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这天，阳光正好。自天刚放亮的时候开始，道道晨曦的霞光映射在银光素裹的牡丹江。
早早盼着这一天的孩子，和清早的霞光一起，在街面上疯跑了起来。
零零星星的炮仗声，阵阵的欢笑声，驱走了牡丹江以往的阴霾。
“嗯……啊！”
宿醉的章牧，在火炕上撑起了身子，用力摇了摇依旧发胀的脑袋。
扭头看向了同在火炕上，打着呼噜的韩金，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好兄弟，过了今天也不知道咱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保重吧！”
喃喃了这么一句后，章牧在房间内找出纸币，给韩金留了一封信。
并在信封上留下一句话【见到小五、小六后，再打开。】
将自己对韩金最后的嘱托，放在韩金的枕头边后，章牧穿好衣服，自己转着轮椅的轮子，出了房间。
…………
“章头儿……”
章牧刚出了房间没多远，便听到小 三子的声音。
“这么早就起来了，咋不多睡会儿？”
小 三子说着，径直走到了轮椅后，接过了轮椅的扶手。
见来人是小 三子，章牧微微一笑，打趣起来。
“怎么，被翠儿踢下炕了？”
小 三子听了，脸色微红，好在章牧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脸红了。
“哪有，是翠儿让我早点起来的。说是章头儿和韩金昨天醉的太厉害了，让我早点起来，弄些粥给章头儿喝。”
“没……没把我踢下炕。”
见小 三子如此说了，章牧也没往下追问太多，抬手朝着铺子指了一下。
“粥我就不喝了，辛苦你送我去陆军医院一趟。”
“我答应田中医生，要昨天晚上八点之前回去的，若是让她发现我昨晚没回去，准要和我生气。”
接连养了好几天，小 三子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怕是不用出正月，身上的伤就能好利索。
此时推章牧走，也不费什么力气。
“章头儿……”
轻唤了章牧一声后，小 三子不知怎地踌躇了起来，推着轮椅的力道也轻了不少。
像是心中憋着一句话，卡在嗓子那里，说不出来。
轮椅上的章牧瞬地听出了小 三子，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
“有什么话就说，吭吃瘪肚的可不好！”
又是一阵沉默后，小 三子的声音再次从章牧身后响起。
“章头儿，昨天喝酒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你喝酒喝的这么凶！”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章头儿，你可不能瞒着我。”
章牧听了，心中微微一紧。
昨天到底还是太放肆了，想必不止小 三子看出了端倪，一定还有其他人，也看出自己不对劲了。
但面对小 三子，适当的解释还是必要的。
“昨天就是太高兴了！你想啊，你和翠儿能走到一起多不容易。既然不容易，就要珍惜眼下的好日子。”
章牧说着伸出了手，在小 三子扶轮椅的手上拍了拍。
“早点和翠儿弄个孩子出来，到时候我要给孩子当干爹。”
然而，章牧的话音刚落，小 三子推轮椅的动作忽地停了下来。
绕过轮椅，跑到章牧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章头儿，我要跟你坦白。那张符……那张符其实是……”
“我从天仙宫求来给我自己的。当时给章头儿送礼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张符就混在小黄鱼的盒子里了……”
“我求那张符，其实是想保我自己平安的……没想到……”
小 三子说着，整张脸埋在章牧的腿上，直接哽咽了起来。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在向大人忏悔的孩子。
自从千香楼事件之后，小 三子心中对章牧就满是愧疚。更是在听说章牧中枪后，心中的愧疚之意达到了顶点。
而如今，将埋在心底的话全都说出来之后，小 三子只觉得畅快了许多。
章牧听着小 三子的这番忏悔，伸手在他脑袋上轻抚了两下。
“我听说啊，像平安符这种东西，是要心诚才会有效果的。”
“那张符虽不是你特意给我求来的，可它还是保了我的平安。想来，你是真心想让我平安的。”
“诸天神佛是看到了你的诚心，才保我平安无事的。”
这一番安慰之言，其实章牧自己都不信。
若是诸天神佛真有如此大的神通，那为何东北还是被小本子占了去？信奉诸天神佛的老百姓们，还是要活在水深火 热之中？
如此看来，神佛都是不顶用的。
但小 三子能和自己坦白这些，也让章牧看清了他的心。
若说之前，小 三子和章牧之间，只是可以相互信任的上下级，可以相互照拂的兄弟。
如今有了这一番坦白之言，小 三子和章牧之间，已然成了那种没有保留的兄弟。
“章头儿，我……”
小 三子见章牧没有丝毫责备，缓缓抬起了头，看着章牧。
“章头儿你不怪我？”
“我怪你干什么？好了，都是成了家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掉眼泪，这怎么能行？”
说着，章牧伸手擦去了小 三子脸上的眼泪。
“记住了，男人留些不流泪！”
和小 三子唠叨了一些，要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便催促着小 三子送自己去本子的陆军医院。
…………
今天是年三十，火车站出货，送韩金出牡丹江，全都在今天。只不过，这些事章牧全都安排好了。
章牧并不是一个只顾着眼前的人，今天回本子的陆军医院，就是为了往后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为了减轻田中平三郎的怀疑，为了能接近本子的春季计划，章牧必须要回去。
……
没有在东二街的铺子过多逗留，在小 三子的搀扶下，章牧上了小轿车，一路去到了本子的陆军医院。
可刚推开病房的门，章牧就看到田中蝴蝶穿着白大褂，坐在章牧的病床上。
“早上好啊！我就是出去吃个早餐。”
面对章牧的扯谎，田中蝴蝶那双满是怒气的眸子狠狠的剜了章牧一下，随后转怒为笑。
并没有急着戳破章牧的谎言。
“是吗？正好我还饿着呢，既然章队长有地方吃早餐，不如请我也吃一顿吧！””
说着，从病床上滑了下来，径直朝站在门口处的章牧走去。大有一副，要配合着章牧将谎言演下去的样子。
“章队长，不会连一份早餐都舍不得吧！”
这下，轮到章牧头大了。
从东二街的铺子离开的时候，章牧也没吃东西。本想着能先田中蝴蝶一步到病房，却不想田中蝴蝶竟在等着自己。
而且还顺着自己说的谎话，要自己请客吃早餐。可今天是年三十啊，哪里还会有铺子开门卖早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