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阳光洒下来的时候，陈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虽然之前天边曙光微露，但天色还是很暗，只能分辨出模糊的人影，现在天色大亮，他终于能够清楚地看到这支秘密部队是什么样了。
惨烈！
只能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
每个战士都是遍体鳞伤，枪伤，刀伤，伤口数不胜数。
有些人被包裹的甚至都看不出长什么模样。
从头到脚全都是血液凝固后变成的黑色，而且那不是沾上的血，更像是将人投进血池后泡透了捞出来一样。
无法想象，究竟是多么惨烈的战斗，会让战士们变成这副模样。
“乔连长，有些问题我很好奇，如果不涉及机密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陈强的表情凝重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乔林，并且帮他点上火。
他实在是很想知道，老总一再要求他们尽快赶到的五老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林深吸了一口烟，感觉头有些晕。
看了眼陈强手里的烟盒，骆驼牌，是米国的牌子。
吐出烟雾，乔林缓缓点点头。
暗刃是秘密部队没错，但也不能做到拒人千里之外，更何况是人家陈强最先赶到救了自己。
其实除了暗刃的番号，以及老总在信中特别交代过的内容，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可保密的，早晚都会被人知道。
“我们的部队抵达长津湖外围已经一周的时间了，从来不知道有志愿军的部队进来，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陈强见乔林没有拒绝，忙不迭地问道。
此刻他脑子里的问号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要知道志愿军为了冲破米军防线赶到五老里，光是在第一道防线处，就出动三个军的兵力超过十万人，连续猛攻了近三天的时间，才打了进来。
可乔林他们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
难道是在米军部队进入长津湖地区之前就已经潜伏在这里了？
可似乎有点不太可能，毕竟山下就是陆战一师的司令部，敌人不可能发现不了有志愿军部队在附近的。
“四天前，我们接到命令，越过防线进入五老里，已经在这座山上潜伏了三天。”
战斗结束带来那种彻底放松的感觉让乔林很舒服，他一连抽了好几口烟，回忆着这几天的经历，缓缓说道。
“四天前？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连前线的部队都不知道？”
陈强的手一哆嗦，这个答案让他太意外了，四天前志愿军已经在长津湖外围布置了防线，如果有部队进入长津湖地区，前线部队应该收到消息才对，可是他竟然对这个情况一点都不知道。
“我们以执行任务的理由骗过了把守防线的战士，打开口子把我们放了进来，然后袭击了一支米军的小股巡逻部队，换上了他们的军装，化妆潜伏越过了敌人的两道防线，赶在天亮之前到达了五老里。”
乔林把已经烧到手指的烟头摁灭在土里，回想起在山上的这七十二个小时，穿越米军防线的事简直不值一提。
“这帮小子，还是大意了。”
陈强叹了口气，听说乔林他们只是随便编了个借口就让把守防线的志愿军战士乖乖放行，他不由得有些恼怒那些战士防守太过松散，竟然没有察觉到不对。
幸好乔林他们是自己人，如果是敌人，那可就麻烦了。
“你们一共进来了多少人？”
陈强见乔林一直盯着自己手看，干脆把整盒烟都塞进了他手里，连火柴也一并送给他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乔林此刻感觉自己的烟瘾特别大，也就没有客气，拿出一根点燃就抽了起来。
“一共一百八十七人，到现在。”
乔林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蹲在地上的暗刃战士们，叹了口气：
“就只剩下这三十个人了。”
战损超过六分之五，他怎么能不心疼？最让他难受的，就是伍千里也牺牲了。
“难为你们了，这几天撑得很辛苦吧。”
陈强拍了拍乔林的肩膀。
他虽然已经猜到这支秘密部队的编制就是一个连，可当他听到乔林亲口说出一百八十七这个数字时，内心还是很很震撼了一把。
就这么点人，深入敌军腹地，还坚持了这么长时间。
“是挺辛苦！”
乔林丝毫没有谦虚地点点头，他现在忽然觉得心里很憋闷，想要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
“我们是晚上八点开始出发的，一路上穿越了敌军两道防线，还顺带着消灭了三支敌军小股部队，凌晨五点抵达五老里，那时候，还没有出现伤亡。”
“凌晨六点，也就是前线部队对敌人第一道防线发起进攻后的五分钟，我们准时对陆战一师的司令部展开进攻，就是山下那个已经被炸成废墟的院子。”
乔林又点起一支烟，抬手向山下指了指，接着说道：
“那里驻守了敌军一个步兵团，还有警卫，乱七八糟加起来近四千人，打的很困难，我们开始出现伤亡了，花了半天的时间端掉了这里，然后在院子里布置陷阱，带俘虏上山。”
“傍晚，敌人派来查看的一个团赶到，被我们全歼在山下，前天上午，敌人又派来了两个团，司令部被袭的消息传出，我们的位置也随之暴露。”
“敌人进院搜查，被炸死一千多人后带着人迅速离开，寻求增援，等到傍晚，敌人的增援部队赶到，足足六个团的兵力，大量的坦克和榴弹炮，我们被迫下山在路上伏击摧毁他们的重型武器。”
“炸掉了几十辆坦克和榴弹炮，敌人开始重新集结，炮火覆盖打击这座山，把所有的炮弹都打光了才派步兵上山。”
“我们利用地形优势，打掉了敌人一个团的兵力，他们这才撤下去。”
“昨天凌晨，敌军派来轰炸机对这座山进行地毯式轰炸，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整座山都被炸低了三四米，之后敌人的步兵又开始上山，我们阻击。”
“弹药打光了，就开始跟他们肉搏，抢枪，抢子弹，抢手雷，然后就一直打打停停打打停停，到今天凌晨，敌人发起总攻，我们剩下的几十个战士一遍遍发起反冲锋。”
“到最后，弹药又打光了，就开始用刺刀跟他们拼，然后你们就赶到了，如果再晚到半个小时，我们这些人都得留在这了。”
乔林一句接一句地说道，一根接一根抽烟。
陈强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乔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