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咱们接下来做什么？直接下山和敌军对战吗？”
张小山顶着被包裹的只露出一只眼睛的脑袋，上前询问，还顺便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刺刀。
刺刀已经严重变形，刀刃都卷了起来，天知道这是捅了多少次才会卷成这样。
如果不是听声音，乔林都认不出眼前这个大头娃娃是张小山。
那个经常胆小，容易害羞的张小山，从他瘦弱的身躯里说出这样的话，的确是让乔林感到有些违和。
最让乔林感到不安的是，张小山的语气中，竟然还透露出了一丝期盼和兴奋。
其他的战士们也纷纷扭头看过来，眼神中透露出了渴望，甚至还有贪婪。
那是一种野兽在发现猎物后才会出现的反应。
在面对敌人时，都没有产生过丝毫慌乱的乔林，此刻心里忽然一紧。
他明白战士们已经陷入到一种亢奋到无法自拔的状态当中了。
接连持续了数天的高强度战斗，并没能让他们露出疲惫，从双眼中闪烁出的兴奋就足以说明这一切。
那是一种人类在冲破固有的认知后才会产生的思维模式。
选修过心理学的乔林记得，这种症状在医学上被称之为潜意识攻击性人格，俗称躁狂症。
如果继续下去，战士们不是在崩溃后变成疯子，就是彻底沦为杀戮机器。
从此他们的人生将不会再有任何色彩和感情，唯有杀人才能给他们带来快感。
这种感觉会一直持续，直到他们死亡为止。
如果战士们变成了这样的人，那么后果无疑是十分可怕的。
遇到敌人时，他们将成为敌人的噩梦。
可如果没有了敌人，他们很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为了发泄而伤害自己人。
作为七连的连长，作为暗刃的最高指挥官，作为唯一还存有理智的人，乔林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记住，在没有新的命令之前，你们的任务仍旧是坚守阵地！”
乔林的声音很高，不只是说给张小山听的，也是说给在场所有的暗刃战士听的。
“哦！”
张小山有些失望地答应了一生，眼中的戾气减轻了不少。
其他的战士们也摇了摇头，有一种没能如愿的失落感。
并不是因为乔林的一句话改变了他们，而是长久以来，乔林已经在他们心中形成了绝对的权威，对于乔林的话，他们本能的反应就是服从。
如果这句话换做其他人来说，比如雷公、余从戎这样的老兵，甚至是伍千里复活，以战士们当下的情绪，都是不可能服从的，搞不好就会直接冲下山去，和敌军决一死战。
乔林敏锐的察觉到了战士们的不甘，他知道大家此刻都在刻意压制，如果稍有不慎出现反弹，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暗刃的战斗意志空前高涨无人能敌，但战斗力却并未增长多少，尤其是在全员负伤的情况下。
如果放任他们去自由发挥，山下还有超过三个团的米军，光凭这些人数，灭了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顶多就是再付出一些伤亡代价而已。
乔林可不想他们全都死在山下，那样七连就真的完了。
“现在敌人已经退了，咱们可以休息一会，不如趁机娱乐一把，大家唱唱歌怎么样？”
为了转移战士们的杀气，乔林竟然想到了在这时刻伴随杀机的战场上搞联欢。
战士们都是一怔，很显然，战场唱歌，这是谁都没有经历过的事。
“谁先唱？别让我点名啊！”
乔林的手指不停在在战士们之间来回移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停下来，选中唱歌的人选。
那股暴戾的情绪也被压制住了，当众唱歌，对于战士们来讲，并不比上阵杀敌容易。
“怎么没人敢唱？胆子都这么小吗？”
见没人应答，乔林只得继续刺激他们。
“我来！”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主动站了出来。
乔林一看，乐了，是火力排的战士。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有些跑调，嗓音也有些沙哑，但这并不影响他将这首歌完整的唱下来。
其他战士们一听开头，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这首歌每个人都会唱，这是军歌，在参军入伍时，每个人都要学会这首歌。
“不错不错，唱得还挺有气势的！”
乔林带头鼓起了掌，不管唱功任何，能带头站出来，就已经很值得鼓励了。
那名唱完歌的战士明显也很兴奋，但不同于之前，是一种受到肯定之后所表现出的兴奋。
“下面该谁唱了？”
乔林说了一大堆夸奖的话后问道。
“我来！”
黄大川站了起来，虽然被包扎的已经看不出人样了，但他还是故意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唱道：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胜利”
黄大川的嗓音有些别扭，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但他唱的歌却在调上，让乔林小小惊讶了一把。
“没看出来，你小子竟然会唱歌，等将来咱们有了文工团，我一定让你当团长。”
乔林忙不迭地称赞、鼓掌。
“我来一首！”
也许是这气氛带动了其他人，战士们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
“一送里个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雨里个绵绵介支个秋风寒，树树里个梧桐叶落尽”
战士们接二连三的唱了起来，一时间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唱歌当中。
有唱的好的，也有唱的难听的，但乔林无一例外全都给予了表扬。
他需要的不是战士们的歌声，而是这份情绪。
“指导员，来一个！指导员，来一个！”
战士们忽然鼓起掌来齐声喊道。
“那，我就献丑了！”
乔林有些难为情的站起身来，脑中搜索着该唱什么歌。
这个年代，除了民谣小调，几乎都是红歌，没有那么多情呀爱的。
要是唱一首《两只蝴蝶》或者《死了都要爱》什么的，估计战士们都能害羞的把脸埋进土里。
想来想去，乔林忽然想到了一首歌，而且十分符合当前的局势。
“对不起了前辈，只能借您的作品撑一下了。”
乔林满是抱歉的低声说道，随后仰起头，朗声唱道：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祖国好儿女，齐心团结进，半岛抗米，打败米国野心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