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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尽力了

    仲佐臣沉溺于黑暗中,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黑色洪流,脸上尽是苦涩。

    那并不是他翘首以盼的援军,而是乌孙部的精锐。

    只是在黑暗中,那亮银色的甲胄如同漆黑。

    在这军卒出现的刹那,他能明显感受到靖安军的士气低迷了几分,

    相应地,与之捉对厮杀的蛮人军卒士气愈发高涨,嘴里还发出阵阵怪叫。

    看起来极为嚣张。

    但不管是靖安军卒还是仲佐臣都没有出声回应,只是沉默地挥舞长刀,抵挡袭来的攻击,砍向敌人的脖颈。

    长刀挥舞,锐利地划过一名蛮人的脖颈,鲜血飞溅,

    深红的血液在寒冷的草原上冒着丝丝热气,但无论如何,也暖不热军卒们寒冷的内心。

    随着军卒愈发靠近,仲佐臣面露苦涩,心中无声自语:“今日,仲某算是栽了。”

    若是普通的蛮人军卒,就算是再来两千,他也有信心抵挡,就算不敌,也能且战且退,保全大部。

    但眼前这些军卒不同,他们与之厮杀了也有好一会儿了,

    其甲胄之精锐,比之乾甲丝毫不落下风,只是手中长刀落后几分。

    若论悍勇,靖安军卒也能与之平分秋色。

    只是

    眼前以少打多已是极为艰难,若是远处敌军,趁着两者僵持之际,冲杀其内,战场顷刻皆溃。

    乾人是不怕死的,但如今窝窝囊囊地死倒是有些不甘。

    仲佐臣没有去质疑侯爷的兵略,只是有些感慨

    他在北乡城时,莫名其妙接替了纳兰千户的职位,

    本以为时来运转,日后水涨船高。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凭借着千户之位入了朝廷的法眼,谋得了一个世袭。

    这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值得羡慕的事,但仲佐臣不那么想。

    他有多大才干,是什么料子他自己清楚,只是一个懂一些兵略的军卒罢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随靖安侯,努力去执行他的命令,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蠢笨。

    这一点他做得很好,也是林青将这极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他的原因之一。

    但如今,先前的运气似乎要在这一场战事中消耗一空。

    乌孙部的精锐至少三千,而他的部下不过千余,想要彻底挡下极为困难。

    尤其己方早已深陷泥潭,

    此时此刻,军卒们形成一个个小的方阵,整齐冲杀而后再整齐抽身撤退。

    以往这种方法面对蛮人时,每一次都能带走数十条性命,

    但因为如今面对的是精锐,二者冲杀之下互有损伤,能够占得便宜也是万幸。

    若是凭空再多一股力量,那想要占得微弱便宜就是妄想。

    而且要付出的损失会成倍增加。

    毕竟他们都知道赢得战争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以多欺少。

    这一点仲佐臣深有体会,只是没想到如今人少的一方成了他们。

    深吸了一口气,仲佐臣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与决绝,

    既然感慨无用,那挥刀便是,

    “靖安军卒,冲杀!”

    面对奔袭而来的骑兵,仲佐臣没有选择防守,而是选择一往无前地冲杀。

    骑兵对垒,速度士气最为重要,再者他们没有步兵作为依托,根本无从防守。

    只能以矛对矛,以攻代守。

    命令传达的下一刻,乌孙部的精锐们猛然发现,

    敌人长刀斩下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力道也大了许多。

    而那些乾人军卒如封魔一般,以伤换伤,肆意挥舞长刀,根本不去管身侧来袭的长刀。

    若是能凭借甲胄挡下,那自然是万幸,

    若是挡不下,那也无妨,一条命丢了便丢了。

    只是这些军卒心中有些可惜,抢来的银子还没来得及花

    每每想到这儿,军卒们则更加气愤,长刀挥舞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不过好在,靖安军中有军律规定,

    军卒遗物财富任何人不得克扣,违者当场斩杀,不论其罪反有功!

    若是没有家人,则会从北乡城的孤儿中过继一个,承接其姓氏,加入靖安军。

    不得不说,这让许多军卒没有了后顾之忧。

    毕竟不管他们先前作为军户还是百姓,能娶妻生子的终究是少数,大多孤苦伶仃,穷困潦倒过完一生。

    如今家门有后,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仲佐臣年过三旬,但一直没有娶妻生子,父母也早已离去,可谓是孤身一人。

    他看着袭来的长刀,已经在想着自己死后的事情了。

    “不知道谁会成为我的儿子,继承我的姓氏,长得是否健硕。”

    想到这,仲佐臣将长刀狠狠地刺入一名蛮人胸口,狠狠咬牙,用力一搅!

    顿时伤口迸裂,鲜血止不住地流出。

    如此伤口在战场之上已经可以说是必死了。

    仲佐臣抽出长刀,没有理会那人,而是继续对着前方蛮人砍杀!

    那些乌孙部精锐越来越近了,趁着这个时间要多杀一些

    但以伤换命的代价是巨大的!

    不过二三十息的时间,仲佐臣周围的黑甲军卒就少了至少一百!

    而蛮人也是如此,甚至还要更多。

    仲佐臣挥刀砍下了一颗蛮子的头颅,手提长刀在战马上歇息

    他费力地喘着粗气,胸口像是风箱一般,发出刺耳沙哑的声音。

    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厮杀,亮银色的盔甲比比皆是,

    与之相比,黑甲倒是寒颤不少,零零散散地散落在战场之上,每一人要面对的至少两个敌人。

    好在,靖安军的悍勇让那些蛮人退却了少许,

    厮杀中也不再拼命,打算等援军到来后,再一举将乾人击溃。

    但靖安军不依不饶地紧紧咬在那些蛮人身后,主动寻求受伤以换取杀敌。

    视线前方,一名大约不到二十的靖安军卒付出了一只手臂的代价,斩杀了前方两名蛮人军卒

    其血勇难以描述,仲佐臣只觉得此人如同野兽。

    他牙齿上已浸满血迹,手臂断口处血液横流,他没有休息,也没有试图包扎伤口。

    而是快速地找寻战场,寻找着下一个敌人。

    他的时间不多了,在这段时间内,他要用仅剩的力气,力争再拖一个蛮人一起去死!

    仲佐臣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即便他身为一部主将,对于部下所表现出来的悍勇也有些难以置信。

    这还是他认识的大乾军卒吗?

    此时,那名军卒已经找到了目标,是一名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蛮人,他大吼着扑了过去!!!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点点转动头颅,给了仲佐臣一个释怀的笑容,轻声说道:

    “大人,还请转告曲州同乡,小五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