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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拆屋之说

    “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身穿绯袍,满身疲惫气息的老者。

    他位于九卿之列,乃京中算学第一,兵部尚书庄兆。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脸色微变,心中凛然。

    调子太高了。

    以他们多年朝堂经验来看,以往纵使有厮杀,也轻易不会涉及六部九卿,

    往往是他们手下的门生故吏先行厮杀,比如六科给事中又或者都察院的某位御史,

    厮杀一番后,再由衮衮诸公来结束。

    而今日,最先出声的二人已经位于朝堂顶端,这让他们不禁心生畏惧。

    刚刚开始便要由如此大员亲自下场搏杀,那到最后该以何种理由收场。

    不少人将视线放在最前方并肩而立的二人,

    内阁首辅王无修,吏部尚书宫慎之。

    一位执掌内阁二十年,一位乃四朝老臣,皆是根深蒂固。

    尤其是宫慎之,他为吏部,按照座次来排位通常会位于内阁诸位次辅之后,

    因为阁臣不仅是大学士,往往还兼任一些要职,如各部尚书。

    但本朝阁臣们都被这二人之光芒所掩盖,在朝堂上屈居人后,甚至在政事上也未曾有建树。

    更有甚者,其中两位阁臣见到二人还要执弟子礼

    这些无不让朝堂官员对这二人更加畏惧。

    如今更是如此,一部尚书,武官之首都要为二人冲锋陷阵,沦为棋子,

    那他们这些官员又算得了什么?

    一些人不禁想到,在殿外还默默站立着至少五百位官员,

    在他们眼里,能入奉天殿的大人们已是位高权重,神仙人物。

    但又何尝能知道他们心中苦楚,

    不如九卿,终为棋子,只是大小不同罢了。

    正在他们心绪复杂之际,光汉皇帝高坐于上,淡淡开口:

    “庄爱卿有何见解?”

    只见庄兆上前一步,脸色凝重无比,拿着折子的手都被攥得发白,

    “启禀陛下,前日曲州传来消息,

    十万边军为驰援西军,出峰首丽克二城,

    但中途却遭遇敌军,被击溃于北乡城外五十里,逃回曲州的十不足一,其余尽遭厄难。”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但也有一些官员面色平淡如水,这个消息他们早就确认了。

    虽然京中流言四起,都传闻靖安侯行谋逆之举,斩杀边军。

    但没有详细奏疏以及军报传来之前,都做不得数。

    一些消息不灵通的京官甚至以为这是攻讦靖安侯的手段,

    但今日兵部尚书亲口说出此事,便由不得他们不猜测。

    就连光汉皇帝脸色也难看至极,看向庄兆,身体前倾,一字一顿地问道:

    “确有此事?是何人所为?”

    大殿内的气氛陡然一变,变得压迫至极,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庄兆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迎上了一道道迫切的目光,沉稳开口:

    “兵部认为,此事乃平西侯种应安所为。”

    平淡的声音传播向整个大殿,太监们将庄兆的话也转告给殿外的文武百官,

    但不论殿内殿外,所有人脸上充满错愕,不解与震惊。

    不是靖安军做的?

    只有深知内幕,老奸巨猾的几位大人瞳孔骤然收缩,心中发出一声大喝,

    “好胆!”

    立于最前方的宫慎之苍老无比,脸上充满沟壑,如刀刻一般,他的眸子不大,充满浑浊。

    但听到此话后,眼眸顿时睁大几分,其内浑浊如潮水一般褪去,刹那间充满精芒,

    而后又迅速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以他的智慧,刹那间便洞悉了王党的目的。

    拉勋贵入场,将水搅浑,以至于朝堂大乱,

    最后迫使陛下不得不退一步,惩处靖安军,以此来达到目的。

    而越来越多的大人也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不由得暗暗佩服。

    此事做成了那便是拉西军下水,双喜临门,

    就算是做不成,也能退而求其次,惩戒靖安侯,

    如此已立于不败之地,除非证明那些边军没死。

    此话一出,原本默默无言的勋贵们顿时坐不住了,勋贵们如今掌握实权的不多,四方几位侯爷更是重中之重。

    平西侯更是如此,西南虽然贫瘠,但多玉石草木,

    平西侯在大家都能分一杯羹,若是他出事了,断的是所有勋贵的钱财。

    虽说靖安侯也是勋贵,掌握实权,但终归异军突起太快,还未融入勋贵之列。

    在这些勋贵眼中,靖安军可以放弃,大不了与先前一般无二,

    但西军绝对不能放弃,这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钱财只是添头,真正让他们看重的是那二十万西军,是所有勋贵的底气,

    若平西侯被夺了军权,他们这些勋贵更是泥菩萨,再也无法与文官抗衡。

    所以一众勋贵反应很是激烈,沂城伯是一五十余岁老者,脾气火暴,眼睛顿时瞪大,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

    “庄兆,你居心叵测,陷害忠良!平西侯刚刚立下泼天大功,剿灭拓跋部精锐,此举国朝罕见。”

    他目光森然,死死盯着庄兆:

    “这才几日,便要向种大哥身上泼脏水,这消息传出去,九边的将士如何想,四方的将士如何想?你到底是何居心!!”

    好巧不巧,沂城伯祖上本为太祖皇帝亲卫,

    在与草原战事中拼死护驾,身中一十九刀力竭而亡,恩荫子嗣,封沂城伯,允带刀上殿护驾,

    以往他都是不佩戴刀柄,但今日

    他带了。

    “老子要砍死你这个奸臣!”

    长刀出鞘,在所有人惊魂未定之际一步迈出,身形鬼魅飘忽,与他粗犷的身形截然相反。

    所有人瞪大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勋贵们早有防备。

    下一刻,两道高大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光汉皇帝身前,

    中年人模样,面色白皙,无胡须,气息绵延悠长,骇人听闻。

    在其身前是默默左移一丈的黄俊。

    “够了,沂城伯莫要冲动。”

    正在沂城伯行进之际,手中长刀举起,将要落下,却被一只粗糙大手握住手腕。

    沂城伯侧头看去是一黑脸大汉,胡须花白,脸皮褶皱,

    来人乃寿化侯廖问仁。

    “廖大哥,莫要阻我,今日我便杀了这奸臣,还国朝一个清白!”

    “好了,莫要急躁,先听听庄大人的谗言。”寿化侯语重心长地说道。

    原本在刀下面不改色,古井无波的庄兆嘴角微抽,露出一丝冷笑,伸出手掌将位于额头一寸的长刀轻轻拨开:

    “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