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想说，朕替你们说，是因为军功授爵制，还世袭，对吧？”
“陛下英明。”
这回三人都回答得非常快
扶苏环视三人一眼也没有答理他们这马屁话，继续说道：
“军功授爵，使得秦国境内包括世家贵族在内想要获得爵位，只有军功授爵，而使士卒悍不愄死的，则是还有爵位可以世袭的制度。”
“这个世袭的爵位制度，在六国还在的时候，使秦国的锐士无坚不破，因为他们想要爵位，有了爵位也不怕死，因为爵位会传给他们的儿子。”
“但现在四海归一，无仗可打了，那这个制度是不是就如一道门，把新的黔首或是六国贵旧都拒绝在我大秦的国门之外啊，我大秦朝兼并了人家的土地，却将六国所有的黔首贵族全部拒之门外，合不合理且不说，这真的可行吗？”
“陛下圣明，陛下容禀。”
李斯这回看来是被扶苏说得心中也有火了连忙禀报要说话，毕竟这关乎他的信念。
扶苏：“你说。”
李斯：“禀陛下，先皇亦是与陛下一样看到了这个问题，所以秦朝设立之初便收天下之兵以及迁六国贵族一十二万户至咸阳进行最严密的看管，就是以防他们心怀不轨。”
扶苏：“朕知道，朕估计这也是先皇没办法中的办法，毕竟以先皇的才智怎么可能扶苏能看到的问题，先皇看不到。”
“但是这真的从根本解决问题了吗？”
“没有，六国贵族仍有余恨，六国黔首仍不服我大秦朝的统治，不服秦律，不服王化，只要一点星星之火，便可烧得我大秦朝体无完肤，甚至烧穿我整个大秦朝？”
“什么叫星火燎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哪，你们明白吗？”
“去岁东郡的事情过去不到一年，你们不可能忘记，为什么天外来物会有你李斯的小篆啊？”
“禀陛下，此乃有心之人想要引起动荡之举，小人行径也。”
李斯回答说道。
扶苏：“确实，但朕还要问你，你说这是小人行径，可是你可知道在民间是怎么认为的吗？天下有多少人能识破这是小人行径，也许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但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我大秦朝在民间宣讲，以主持正义呢？”
“这天下黔首愚昧，恐怕知之甚少，而愿意宣讲之人都为我旧秦国之人，六国新归秦的黔首不愿相信，更有甚者六国旧部不但不代为宣讲，甚至歪曲意义，推波助澜。”
李斯回答说道。
扶苏：“李相你说得好，六国旧部不但不代为宣讲，甚至歪曲意义，推波助澜，难道这不就是那星火吗？”
“总的来得说，朕认为秦律更适合于战时制度，整个国家所有臣民均为了时刻战争而准备着，但现在国内无仗可打，这也是先皇为何在北边战事未定的情况下开辟南边战场，征发三十多万六国残军旧部，充入我大秦的大军，征百越的原因，对吧。”
“陛下圣明。”
李斯又是只能回这四字说道。
他的确只能回这四个字，毕竟当时征南越，北边的蒙恬还在打，没有打完他就着急开辟了南边的战场，如果不是怕无仗可打的人闹事又是什么。
这种事李斯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可当南方大定，北边虽然仍有零星摩擦，但也在可控范围时，咱们这个朝代又变得无仗可打了，先皇为了不让秦国出事，便同时开启多项巨大的工程，征发民夫，徭役、甚至是刑徒，是也不是。”扶苏越说越有点激动。
“陛下圣明。”
李斯又回道。
扶苏：“徭役朕先不说，可是刑徒，你身为丞相，朕且问你，现在我大秦朝记录在案的刑徒有多少？”
李斯：“回陛下，约二百万余。”
扶苏看了眼李斯，心想李斯不愧是丞相，这种数据都了然记于心间，但这个数据还是吓了扶苏一跳，他本以为最多也就百来万。
缓了缓又问道：
“那我秦朝总共有多少人口？”
李斯似是回忆，不一会脱口而出：
“约是2300万余人。”
扶苏“好，那大将军，朕想问你，我大秦有多少在役的士卒？”
蒙恬：“回陛下，如果算上全部的边军一百五十万余。”
扶苏：“好，那我们来算一笔账。”
扶苏：“我大秦人口约2300万人，去除老弱以及7岁以下不能劳作之人还有1600万人口左右，朕认为老人占一成左右，而孩童占一成五至两成左右，这个你们同意吗？”
三人没有回答，不敢同意，也不敢反对，毕竟这都是假设。
“好，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就按1600万计算，再减去150万士卒还有1450万人，再减去全国上下官史贵族豪门这些不事生产的大约还有1300万人左右”
“而正是这1300万人里却拥有着高达二百余万刑徒，这已经是每10人里差不多有两个刑徒了，这天底下为何如此之多的人愿意触犯我大秦律法？”
“这。”
李斯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虽然数据他都知道，但他还真没这样对比过。
没这样对比过的不光只有李斯，包括蒙毅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蒙毅不傻，他知道这种比例是要出问题的，这种比例如果说没有冤狱，说破天都没人信，而为什么会有冤狱，还不是地方为了给中央输送劳动力来完成各种工程吗？
“这还没有完，更重要的是朕之前通过了解走访调查，加之与上郡这两年的走访调查，得出一个令人想不到的情况，那就是刑徒的生活居然比普通的黔首百姓过得要好，你们知道吗？”
这话算不上震碎殿内三人的三观，但也的确让三人不解，普通黔首生活虽然比较苦，但也不至于过得不如一个刑徒啊。
在扶苏罗列了一堆堆自己调研的数据之后，三人发现，刑徒的生活居然真的要比普通黔首的生活要好太多，而且他们还不能反驳，因为扶苏罗列的都是有理有据。
加之李斯对全国的了解，这数据并不像是造假或是随口胡编。
不过这哪是扶苏的调研啊，这也是他前世没有参军之前在大学里的时候利用空余时间学到的知识片段罢了，总结的自有高人。
毕竟后代很多博主也是喜欢历史的，分享知识同时还可以获得粉丝，所以获得这些知识信息就变得比古人简单得多。
可就是这些博主随手而为的信息，若是放在这个时代那绝对也是一项大工程，需要很长时间的走访加统计才能完成。
这就是信息时代的便利了。
扶苏说完后也不急着继续说下去，而是喝了一大碗水等着他们三人先消化消化。
良久过后。
“你们再试想一下，如果在位不是位高权重的官员，而是这一千六百万黔首之一，过着连牛马都不如的生活时，如果有人要推翻我大秦的压迫，你会不会考虑参加反叛大秦的军队”
三人听完又沉默了下去，是啊，自己如果不是高官厚禄，如果自己只是一个黔首百姓，过着如此苦的生活，还要有那么多的义务徭役在身，稍有不慎就会触犯秦律，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地方徭役人数不足而蒙受莫须有的罪名而充当刑徒的情况。
自己还是很有机会会加入推翻秦国统治的队伍当中。
但是想归想，说是不敢说的，甚至是对这三人来说，想想这事都感觉罪不可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