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有过安静的岁月吗？
除了偶尔的宁静，也有。
那是在和魔域五大国之外的魔族相处的时候。
她曾经遇到过一个睿智的老者，便问：“人生总是那么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才如此？”
老者回答：“总是那么苦。”
这些苦难她遭受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
她随时都可以死，对于她自己来说，无伤大雅。
“来吧，用你手里的剑，斩落我的头颅，送我回家。”她微笑说道。
风尘手里的剑忽然不自觉开始颤抖。
众人都等着他动手，一个个屏住呼吸，等待最后的结果。
但是此刻他彻底犹豫了。
该下定什么样的决心，才可以砍下颜如玉的头颅？
“风尘，杀了她！否则她肯定会灭掉我们人族！”有人族强者大呼！
风尘看向辰曦，只能看到辰曦眼里的冷漠。
她缺少了感情，对这些人的生死似乎并没有什么概念了。
他又看向水语，水语笑盈盈的，投以鼓励的目光说道：“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你不杀我也不会责备你。”
风尘长吐了一口气，但是却有人大骂。
“叛徒！你绝对是魔族派遣过来的探子！竟然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甚至有人大怒说道：“敢妖言惑众，我先杀你！”
那是一个龙脉境巅峰的强者！
他对魔族太痛恨了，人族因为一个颜如玉，损失了多少天才？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不惯别人袒护颜如玉。
谁敢袒护，那就杀谁！
眼看着这场闹剧就要发展到巅峰，远处忽然有一杆枪飞来，仅仅只是一杆枪罢了，恍若可以压垮半片天空！
“谅你对人族有功，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以后说话注意点！”远处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但是对某些人来说，这道声音却再熟悉不过了。
有些大能动容，老脸舒展开，眼里甚至有浑浊的泪水。
是那个人来了。
千年之前的枪道第一天才！
他为人族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却痛好几个子嗣，无奈之下离开了十二国，去了大漠。
听说在大漠当了一个城的城主，少有人去关注过。
而今那个人回来了！这杆枪的气势变得越发的恐怖，让人心惊。
比起三大人王，只强不弱！
“是水龙回来了！”有人低语。
果真，下一刻远处的天空就隆隆作响，一个蓬头垢面的大汉从远处飞遁而来。
水龙还是那个水龙，不修边幅，那张脸看着好像好几天没洗，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更像是好几个月没有打理，衣服也是乱糟糟的。
反而是那杆枪格外光亮。
——是了，一个枪痴，只要照顾好自己的长枪就可以了。
看到水龙出世，水语眼里有泪。
十几年没有见到父亲了，颇有一些感叹。
“先不叙旧，看看风尘和颜如玉的结果。”水龙大笑说道。
水语点头，也急着等结果。
天上有剑神看着，地上有水龙监视，没有人可以干扰风尘的抉择。
风尘说杀，那么颜如玉就要死。
要是风尘说不杀，颜如玉就可以活着回去，人族之内，没有一个人敢有什么意见。
风尘的目光并没有被外界吸引走，而是看了颜如玉很久。
他的手抖个不停，那把剑或许是太沉了，终究还是从他的手里掉落了下去。
“当！”
长剑坠地，发出一声轻响，牵动所有人的神经。
风尘死死咬着牙，眼里都是雾气，终于是开口了。
“你不该来！”他面庞扭曲，看着格外凶恶！
“你知道我做了万全的准备，有十足的把握，还来送死！”他斥责颜如玉，心里有些惘然。
三年结发夫妻，还有好几年的好友，这么亲密的关系，让他怎么痛下杀手？
颜如玉笑着说道：“但是我总要来归还你的枪。”
风尘愣了一下。
归还自己的枪……
所以就要来送死吗？
“杀吧，我已经是个死人了。”颜如玉长叹一声，眼眶里面终究是渗出了泪。
还是死吧，活着这么痛苦，没有什么亲人，没有什么意义。
风尘再度拾起剑，依旧无法下手。
他的戾气很重很重，但是哪怕是那么重的戾气，都让他无法挥出手里的剑。
这就像是让他朝着自己的几个爷爷挥剑，朝着瑶姐姐挥剑。
