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对于她来说，这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乔林搓了搓脸，努力将这份伤感的情绪从身体里赶出去。
审讯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无所谓结果了。
饭岛结衣的突然自杀，就像是一颗投入水潭的石子，激起一点点波澜，水面就又恢复了平静。
陈旅长叫来战士把尸体抬走后，见乔林仍旧盯着那把椅子怔怔出神，无声地叹了口气。
“陪我出去走走？”
陈旅长拍了乔林一下，对他说道。
吃过午饭进的审讯室，再出去的时候，外边已经是一片漆黑。
不知不觉间，这场审讯进行了六七个小时。
旅部院外很安静，除了站岗警戒的战士外，没有任何闲杂人等，乔林陪着陈旅长走在乡间的土路上，两人也是默默无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其实我的心里也挺不好受的，虽然我不太能理解你的那种感受，但我相信，这个女人真的如你所说，罪不至死。”
陈旅长忽然开口说道。
“她是个可怜人，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她会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旅长，您说这世上为什么要有战争呢？”
尽管饭岛结衣是一名小鬼子的军官，但此刻，乔林对她的同情大过于憎恨，抛开军人的身份不谈，她也只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还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陈旅长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乔林，很是欣慰地说道。
“我还以为您会怪我呢。”
乔林很是意外，不管怎么说，饭岛结衣也是敌对阵营的一份子，对敌人的同情，无异议违反自己身为军人的原则。
“乔林，你是个很出色的军人，无论是自身的素质，还是思维，你所表现出来的能力，都是我从未见过的，你还年轻，未来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而我最担心的也是这点。”
陈旅长的语气虽然很严肃，却毫不掩饰他对乔林的欣赏。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军人穷极一生也不见得能企及的特质。
“担心？”
乔林不明白陈旅长为什么会担心，难道是担心自己变成李云龙那样的闯祸精吗？
“我担心你太过年轻，少年轻狂，觉得不论做什么事都很容易，养成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心态，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砍下来的那些小鬼子的人头时，第一反应不是你违反了纪律，而是害怕，怕你变成了一个噬杀的狂魔。”
陈旅长语重心长地说道，讲述他当时的心情有多么的复杂。
他欣赏乔林的能力，却又担心乔林会因此而迷失自我。
一棵树苗不能成材，并不是一件令人感到遗憾的事，因为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平庸的。
可一棵注定能成材的树苗半路夭折，那才是最令人惋惜的，陈旅长担心的就是乔林这棵注定能成材的树苗会长歪。
“一个人无论有多强，也应该对这个世界怀有一份敬畏之心，古话说，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不可否认，有很多很强大的人，他们的言行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不小的改变，但这些人都遵循着生长之道，而那些无视一切的疯子，有哪一个落得好下场？”
“这个饭岛结衣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抛开敌对的身份，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你对她的同情，只是人性中善的体现，所以我很欣慰，你不会走上歪路，一个心存善念的人，绝对不会变成一个恶人。”
陈旅长对于人生，也有着一番自己的感悟。
在他看来，世间万物，要想生存都应该遵循这个世界的法则和规律，一味地只想凭借自身过人的能力，去做那些违背法则的事，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
“人之初，性本善。”
乔林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背过的三字经。
“善是本性，却是最容易迷失的，当有些人感受到恶带来的快感时，就会抛弃善，你问我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战争，其实这就是善与恶的斗争，战阵可以理解为那些满心恶念的人获取利益的手段，也可以理解为那些不甘欺辱的人奋起反抗为了获取和平的方式。”
陈旅长点点头，他是一名军人，但他也同样厌恶战争。
从某种意义来说，乔林也是一个老兵了，他对战争也有自己的领悟。
战争是敌对双方解决纷争最有效的方式，却也是对底层民众伤害最深的，如果可能的话，他宁愿这个世上永远也不要发生战争。
“这个话题有些深奥了，咱们聊点别的吧，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为什么这次会有这样的变化呢？是因为那个饭岛结衣是女人的缘故吗？还是说，你们有着相似的经历？”
陈旅长见乔林默不作声像是在思考，主动转换了话题。
“倒是没有什么相似的经历，我的那些故事都是编的，可能是因为男人的天性吧，对于弱小的女人，总是会有一种由衷的保护欲。”
乔林坦然承认他对饭岛结衣的同情，主要还是因为对方是一个女人。
“你倒还真是坦诚啊，难怪连那些风花雪月的事都能聊到一起去。”
陈旅长无奈地笑道，毕竟在这个年代，男女之间的感情还是羞于启齿的。
“情爱也是人性的一部分，有时候通过一个人的感情经历，就能判断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林倒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食色性也，人的思想除了主宰理智外，剩下的不就是感情了吗。
“所以你判断这个饭岛结衣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旅长没想到乔林还有这样的理论，不禁好奇地问道。
“她？一个恋爱脑。”
乔林直接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恋爱脑？”
陈旅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不解之余也感到很新鲜。
“就是那种爱情至上的思维，一旦遇到了自己心动的人，或者开始一段爱情后，就会把所有的精力和心思全都投入到这份感情和恋人的身上。”
乔林总结了一下这个在现代很流行的网络词汇，向陈旅长解释道。
“爱情？”
饶是陈旅长见惯了风浪，但这个词也让他有点脸红，在这个年代，几乎没有人会如此直白的表达男女之间的感情。
“对啊，薛平贵和王宝钏的故事您听过没，那就是典型的恋爱脑，王宝钏身为相府千金，却宁愿为了穷小子薛平贵吃了十八年的野菜。”
乔林见陈旅长好像没太听懂自己的解释，便搜肠刮肚给他举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