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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看星星

    人们之所以把孤独症儿童形容为“星星的孩子”,是因为星星看起来离得很近,其实很遥远。它们独自在夜空中闪烁,就像孤独症孩子。明明就在父母身边,心却十分遥远,就像她们来自遥远的星球一样,完全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

    月月还在安静地玩着牙签筒,用左手拔过去,再用右手拔回来,竹筒里传出沙沙的声响。

    爸爸伸手“抢”走了小月月的牙签筒。爸爸旋动牙签筒的盖子,侧过签筒从中抽出来一根细细的牙签。

    小月月目光追踪,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睑,忽闪忽闪,像夜空中忽闪忽闪的星光,怎么看都是灵气外溢的孩子。

    小月月抿着嘴,鼓了鼓腮帮,不明情绪,没有作声。

    这是好的情绪反应,虽然不明显,但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爸爸连忙讨好似地把牙签筒还给女儿。

    月月接过牙签筒,并没有再重复之前滚来滚去的游戏。一只小手摛着牙签筒,学着爸爸的动作,转动了绿色的旋盖,翻转了牙签筒。

    滴嗒声,应声掉落了两支细长的牙签。

    月月目光转向桌面的两支牙签,另一只小手拨弄着两支牙签。夫妻看得出来,小月月此刻很有成就感!

    夫妻俩与荣有焉。更加坚信月月会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虽然生病了,但学习能力非常强!看看这只牙签筒就是清北的证明!

    年轻的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总是那么盲目自信。

    爸爸很开心,今天的晚餐很值得。

    喊来服务员结账:“您店里有优惠活动吗?”

    “您可以参加我们的团购优惠,购买平台90元抵扣100元的优惠券。”

    “我不要九折优惠,您店里的这只牙签筒能送给我吗?我女儿很喜欢!”

    服务员懵圈一秒钟,作出正确回答:“可以!谢谢再次光临!”

    爸爸咧着嘴开心地笑。女儿喜欢的东西,都必须带回家!这好像也是所有年轻爸爸们的通病?月月的妈妈见怪不怪了。

    爸爸抱着小月月,小月月擒着牙签筒,妈妈紧随其后。

    一路往回走,月月手里的牙签筒摇呀摇,沙沙作响。如同美妙的音乐。

    爸爸心里在想,多美妙的声音,未来小月月也许能成为音乐家。

    回到酒店已经快20:00,楼下柜台里依然是那位老者。

    “大爷,您推荐的庐山三石很美味。谢谢啊!”

    “哈哈!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一条街好多好吃的,你们要多住几天呀!”

    “沙沙沙!”小月月摇动牙签筒,仿佛也在感谢。

    “好漂亮的小姑娘啊!上楼去大平层找哥哥玩。我大孙子在六楼呢!”老者说话声中,伸出手逗弄了一下小月月的腮帮子。

    爸爸趁势矮身放下了小月月,连忙回道:“好啊!谢谢大爷!”

    夫妻俩没有再尝试去乘电梯。一家三口直奔楼梯口,小月月跟着爸爸妈妈,迈出她的小短腿,一起吭哧吭哧爬楼梯回房间。

    牙签筒“沙沙,沙沙……”声传来,老者默笑。

    最终还是爸爸抱着女儿登上了六楼。

    此时六月,刚入夏,天气开始慢慢燥热。来到六楼大平层,半层住宅的结构设计让楼道里传来阵阵清爽,户外的大平层凉风习习,让人欲罢不能。

    一家人没有急着回房间,顺势走入大平层,几步来到了第一组藤椅边,爸爸把小月月放在了藤椅上。夫妻俩也在各自座位坐下。

    下午没有仔细地看这半边跃台。现在借着昏黄的灯光,再看这半边跃台,设计甚是精巧。铝合金的围栏,木质的地托,藤制的桌椅,围绕一角的小石山与簇簇盆栽。月光的银色与昏黄的灯光辉映下,安全外围是那么明亮,内景休闲区的木质地托和藤制桌椅散发出油色的厚重。