他怎么能下的了手？
颜如玉心里也有点触动。
风尘是她挑选出来杀自己的最佳人选。
最后还是下不了手。
也是啊，那三年同一屋檐下的陪伴，在家上三年共结连理，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为什么会想让这样的人来杀自己？
大概是因为死在风尘的手里，她打心眼里是高兴的——这么一来风尘就成了人族的英雄，以后的路会走的更加顺畅。
“我的眼睛彻底复苏，最多活个一年半载。”
颜如玉说道：“我知道以后你会遇到更加可怕的劲敌，我会在死前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从他的手里活下来。”
她说的劲敌就是风祖。
这个完美的男人，拥有道祖一样的体质，拥有道祖一样的天赋，拥有同期道祖一样的实力。
风祖是无敌的，是无法撼动的。
但是她曾在夜里爬上荡魂山，那时候风祖在睡。
那时候她甚至不知道风尘是谁，只听到风祖的梦话。
“杀风尘，复仇！”
一句梦话，被她记到了现在。
她不知道风祖为什么还不出手，但是却知道，风祖做出的决定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这两个人的大战总要来临，风尘肯定不敌。
说罢，她忽然抬起手。
身上的剑将她手臂的衣衫割破，让她手臂鲜血淋漓。
她抚摸风尘近在咫尺的脸颊，展颜一笑。
“风尘，你要活着，活到未来，活到无穷岁月之后！”
风尘不明白，为什么颜如玉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只是下一刻，他看到颜如玉忽然把手指刺进了她的眼睛！
“噗嗤！”
两只眼中当即有鲜血洒落！
“呼……呼……”
这样的疼痛，哪怕是颜如玉都无法承受，呼吸因此变得格外沉重！
但是，她的手指并没有抽离出来，而是插的更深！
片刻之后，她手指一勾，从眼睛深处掏出来两颗灰色弹丸一样的东西，晶莹剔透，就像是灰色的水。
她闭着眼，血顺着眼眶往外渗，看着凄厉到了极致！
她亲手把空间眼从身体之中取了出来，让自己变成了瞎子！
“风尘，你要活着……”她额头上都是豆大的冷汗，却忍着痛叮嘱风尘。
下一刻，风尘看到她的手指闪电一般压在了自己的眼前。
那两颗弹珠一样的东西已经进入了风尘的眼睛，融入到了风尘的眼睛深处。
“我把我的眼睛给你，以后你替我看看更加广阔的世界。”
她惨笑起来，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只是张开双臂，站在虚空之中等死！
风尘又看了看周围，看了看那些人的眼睛。
所有人都在等他挥出这一剑！
风尘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大的期盼，终究还是提起剑，颤颤巍巍斩了过去！
只是下一刻，天上有万千兵器落下，差一点就要摧毁大山！
众多兵器横在风尘和颜如玉中间，把风尘逼退百丈！
那些兵器并不是实体，而是灵气组成。
此时漂浮在虚空之中，矛头全部指向风尘！
有人出手了！
哪怕是有剑神看着，依旧有人插手颜如玉的生死！
“风尘，大战结束了，你赢了，可以走了！”
天上传来一道威严无双的声音，别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风尘听了出来。
就连戒色的眼神也是变了又变。
“是谁！胆敢干扰他们两人对决！”人族有大能震怒！
说好的公平对决，风尘杀了颜如玉那只能怪颜如玉技不如人，竟然也有人敢来干扰！
“闭嘴！我今日要救颜如玉，我看谁敢有什么意见！”
那人再次咆哮一声，从苍天之中落下！
众人都看向云层，看到一个青年从云层一步一步走下！
青年的脚下有无穷金光汇聚，耀眼如日！
那些金光又化成了金莲，恍若楼梯，让他踩着一步一步走来！
甚至就连他的周身也有道音在诵读，恍若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谁有如此阵仗！
哪怕是那几个人族大能，也都没了之前的气势。
来人终于开口：“在下风祖！要救颜如玉，谁敢有什么意见！”
风祖！
众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名字。
真的是风祖！
“风祖不是居住在荡魂山上吗？为什么下山了！”
他们不明白，风祖这么多年都一个人熬过来了，为什么会选择这时候下山。
为了看两个人大战？
