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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9章 过犹不及

    黄俊离开玉琼商会后没有返回皇宫,

    而是在城里兜兜转转,查看善后之事。

    这一夜的京城要比前些日子更为波诡云谲,

    不知多少人被抓,不知多少人被幕后之人灭口,死于非命。

    即便如今大乾的天是黑的,但黄俊依旧能看到一丝丝血红,那是滔天的杀气。

    他的身形出现在矾楼顶端,漫天的大雪已然停下,

    但大雪的余韵还未尽数消失,四目望去,一片雪白。

    黄俊迎风而立,身形在冷风中愈发飘忽,宽大的衣袍也开始抖动,

    手中拂尘如同白丝一般乱舞。

    他视线空洞,扫视着大乾京城,

    大半是黑暗,还有一些地方灯火通明,似是能闻到其人声鼎沸

    黄俊轻轻发出一声叹息,身形一闪,消失在矾楼顶端。

    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出现在一座古朴府邸门口,

    这栋宅院不大,却古色古香充满了时代沧桑,

    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一个一个金色的铜钉,

    在其两侧蹲伏的石狮子也有些陈旧。

    但即便如此,这座宅子在京中没有任何人敢小觑之,

    只因上面用金漆泼洒着两个大字:“宫府。”

    这是先帝亲手书写的匾额,象征着无与伦比的尊荣。

    当黄俊来到这里后,几道身影相继在门口显现,

    朝着黄俊微微躬身,其中一灰袍老者沉声开口:

    “黄公公,快快请进,老爷已经等您多时了。”

    黄俊静静站在那里面露温和,嘴角出现一丝笑容:

    “宫尚书身体如何?若是影响了大人休息,那咱家就明日再来。”

    “不打紧,黄公公请进吧,今日京城内风波不平,老爷迟迟不曾入睡。”

    黄俊听后轻轻点了点头面露歉意:

    “一些宵小之辈作乱,影响了大人的休息,这是咱家做得不对。”

    说完黄俊径直迈上台阶,朝着府内走去,

    那老仆站在一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面露微笑。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很快便来到了正房,小院四周点着烛火,

    屋内的烛火透过木质窗户也透了出来,忽明忽暗,略显暗淡。

    那老仆挪动身体,很快便来到了门前,轻轻敲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老爷,黄公公来了。”

    “进来”苍老沙哑,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响起。

    不多时,黄俊进入屋内,

    一眼便见到了那俯于桌案的白发老者,吏部尚书宫慎之。

    相比于前些日子,宫慎之苍老了许多,

    原本只是黑白相间的白发,彻底变得惨白,脸上的褶皱也愈发明显,似是将他的眼眉都遮住,身形也有一些佝偻,比之先前干瘦了许多。

    只是那干瘦的手掌依旧苍劲有力,手握毛笔在宣纸上快速书写。

    察觉到黄俊进来,宫慎之停下,笔锋将毛笔放在一侧,

    苍老的眸子投了过来,随后发出了两声干笑:

    “黄公公,今夜的京城可谓是好生热闹啊,

    吵得老夫无法入睡,只得在这里提笔写字,忘却烦恼。”

    黄俊快步上前微微躬身:“大人,有一些邪祟在京城作乱,难免要清缴一二。”

    宫慎之苍老的脸庞微微扯动,应当是在笑,他慢慢坐了下来:

    “都解决了吗?”

    “回禀大人,城外的叛军已然尽数解决,玉琼商会以及开元曾氏已经付出代价”

    黄俊有些迟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宫慎之却笑了笑,

    苍老的眸子抬起看向他:

    “你是想让老夫去与王无修说上一二?”

    黄俊将身子直了起来,面露无奈,轻叹了一口气:

    “大人,如此情形,咱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咱家本想将那庄兆一并抓获,都察院陆务升已经答应了咱家,但陛下却不允”

    宫慎之笑了笑,指了指桌案上的茶杯,黄俊顿时议会快步走过去端茶倒茶。

    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他才看向黄俊:

    “所以你来找老夫?”

    黄俊面露苦笑重重点了点头。

    屋内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宫慎之才缓缓开口:

    “呵呵公道自在人心,此事就这样吧,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黄俊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烦闷:

    “大人,祸乱京城者必须付出代价,

    若是这一次不加以惩罚,那下一次还会有人借此机会生事。”

    宫慎之笑着摇了摇头,沉声道:

    “城外的叛军也杀了,开元曾氏也付出了代价,

    城内诸多不支持新政的人也遭受了震慑,到此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抓了庄兆那就不是震慑了,过犹不及。

    朝廷文武百官会忌惮朝廷,日后若是再做些什么事会更加隐秘,我等更加无法查证。

    留下庄兆不是为了徇私枉法,更不是看在王无修的面子上,

    而是此行大动干戈需要有个人帮我等承担一些代价。”

    宫慎之娓娓道来,黄俊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是有些明悟:

    “您是说此事过后会有人看不惯那庄兆?”

    “那是必然,至少因为新政而丢了工坊的大人以及掌柜会记恨庄兆,

    若不是他擅自行事,惹怒了朝廷,新政哪能如此这般酷烈手段?

    虽然如今大乾示威,但陛下终究是陛下,朝廷还是朝廷,

    一些人还没有胆子去抓陛下的错,也没有胆子去找朝廷的错,

    那他们只有去找庄兆的错,

    若是将他们都抓了,那这民间的怒火与滔滔恨意可就宣泄在朝廷以及陛下身上,

    到时候就算是新政推行下去,也会有诸多隐患,局面可能会再次难看。

    所以,庄兆还是任其潇洒吧,头疼的是王无修,不是咱们。”

    似是想到王无修焦头烂额的模样,

    宫慎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显得极为畅快,

    见黄俊还在思索,他沉声道:

    “老夫为官这么多年,官场道理也学得几分,

    但最重要的还是当年老师与我所说,

    朝堂政事,在于退步。

    老夫自从为官以来,一直都是退一步退一步再退一步,以至于官场蹉跎,迟迟不得升官。

    但后来,老夫学会了以退为进,

    看似退步,但博得了一丝好处,如此积少成多,老夫也终于得以升官。

    就这么一步,退一步走一步,

    身旁的人都死完了,只剩下老夫这把老骨头”

    宫慎之脸上露出一些欣慰:

    “陛下成长了,做事稳扎稳打,比刚刚进京时沉稳了许多。”

    宫慎之又看向黄俊:

    “黄公公,做事留一线,

    给朝廷百官以及百姓一个宣泄的口子,

    想必此刻王无修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