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林忽然想起军校里那位年逾古稀的心理学老教授，在一次课堂上以希特勒为典型剖析人类心理和性格养成时说的话。
他说，一个人做错事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有悔过之心，就值得去原谅。
可是一个人沉迷于一种错误的思想，非但不及时醒悟，还总是冠冕堂皇给自己找理由时，就已经不是做错的问题，而是心理上的畸形。
陈星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的思维已经被欲望侵蚀，人生的目标也只是为了财富和物质。
如果是普通人，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可陈星是个肩负使命的军人，他已经背离了军人的初心。
乔林和雷公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个人，已经病入膏肓，说教，开导，都没什么用了。
陈星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终于可以将他心中长期背负的秘密说出来了。
“雷公，其实你比我更惨。”
陈星往前挪了挪，靠近雷公，很是感叹地说道，语气中有同情，有怜悯，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我？”
雷公懵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比陈星更惨了。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咱们是同年入伍，咱们那批兵你是最早提干的，你当排长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副班长，那时候我很羡慕你，觉得你肯定能当上将军。”
陈星讲起了往事。
“将军？呵呵。”
雷公摇头苦笑了一声。
他入伍三个月就火线提拔为排长，的确在同年的新兵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可世事无常，现在和他同年入伍的人中，除了已经牺牲的，还活着的职位都比他高，这个排长，他当了整整二十年。
“如果不是杀俘那件事，你现在至少也是主力师师长，可惜你一时冲动，把自己的前途都搭了进去。”
陈星摇头叹息着，当年雷公枪杀俘虏那件事，被全军通报，当做反面典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做都做了，我也没后悔过，于私，我报了家人的仇，没有遗憾了，于公，我违反了纪律，怎么处分我都是应该的。”
雷公倒是看得很开，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对组织上有半句怨言。
“你呀，还是太老实了，杀俘算什么？那些鬼子侵略我们的国家，残害我们的百姓，难道不该杀吗？难道还应该对他们客气吗？我觉得就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你，打压你。”
陈星撇撇嘴，又开始带节奏了。
“我有什么好打压的？无权无钱的。”
雷公笑了笑，显然是不认同陈星的话。
“人怕出名猪怕壮，那个时候你风头多旺啊？年纪轻轻就是主力团团长，挡住了多少人晋升的路，不打你打谁？一下子给你撸成排长，而且再无晋升之路，你觉得公平吗？”
陈星拍着手背，挑拨起雷公的逆反心理了。
雷公本欲反驳的，在看到乔林的眼神后，还是把心里的那股火压了下去，淡淡地说道：
“公不公平，那也不是我能改变的。”
这一句话，让陈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地让雷公对军队产生不满了。
“所以，要想活得比别人好，只能靠自己，什么组织，什么忠诚，全都是骗人的，拿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陈星略显激动地说道。
“行了，我对你怎么叛变为什么叛变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安排我们？挑明了说，我现在能多活一天都算是赚到了，你不要总是跟我扯那些没用的。”
乔林冷冷地打断陈星的话，略带威胁地说道。
“先在这躲一会，等搜查的人走了，我就联系外边。”
陈星向头顶指了指，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看出来乔林急了。
急了就好办，急了就能拿捏住他的弱点。
警卫团的搜查进行了整整一天，乔林他们躲在地窖内，头顶上不时传来脚步声。
与此同时，一个惊天的消息也在志司传递开来。
屡立奇功的秘密部队暗刃，竟然叛逃了。
一时间，曾经和暗刃有过合作，或者认识乔林的人，都在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一支好好的部队，怎么就突然叛逃了？
位于玉泉站东南方向三十公里的一处农院里，原本追击在追击中被尽数“击毙”的暗刃战士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当乔林和雷公带着陈星成功“叛逃”后，他们就被立即送到了这里，老总只下了一道命令，就是不准踏出这个院子一步。
战士们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大眼瞪着小眼。
“余队长，我琢磨一天了，还是没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长拉着咱们演这么一出戏，是给谁看的？”
有战士仔细回忆了一遍这两天的经过，仍旧感觉云里雾里的。
先是被集体授功表彰，然后又被集体处分，然后又去指挥部闹事，然后又被关起来，然后又联合警卫团作假，然后就开始叛逃，然后被“打死”在路上，然后就被关到了这里。
这么多的然后，战士们都分不清究竟哪件事是真的哪件事是假的了。
“我哪知道，我还迷糊着呢，连长说这是任务，照做就行了。”
余从戎用被子捂住脑袋，不耐烦地说道。
乔林和雷公不在，暗刃资历最老的就是他和平河两个人了，平河偏偏又是个不爱说话的主，战士们有什么问题都找他，这一天他都快被问疯了。
“我上去看看。”
乔林说了声，然后顺着通道爬了出去，只留下雷公和陈星在地窖里。
乔林一走，陈星像是逮着了机会，连忙凑到雷公旁边：
“聊聊？”
“聊聊。”
雷公掏出半盒烟放在地上，欣然同意。
“以后你就真的打算常伴乔林左右了？给他当马前卒。”
陈星不客气地拿起烟点上一根，随口问道。
“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很讲义气。”
雷公欣然点头，并没有因为乔林比自己年纪小儿觉得不好意思。
陈星怔了怔，似乎是在理解义气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而后又说道：
“其实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未来，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如果你要想挑拨我和他的关系，那你还是不要说了。”
雷公忽然板起了脸。
陈星又是一愣，随即连忙摇头：
“你想多了，我也很欣赏他，如果可以的话，将来你们帮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你不用试图拉拢我，我是跟着乔林走的，在我身上费这么大力气没用，你要真有这个心，可以自己跟他去说。”
雷公咧嘴笑了笑，早已洞悉了陈星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