风祖也没有给出解释，而是一步步走到了风尘对面，横在风尘和颜如玉中间。
风尘可以感受到风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
龙脉境后期！
但是气息惊人，哪怕是大能都要退避三分！
这就是真正的人族第一天才，坐拥道体，从来没有出手，却处处流传他的无敌传说！
“风尘，这人我救了！”风祖只有这么一句话，不给风尘任何拒绝的机会！
风尘早就知道风祖和颜如玉是友人，但是没想到，从来没有下过山的风祖，竟然会因为颜如玉下山。
“若是我必须要杀她呢？”风尘问道。
“那你就先杀我！”风祖回答。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可是龙脉境后期的超级天才！走起路来都是遍地生莲，风尘如何杀？
不止境界上有差距，就连天赋上也是差距巨大！
风尘看了看天空，仿佛看到了天空云层之上，有人摇了摇头。
剑无心此时确实在摇头，在回应风尘。
他可以杀风祖，但是不能杀，其中牵扯到了因果大道，他承受不起。
风尘低下头，口中沉吟，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情绪。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情绪如何。
是高兴？
亦或者是可惜？
或许都有。
他终于可以有一个借口不杀颜如玉，风祖就是他的借口。
或许风祖会被人谴责，但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没有为那些死去的英烈报仇，又让他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杀她，是因为自己是人族，不杀她，是因为自己是好友，是丈夫，两重身份让他陷入迷茫。
“你把他带走吧。”风尘终于开口，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哭，也不像是在笑。
“后会有期。”风祖说道：“下次见面，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吗？”
风尘摇头，不清不楚。
他淡然说道：“下次见面，就是大敌！”
风尘愕然，恍惚之间又想起了那一道声音。
“知道是谁让你身陷囹圄吗？知道是谁害死了你娘吗？是风祖，好好修炼，去杀风祖吧！”
原来那句话是真的……
这是他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事情，没想到做梦的事情竟然会是真的。
“但愿后会无期！”风尘说道。
说罢，那些刺在颜如玉身体之中的剑已经飞了出来，风祖背着颜如玉，洒了一路血痕离开。
还有人不长眼，想要袭杀颜如玉，但是风祖只是回头，怒吼一声！
下一刻，口中便吐出一挂星河，化成万千宝器，让那个龙脉境后期的强者化成了齑粉！
这就是风祖，太过强大！
趴在风祖的背上，颜如玉浑身浴血，却又感觉到了难得的平静。
“你没必要来救我，反正我是要死的。”她说道。
她已经成了瞎子，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但是可以想到，风祖的脸上肯定有愤怒。
风祖淡然说道：“本来我也不想救你，但是你挖了自己的眼睛，恐怕可以活更久。”
颜如玉的体质早已经在灵魂之中扎根，哪怕是找匠神换身体都无法解决。
挖了眼睛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再过一些年，空间眼还是会从她的身体之中长出来。
但是那也是一些年之后的事情了，在这之前，颜如玉总算是可以安静享受生活。
颜如玉禁不住一笑说道：“这么说来，因祸得福？”
上一次她好不容易让匠神帮忙控制了一番，结果没多久就恶化了。
不过这次不会恶化了，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宁静。
挺好的。
——
第四卷完，以后颜如玉还会有大用。
明天开启第五卷，这段时间因为在写新书，很忙很忙，没空写这本，质量有所下降，多担待，你们要是说这段时间主角太笨，那没办法，我没空想剧情，这本也不能断更，因为断更了我就连六百块的全勤都拿不到。
可能在你们眼里我就是网络乞丐，可以随便嘲笑和喷，我也懒得看评论，随便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