    跃台西边第三组休闲椅上坐着一位老奶奶和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几乎还是下午的姿势,双手托着腮,手肘支着茶几,目光看着远方。

    顺着小男孩的目光看去,远处有什么?头脑里浮现出是傍晚时的晚霞照映群山。现在看过去,却是黑漆漆的景象。

    借着灯光再看祖孙俩坐下一角,有银色的铝制栏杆延展其上,像个工字形的顶棚架构,银色的铝制栏杆上稀疏蜿蜒地爬满了绿色的植物。是白天下车时看到爬满墙面的爬山虎吗?让人有些错觉。

    身边的小月月说话了:“葡萄”。声音细小,但吐字清晰。

    爸爸顺着小月月的目光看去。果然,小男孩头顶的藤绿中挂着几串青葡萄,与绿色的叶子浑为一体,着实不易发现。

    当然,侧面也证明成年人的先入为主,错把葡萄藤认为爬山虎。

    “咦,小月月的观察力果然超人一等!“爸爸心中满是欢喜地想!

    其时,此刻妈妈心里边也是这么想的。一家人都很自恋……

    爸爸起身了,还是男人更有行动力,慢慢走向祖孙那一角休闲区。爸爸要去搭讪一下,当然真正的目标是给小月月摘一串葡萄。谁让女儿看见葡萄并说了出来呢!

    对,女儿喜欢的,都要带回家。就是这么任性!

    爸爸来到葡萄架下,看一眼那青涩的葡萄:“大娘,你们是这个民宿的主人吗?“

    “是呀!你们是602的住户吧!“老奶奶的回答证明了她了解民宿的入住情况。

    “喊你家人一起过来坐会吧,我这里有茶水。“老奶奶很好客,顺手拎起茶几上的一只老式青花提梁壶,用纸杯倒了三杯云雾凉茶。

    面对热情好客的老奶奶,男子倒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向妻子招了招手。妻子其实也听见了刚刚的对话,起身抱着小月月走了过来。

    休闲区四把椅子,妈妈抱着小月月坐在小男孩的对面。

    两家人互相寒暄着,大人们闲聊天的模式总是摸不着边的无边无际……

    小男孩长得瓷白,大约五六岁年龄。却是一副霸道总裁的酷冷面容,一动不动望着远方。月月妈妈在近身处观察,错觉中小男孩的目光深遂。

    小月月盯两眼葡萄,再看一眼小男孩。

    小男孩虽然望着远方,但仅隔着一张茶几,小男孩不可能看不见小女孩。

    大人闲聊了两刻钟,夫妻喝了两杯凉茶。很是惬意。

    两个孩子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陪坐着。

    老奶奶慈祥的对着月月招招手逗趣:“好漂亮的小姑娘啊!你叫什么名字呢?”

    妈妈回道:“我女儿叫江心月,小名月月”,小男孩目光低垂,看了小女孩一眼。

    “我大孙子,徐星晓。星星你不和妹妹打个招呼吗?”奶奶手里蒲扇轻轻地拍了拍小男孩的背。

    小男孩收回远眺的目光,没有说话。屈腿站上藤椅,伸手摘了一串小小的青葡萄,稍稍蹲下身子向前倾,将手中的葡萄递给月月。

    小月月随着目光看着小男孩把葡萄递到了眼前,迟疑地伸出了双手,手里还抓着那沙沙响的牙签筒。

    徐星晓没有任何言语,但动作的指向性很明确。江心月接过葡萄,看着手里的葡萄和牙签筒,拿着牙签筒的手递向小男孩:“给你!”声音软糯而坚定。

    江爸和江妈此时为刚刚江心月一连串悄然发生的互动正在暗暗激动不已。

    女儿终于与同龄孩子有互动了,并且将自己喜欢的玩具分享给了对方。这是自孤独症确诊以来第一次病情障碍的突破!

    此时此刻的徐星晓很茫然地接过这只牙签筒。坐回原样,重新看向远方。

    江爸江妈再次顺着徐星晓的目光看向远方。

    远处,天边,不再一片黑暗。

    入眼处,新月升起,星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