易中计?唯一薄弱的机会反倒是他开口发言之际,是以突然一掌击出!

    掌劲顷刻已至、掌风扑面而来,那老大猛骇之下双掌相叠,硬是接下了对方拼死一掌!可是……

    “呃……噗!”祈少君喉口一甜,一口鲜血井喷!

    毕竟,他仅以一右掌之力,内力又有所不济,怎敌得过对方双掌合力,被震得暴撤而出,摔在了被云锵震碎的那块大石头旁……

    老大撤掌收功,冷森道:“小子,你诡计多端,真以为老子瞧不出来么?适才交手,你的深浅我早已了然于胸!哼,本还想让你再多活几天,不过你胆敢伤我兄弟如此,那就别怪我让你死无全尸、然后提着你的人头去领赏!”

    面对着如阎罗刀般的语声,祈少君这扎着爬起来,苦笑道:“咳!咳!呵呵呵~~可惜……可惜……”

    老大冷冷道:“可惜什么?!”

    可惜的是他没能诛杀你们三个恶贼;可惜的是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就得宣告终结;可惜的是他大仇未报;可惜的是……还有很多的遗憾,只见他泪水夺眶而出,望着身后的断崖,想起了自己常坐在身旁的大石头上欣赏日出,仰望蓝天白云、燕去雀归的景象,然后也常常俯瞰大石头后侧的断崖下的深谷……十八年美好的光阴还在数日前,可是现在,一切被这无情的火光吞没了。

    他凝望着身后的断崖,想到前一刻他便是从这里跳下去,躲过了一劫;而此刻,他脑中猛然灵光一闪、再次把自己的一切都寄托给这个断崖,这个将自己置之死地、却能否而后生的断崖……

    他猛一回头,怒喝道:“可惜……我不会成全你们!

    话音未落,他勉强提气掠向断崖,一个身影纵身而下、落入了深谷!

    “小子,你休想死的那么痛快!”老大怒叱着追上,可还是晚了一步。

    “你们想要拿我去领赏,那也跳下来吧!哈哈哈……!”

    一声长长的惨烈的苦笑声响彻崖底,回荡不绝!

    老大惊怒之下,连忙解开老三穴道、再扶起老二,三人相扶着蹒跚走到悬崖边上,这一次他们再无怀疑,这个少年必死无疑。

    老三怒骂不止,似乎因为没能食其肉寝其皮而切齿愤恨!

    老大突然紧抚胸口,一口鲜血井喷而吐,一双手掌颤抖不已,原来他也是在强撑,因为人的毅力对对手而言,是可敬也是可怕的,他强作着面对祈少君以作震慑,而同样的,祈少君抱着必死之心击出的一掌,纵然震不碎对方的人,也能震碎对方不可一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