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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夜探羑里城

    现在完了,全都完了。

    要不是太震惊于跟踪自己的人怎么忽然间变成了申钟,怎么可能被申钟这么简单装出来的“好像什么都知道”骗到?!

    这其中刹那需要反应过来的事情实在太多。

    比如黑夫虎哪儿去了,走了吗?或者原本在的,但现在……还活着吗?……难道还在暗处看吗?……申钟指名道姓你了,还说带了个武艺不差你太多的武士你都不准备出来的吗?

    比如自己和申氏至少表面上没有任何瓜葛,他申钟尾随自己干嘛,究竟什么目的,总不能是因为苏氏今晚的行动?……哎他提到了,提到的确实是这个行动的吧?真是因为这个??

    原本知道劫羑里的事情可是自己的底牌!

    虽然,是的,确实……

    暂时不知道什么阶段用上,怎么用上。

    但这个信息差会让他掌握主动,比如从黑夫虎嘴巴里问出来答案之后,如果能行动,那他就能自己选择合适的时机切入苏氏申氏的行动。

    选择合适的时机很重要!

    到时候根据自己知道的,添油加醋也好,掐头去尾也行,总之全看自己怎么操作。

    结果现在底牌露了。

    却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

    会被灭口吗?还是说申氏族长会谨慎地询问劫羑里的行动透露出去多少,还有谁是知情的呢?

    毕竟现在自己也算的上是朝歌地下之王的准女婿了呀……

    申钟缓缓扯出了个诡异的笑容:“周氏长子原来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居然还想加入我们……”

    他抬手做出了个“上”的动作,那个武士风一般掠过与周考之间的距离,在周考眼睛中的倒影越来越大,接着停顿在周考身前,一把抓住周考的两个手腕。周考只觉得自己的两只手被浇筑在了千万斤的铜汁当中,根本一动不能动。

    申钟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

    “那就请周氏长子和我们一起行动吧。”

    ·

    近一个时辰后。

    朝歌子氏府邸。

    黑夫虎让出一条路,看着怡姜欢脱地从东厢一个房间中奔奔跳跳跑出去,正想走进怡姜才出来的那个房间,怡姜忽然叫住了黑夫虎:

    “哎!黑夫哥哥!我要成婚啦!”

    黑夫虎挤出微笑。

    ——还是等小姐走远了再进房间报告吧……

    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朝歌地下之王往地上摆了两个席子,应该是听到怡姜刚刚的叫嚷了,屋子里点亮了四盏油灯,可照的还不是特别亮堂。朝歌地下之王瞧见黑夫虎走进房间,一指其中一个席子,说:“坐。”

    两人坐下,黑夫虎如实报告自己尾随周考看见的事情:“申钟那老家伙真的主动找上了周考……”

    朝歌地下之王问:“你没有被发现吧?”

    “没有,”黑夫虎摇着头回答,“按照昨晚上计划好的,周考和小姐出了鹿台申钟那老家伙就跟了上去。看见他们跟上去,我立马退的远远的。”

    朝歌地下之王又问:“确认看见申钟把周考带去会合苏氏你才回来的吗?”

    “是,老爷,我远远跟到他们出了南城门朝着密林走去才回来……”

    黑夫虎没再说话,时间在流淌,油灯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响动。

    朝歌地下之王说:“问吧,我知道你有疑问的,我特意给你准备了席子。问问题确实能锻炼动脑子的本事,你早晚要用上这本事的。”

    犹豫了片刻,黑夫虎终于问:

    “但……怎么会呢?申钟那老家伙怎么会邀请周考入伙,他不怕周考因为和你的关系给他们捣乱?周考又怎么会敢这样子同意申钟的邀请?不怕有诈?”

    朝歌地下之王解释说:“他们虽然和目的地都不一样,但要走过相同一段路,就只好结伴而行了。”

    黑夫虎还是有些不解,问:“什么意思?”

