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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矾楼最高处,这里代表着尊贵,也代表殊荣。

    能在这里吃饭的,在这大乾都屈指可数。

    这里平日都无人光顾,每日只点亮一些黯淡灯光,

    毕竟六部九卿,世袭勋贵都是要脸面的。

    他们就算是聚会,也不会来此,

    只会在某个无人的小巷,某个隐藏的豪奢之地。

    但不管这里有没有人,矾楼都要将五楼留出来,以表尊敬。

    此刻五层只有几名扈从,几名侍女,寥寥不过十人。

    但这里依旧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墙壁上挂着精美的壁画和华丽的装饰,

    屋顶上覆盖着金光闪闪的琉璃瓦,彰显着尊贵与权威。

    脚下是松软的虎皮地毯,踩在上面自得一股舒适。

    此时此刻,五楼最中央的宽大椅子上慵懒躺着一名美妇人,

    她身穿一条宽松的丝绸长裙,此刻附着在她身上,将那妙曼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手臂修长而纤细,一只手随意地抵住脑袋,充满优雅从容。

    此刻她淡淡含笑,一对细长的眉毛轻轻弯曲,

    眼睛宛如深邃的湖泊,充满从容,让人不敢直视。

    王绮云,左都御史王岩独女,武安侯之妻。

    坊间传闻夫妻二人感情不好,至今没有子嗣。

    二人也各玩各的,一人有外室,一人有面首。

    她就那么慵懒躺着,静静看着处在一楼的巨大台子,那里就是表演大戏的地方。

    而五层也是观戏最好的地方,能窥到全貌。

    更重要的是,这种居高临下,自我之下皆蝼蚁的感觉让人沉醉。

    不过这些王琦云都不在乎,她的视线一直在台子上,

    眼中露出期待,轻巧地伸出小红舌,在嘴角一舔。

    听到下方的喧闹,她本能地眉头一皱。

    一旁的丫鬟也十分识趣,马上过去查看。

    大约三息的时间,丫头便反了回来,默默跪在地上,小声说道:

    “夫人,是有食客赏了两位大家五十两银子,矾楼赠送了他们两壶酒。”

    夫人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轻咦一声,眼中露出一丝好奇,

    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说道:

    “去,赏银两千两。”

    婢女微微一笑:“是”

    很快从一到五楼便依次响起了小厮的高呼,连响五声:

    “五层王夫人赏银两千两!”

    听到这个声音,王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红唇微微翘起,小声嘀咕:

    “看看你这次还见不见我。”

    这时,身旁的一名护卫面露犹豫,但还是半跪了下来,低声说道:

    “小姐,老爷交代过,如今京城局势混乱,

    不得在外出风头,两千两是不是有些多了?”

    王夫人轻轻一笑:“虽然父亲是左都御史,掌管都察院,监察百官。

    但可不与那些穷酸御史一般,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我王家两百年荣华,区区两千两算什么?

    若是那甘遥大家能与我吟诗作对,好不快活,两万两又如何?”

    护卫脸色一黑,默默叹了口气,回到了原位。

    就连老爷说话都不听的小姐,他一个侍卫如何能说动?

    “去问问,两位大家什么时候登台,我都有些等急了。”

    “是”

    矾楼侧厅,这里是大戏准备的地方,

    堆积着各种木制道具,脸谱,华贵服饰。

    而在侧厅最前方,有一片连通着整个墙壁的梳妆台,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并且区分了各个地方

    曲州,彭州,京畿之地,江南,益州

    总之今日的大人是哪州人,他们就会用哪一州的服饰,哪一州的胭脂水粉。

    大家大家,总归是戏子,无论如何也要取悦大人。

    这几日的大人都是来自雍州的王夫人,自然要用雍州的胭脂水粉。

    一男一女两位大家此刻坐在梳妆台前,只身穿一件白色内衬,

    腰杆挺得笔直,两只灵巧的手在脸上不停滑动,涂抹着胭脂。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二人,加之那些神鬼服饰,倒是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这时,外面的阵阵声音传来。

    “五层王夫人赏银两千两!”

    听到这个声音,正在化妆的二人身形一顿,屋内的气氛明显冷冽了不少。

    芦妲是不过二十的女子,身材纤细,长得高挑动人,一张瓜子脸倒是极为英气。

    但此刻她的脸上尽是冰冷,眼帘低垂,淡淡说道:

    “甘遥,她又来了。”

    甘遥是一名与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子,

    长得极为清秀,倒像是女子,但那鼓起的喉结能证明他是男儿身。

    此刻他的脸上出现一抹幽怨,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悲伤气息。

    “我知道”

    “再这样下去,东家迟早会将你送给那王夫人。”芦妲红唇轻启,神情愈发冰冷。

    甘遥眼神愈发黯淡,双手缓缓落了下来,慢慢低下了脑袋。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古井无波,但怎么听都有一股不甘:

    “我知道,伺候女人总比去伺候男人好。”

    “若是我被送去了王府,我会想办法将你赎回来。”

    芦妲的眼睛眯了起来,整个人散发着冰冷气息,

    加之她那英武的脸庞,倒是显得几分威严。

    “你最好不要这么做,我们只是玩物,东家不缺钱,他只需要送礼物的机会。”

    “若是有顶天的大人物开口,就算是一两银子,东家也会将我卖出去。”

    “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我们在此多年,日夜训练,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甘遥的眼中充斥着几分泪水,整个人都变得凄苦。

    像是在风雨中飘摇的花草,随时都有凋谢的可能。

    芦妲怔怔地看着甘遥,神情复杂,她不明白为什么甘遥变得如此之快。

    明明以前一提到此事,反应最激烈的是他,但这几日为何他如此平静。

    芦妲嘴唇微微颤抖,但不管如何,长久以来的身份让她保持了冷静:

    “你决定好了?”

    “嗯我出去后,会想办法将你带出去,你安心等待。”

    不知为何,甘遥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有什么办法?你哪有办法?”芦妲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猛地站起身,来到甘遥身前,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大声质问!!

    甘遥神情凄楚,而后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相信我,我有办法”

    他轻轻地抬起如凝脂般的白皙手臂,慢慢将芦妲的手指扒开。

    尽管如此,他面对芦妲的目光时,还是退缩了。

    他猛地回头,继续化着妆:

    “快一些吧,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