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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 章 帝王逻辑

    帝王的思维是反人性的。

    屋内或坐或立的这几位,哪位不是人杰中的人杰?

    从歌女一步步当上皇后的卫子夫,从马奴到大将军的卫青,还有生于贵胄的平阳公主每一个人的传奇经历都不可复制,每个人都有资格在史书上自立一传!

    但,现在是棋手和棋手的对决。

    说句难听又现实的话,这些棋子,还不配坐在刘彻对面!

    帝王权谋,完全是一个全新的高度!

    在那云山雾绕间,只有刘彻一人!

    卫子夫着衣毕,最后戴上凤冕,

    “我去了。”

    卫子夫看向儿子,心中想着,

    只要熊儿还在,未来就有无限可能。

    刘据起身,

    “娘,您慢走。”

    卫子夫点头,出府,上车驾,进宫。

    屋内就剩下了四人,卫青看着姐姐离开的背影,似有所悟,起身也要离开。

    平阳公主皱眉问道,

    “你去哪?”

    “我也进宫求情!”

    平阳公主刚要开口阻拦,刘据声音平静道,

    “大舅,这事和你没关系。”

    卫青僵住。

    “熊儿,这是卫家的事,怎么能和大舅没关系?大舅也姓卫啊!”

    “大舅,”刘据看向卫青,认真道,“你去了,只会把事情弄得更麻烦。

    表哥贪的是军马钱,娘亲和军队没关系,娘亲去求情,再大也不过是个治家不严的罪名,甚至说,可大可小,连个罪名都算不上。

    可您去了呢?

    卫家的公孙敬声贪了马钱、您是大将军,是征匈的三军主将,您和这事要是牵上关系,兵还带不带了?

    大将军自家人贪了军费,大将军还入宫求情,

    您手下的兵马难道就不生二心?

    你要是进宫,父皇根本就不会见您,还是别浪费功夫了。”

    刘据一口气说了很多,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中却似乎应合天道,让卫青听的心服口服,

    平阳公主深深看了熊儿一眼,拉住卫青低声道,

    “现在都听熊儿的。”

    卫青无奈点头。

    刘据沉默,继续思索,

    如果想跟上父皇的思维,也要同样的反人性。

    娘亲这颗棋一定要落下去,不,是送出去。

    皇后说来好听,也不过是皇帝的臣子,寻常臣子害怕在朝堂上犯错,这是正常逻辑。

    而在君王的立场,他喜欢臣子犯错,而且是犯大错!

    夸张点说,除了觊觎皇位的任何大错都可以!

    君不见,秦始皇把大军托付给老将王翦后,王翦坐地起价,在出征前,明着跟祖龙伸手要钱。

    君不见,明朝大权臣张居正“精于谋国,拙于谋身,”一个能把国家大小事治理如此巨细的文臣,会贪图几个银子?

    君不见严嵩、和珅,大贪特贪,名声恶臭!

    这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他们主动把刀递给皇帝,传递给皇帝一个信号,

    陛下,您放心,就算我手里有权,但我犯了这么大事,您想什么时候杀我都可以!我的命就在您手里握着!

    从百姓视角来看,

    这种大贪官为何没人能管管他们,殊不知,这才是皇帝最喜欢的官员。

    要主动犯错,犯大错!

    卫子夫太完美了,

    可你到底是个臣子!

    在刘彻看来,你把自己搞得那么完美干什么?你要那么多赞誉干什么?

    你的亲族犯了这么大事,你也不求饶,如此爱惜羽毛,是要图谋什么?!

    这才是皇帝的反人性逻辑。

    卫子夫必须去,卫青也必须藏好,

    这是刘据暂时应对的两步棋,但,远远不够,这场政治浩劫,什么时候结束,都取决于便宜老爹。

    因为他才是制定规则的人。

    “青儿”

    “大姐!”

    卫君孺缓缓睁开眼睛,卫青赶紧扑到大姐身前,卫君孺神色迷茫,忽然想到自己儿子被朝廷抓走了,瞬间悲从中来,压抑着抽泣起来,

    “我没了敬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卫青低下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大姐。

    “大姨,”刘据走过来,“您放心,谁死,表哥都死不了。”

    哭声一滞,卫君孺只当是熊儿在安慰自己,犯了掉脑袋的大罪,公孙敬声怎么可能不死呢?

    卫君孺伸手抚摸着刘据的脸,

    感动道,

    “好孩子,大姨谢谢你。”

    刘据也知道大姨不信,不过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起身道,

    “我得赶紧回宫了。”

    卫青不解道,

    “熊儿,这么急做什么?”

    刘据摇摇头,嘱咐道,

    “要是表哥来了,告诉他,去东宫。”

    说罢,匆匆离开。

    只留下满脸茫然的众人。

    但卫青听明白了一件事,熊儿口中的这个表哥,

    不是公孙敬声,而是霍去病。

    双方棋手已然坐好,

    只等落子。

    未央宫

    一块巨大圆形石盘,垂直放在太阳正下方,石盘中心竖着一根铜制指针,太阳走到哪里,那根铜针被晒出来的影子,便指在哪个时辰。

    古代计时的工具,日晷。

    中贵人包桑快步走出,白面上满是汗珠,弯下腰,眯着眼睛趴在石盘上确认过后,又匆匆走回宫内。

    “陛下,未时了。”

    刘彻随意拍打着桌案,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听起来像是哪段宫乐。

    包桑话音落,刘彻手上不停,闭目拍打完这段宫乐后,宫内才是一静,

    “到了申时,就让江充把人带走。”

    “是。”

    包桑身子一颤,憋住突如其来的尿意,

    随了陛下这么多年,他又是嗅到了暴风雨前那淡淡的腥味。

    刘彻睁开眼,用拳头撑住脑袋,

    他亲自把公孙贺父子按住,又叫唯一不属大将军府、大司马府治下的虎贲营去拿人,他自以为给的信息已经够足了。

    到现在为止,朕还愿当这是家事。

    刘彻只愿意等一个时辰,过时不候,

    因为在这种突发情况下,暴露出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反应,再之后,就不作数了。

    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刘彻只给这个人一个时辰进宫,

    时辰一到,公孙贺父子的事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当然,最恐怖的是,一个时辰内若是没人来,

    刘彻对卫家的态度,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刘彻不可能离不开谁,

    他这一生,来来去去太多人,有的人活着,也有人死了,但唯有刘彻稳坐在皇位上,屹立不倒,

    缺了谁,朕的大汉都能照样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