    朝歌地下之王说:“申钟当然不是真心帮周考救父,申钟的目的无非就是试试看,能不能,把周考拖进局里。周考和我们的关系现在多少人都知道呀,多新奇的事啊,他这个身份,如果拉他入局岂不是到时候更好陷害我们?行动中只需要保证周考不碍事就行,如果真劝说成功周考主动入局,当然至少表面上他是不会碍事的。其它的,申钟他会自信能解决。”

    说到这里,朝歌地下之王有些无奈般摇了摇头:“周考就更不用提他的目的了,只不过那种情况下已经由不得他犹豫,他是个偶尔会豪赌的人,也是个自信到略微一点点自负的人,这两点都从崇莘事件上具体展现出来过了。”

    黑夫虎面色有些复杂,缓缓地说:“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朝歌地下之王叹了口气说:“可能会有,周考不至于真想害我们,所以我觉得他可能会自作主张留下一些小尾巴,可能是比较隐秘的点,最后能证明是申氏干的就行,但申钟又怎么会放任不管呢。”

    黑夫虎沉默了,原本他想问的得到的答案并不是这个方面,可这个答案又令他心忧。

    朝歌地下之王忽然笑了一声,说:“怎么了?不是一直不太喜欢周考那孩子吗,这会儿心疼他了?”

    黑夫虎说:“让他陷入这种情况我有错……而且,小姐说要和他成婚了……”

    朝歌地下之王点点头:“放心吧,这也算是个小问题,申钟想要周考老老实实地跟着行动计划走,周考也需要搭上这条顺风船。所以他们大概也只会暗地里斗。”

    黑夫虎说:“其实我担心的主要不是这个……”

    朝歌地下之王问:“那是什么?”

    黑夫虎回答:“我想明白了。老爷你和崇德谈合作,送周考入局,其实都是扯淡,其实只是在稳着崇德那老家伙,然后借崇德稳住申钟那老家伙,反正就是让周考有喘息的机会,最后毁约也不用怕他们。劫羑里的计划行动下去崇德的小辫子就会露出来,到时候也就不用怕崇德再找麻烦了。老爷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引诱他们把计划行动下去,如果他们计划还没行动我们就贸然帮周考,他们就有可能察觉出什么,然后就干脆放弃计划了,崇德的小辫子也就不会露出来,周考就真陷入死局了……”

    朝歌地下之王点点头:“嗯,然后呢?”

    黑夫虎说:“可是我们这回出的可是杀招呀,再加上崇德……周考真的能活着走出羑里吗?”

    朝歌地下之王这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棋子我给周考这孩子留好了,不发生意外的话他是能活下来的。”

    可是真的能不发生意外吗?

    事后回想起来这件事,所有在这件事中谋策了计划的人,全部都会惊叹地发现:

    出了意外!

    ·

    坐在牛车上摇晃着身子前行,周考眼神闪动,努力地看清已经变黑的四周,黑暗中会不会忽然出现什么朝歌地下之王的后手。

    劫羑里的计划其实简单到爆炸:

    就是每次立秋大祭之前,子氏会派出一个小型的运输队——不像怡姜会领着队伍镇压买卖的奴隶那样的——运输队的主要任务其实是最后统计一次奴隶大战的人选,然后单独,很少的,买卖几个奴隶——有些年份还会选择不买。

    所以所谓的运输队,其实就只有两辆牛车。

    非常好下手!!

    他们就堵在路上,干掉子氏派出来的人,然后自己乔装假扮子氏的人去到羑里,装模作样买奴隶,其实是把要救的苏氏族长——现在还得再加上周氏族长——装到牛车当中运出羑里。

    到时候里头的人消失了,一回溯,那不就是子氏的人给偷走了吗?

    这不就嫁祸到子氏身上了吗?

    就这么一个简单到爆炸的计划!

    简单到周考听完讲述的时候差点没骂娘!

    好嘛!就这么个狗屁东西搞这么神神秘秘?

    又是躲躲藏藏猫在城外那么远一个密林子里,又是带着一个武力值不低于黑夫虎太多的武士。

    还以为有多精妙呢!

    接着忽然想到自己暴揍崇莘又洗脱罪名的一幕,于是立马想明白了。

    其实天底下真实在用的计谋都大差不差的,无论用它的人是谁,是自己觉得差劲的崇莘,还是就他一个眼神躲闪就来试探的申钟,其实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十招,最多一招加一招连着。

    可也主要就看用它的人是谁。

    用的好,再直接的计谋也能耍得人团团转;用的不好,复杂的计谋也只是碍自己的事,徒增变数。

    关键就在于对细节的把控。

    而就连这么简单的计谋,就连用它的人是申钟,事实上也出了一点点问题。

    当时他们一伙八个人趴在路边等子氏的牛车等了许久,申钟就忽然说:“不好!”

    周考急忙问:“怎么了?”

    申钟就说:“时间不对,子氏的车队来的太晚了,比预计中最晚的时间还要再晚一些。”

    周考还想问时间晚了的话,对计划有没有影响呢。

    这时候路的尽头响起了赶牛的叫声,四点火光在黑暗中闪动,是两辆车上的各两支火把,运输队的两辆牛车终于赶到。

    他们风尘仆仆,保持着安全又急迫的速度离周考一行人越来越近。

    那个叫白客的武士出手了。

    速度快到周考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他展开双翼般猛扑上去,迎接白客的是两辆牛车上六个人的短戈兵器,可偏偏是送命般的招式,硬生生没有一把戈能够啄到他的身上。

    战斗几乎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等周考走近,只发现牛车上六人甚至没有一处伤口,就那么脖子软趴趴歪在一边。

    ——果真是能和黑夫虎打许多次架的人!

    换上车夫的衣服,还差两件,周考和一个苏氏领队撕破身上的衣服,在泥土中打了好几个滚做旧,脸上土就着水抹了好几把,就算是伪装完成。

    销毁痕迹的方法依旧简单:

    现场烧毁了他们这行人换下的衣服,然后把牛车上原本的六个人用石头砸烂他们的脸,接着草草丢在了野狗出没最多的路段边上。

    车上周考问申钟,牛车来晚了有什么影响,申钟没有过多解释,只说到了羑里城自然会知道,待会儿行动必须要快了。

    牛车在地面行走带来凉爽,天空早已成为巨大的黑幕,月亮好像比前两天要宽一些,星星在天空中闪烁,周考没有发觉任何属于朝歌地下之王的手段。

    “抱歉啊。”

    同一辆牛车上的苏福忽然对周考说话。

    周考所在的这辆牛车上有四个人,除了周考和苏福之外,就是申钟和他的护卫了。听见苏福这个话语,申钟半躺着倚靠在牛车栏杆,闭着的双眼没有睁开,白客也依旧驾着牛车。

    周考有点奇怪,问:“为什么抱歉?”

    苏福说:“审判场上我确实没办法替你作证,驿站里我们苏氏也不能够为你出手……”

    周考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再回话。

    苏福继续说:“但是我确实想不到,你也会加入我们的行动。”

    是的。

    当他们苏氏的人听到申钟要在行动中再添加一员,且这个人还是周氏长子周考的时候,全都表露出了不可思议。

    他们全部都是知情者,全部都知道这次劫羑里的行动中,崇德家是出了力的,这些全部都在申钟告知他们这个计划的时候一同交代,比如说崇德要到了羑里的布防图,比如羑里城中有他妻子妇殷的兵。

    如果没有这些“底蕴”,苏氏几个领队怎么会,怎么敢就这么选择和申钟合作。

    如果没有这些,苏氏又怎么会一再地站在崇德家的角度思考,然后明明之前还和周氏交好这次却一丁点儿都不作为?

    但似乎由于计划是申钟提出,所有的事情也都是他安排妥当。申钟没有说拉周考入伙的原因,周考也没有解释自己明明作为准子氏女婿,为什么在这做些诬陷嫁祸子氏的事情。

    苏氏默认了申钟的决定是有利于今晚的行动的。

    周考自嘲般摇摇头,说:“我也想用更保险的方法救出我的父亲呀……”

    一路上,没有再出现属于子氏哪怕一个人的身影,也没有任何朝歌地下之王有布置过什么的痕迹。

    羑里城的城墙比起朝歌来要高一点,城门紧紧关闭,但城墙上燃烧着明亮的火把。

    哪怕没人提醒,哪怕城墙上的守卫士兵没有告诫,可牛车来到羑里城下的时候,周考仍旧本能地感受到了一股威严。

    城门打开,驾着牛车穿过厚厚的城墙,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黑。

    不是夜空带着斑斓的黑,也不像是梦中那种纯粹的黑。

    而是像有一块巨大的幕布盖在天边一角,遮挡住了任何痕迹,包括了月亮。但幕布之上,仍旧可以看见点点星光。

    周考忽然记起来怡姜提到过的,羑里城有两道城墙,一道外城墙,和一道内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