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两人各自走到家门口。
两家就住在隔壁,喊一声就能听到对方的声音那种。
王海家是一栋带着院子的老旧一层瓦房,是他父亲结婚时修建的。
外墙,是用石头修砌的,屋顶则是瓦片封顶,院墙上印着一些卖肥料、种子的联系电话,不过经过长时间的风雨冲刷,字迹也很模糊了。
王海推门进到院内,一眼就能看到绑着的几条绳子,上边晾晒着一些海鱼干。
厨房门口种着一棵枇杷树,上边已经结了不少橙黄色的果子了。
房子共有三间,左右各一个房间,中间是堂屋,厨房则是,在院子里,单独修建的。
王海将鱼放到一边的水池里,向着厨房走去。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赶紧洗洗手吃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面色有些不悦的说道。
此人正是王海的奶奶李雪兰,今年已经七十有二,身体却还不错,没有什么病痛缠身。
“小海,你当初要在镇上开兽医店,我不反对。但现在兽医店也关门了,你一直待在家里,也没有经济来源,也该出门工作了。”
吃饭时,奶奶再一次催促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第21次催着他出门工作了。
“阿奶,我都说了,您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少给我说这些胡话,我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要是还不出去工作,到时候别怪我直接给你赶出去!”奶奶生气的说道。
王海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吃饭。
这时,奶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吃起饭来。
……
吃完晚饭后,王海来到海边,独自坐在一块礁石上。
小时候只要他难过时,就会来到这里吹海风,似是能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全都抹去。
‘哗啦~’
海浪拍打在礁石上,不断的传出哗哗声……
借着月光遥望大海的深处,幽暗、深邃和不可捉摸,统统席卷而来。
一阵海风吹过,却不能像儿时一样,带走他心中的烦恼。
将烟盒中仅剩的一支烟拿出来点燃,猛吸一口,“呼~”
暗夜中一丝微光若隐若现。
回想着他这些年的生活,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一塌糊涂’
在他三岁的时候,父亲跟着远海渔船出海捕鱼……
一周后却传来了噩耗,渔船被海浪掀翻,所有船员无一生还……
而他母亲在半年后,因为实在受不了这种,看不到希望的生活,偷偷跑了。
母亲是在一个雨夜走的,那一夜电闪雷鸣,狂风四起。
她连同父亲的20w赔偿款,一同消失了……
他母亲走后,爷爷和奶奶也有去她娘家找过,但他外婆和外公也联系不上女儿。
这话,奶奶和爷爷自然是不会相信,但后来也慢慢真的相信了。
后来的时间,外公外婆,每隔几个月,都会送来几千块,说是替女儿还账。
王海奶奶只收了一次,便再没要过了。
两老也是可怜人,年轻时不能生育,便收养了王海母亲。
临老,没有什么收入,还要替自己女儿还账。
而王海的母亲,再也没有出现过。
小时候的王海,就因为从小没有父母,没少被学校里的孩子欺负、嘲笑,好在他并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还有孙成陪他玩耍。
上小学时,只要有别的小孩欺负他时,孙成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帮他一块把对方胖揍一顿。
为此,两人没少被请家长,不过,两人从来没有主动欺负过别人,就算是这样,两人在老师眼中,还是被放到了坏孩子一列当中,还是那种‘无可救药’的一类。
王海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即使他很努力,最后也只是考了一个二本的大学。
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根本就没有收入来源,本来王海是不准备上大学的,但奶奶和爷爷,却砸锅卖铁也要供他去上学。
最后,他靠着假期在工地勤工俭学,勉强混了个毕业证书。
学的专业是,动物科学。
听起来很高大上,但实际上,就是养殖动物。好一点的,自己能在老家开个兽医店。差一点的,就是去大型养殖场当饲养员。
王海算是幸运的,毕业后,找了一份自己认为还算不错的工作。
宠物店的医生,月休两天,工资5000。
在他兢兢业业,工作了三个月后,老板成功卷钱跑路了。
甚至还有两个月工资都没发……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助。
他又找了一个月的工作,但现在的市场,随便揪出来一个都是大学生。
而他的专业,本来就冷门,也就一直没找到工作。
渐渐地,他身上第一个月的工资,也捉襟见肘,连这个月500块的房租都交不上了。
他也不敢给爷爷奶奶打电话要钱,怕两人担心。
在桥洞下睡了两天后,他还是向命运妥协了,回到他大学时期,挣生活费的工地干活。
虽说苦点累点,但包吃包住,每个月也有七八千。
这一干,就是三年……
对他来说,挺短;不过就是眨眼间,刹那一瞬。
但对他来说,又是很久;久到他的毕业证书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久到已经跟爷爷阴阳两隔……
爷爷是在一月底去世的,因为脑血栓。
王海接到爷爷去世的消息后,急忙辞去现在工作回到家乡。
人的生老病死,谁都无法改变,逝者已逝,而活着的人,依旧要继续生活。
爷爷埋葬后,王海也不打算出门了,而他学的专业又是动物科学,便在镇上租了间门面,开了“大海兽医店”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因为镇上之前没有兽医店,大部分养殖户,基本上都会给牲畜简单的治病打药。
除非是有治不好的病,拖到牲畜快死了,才会去找王海去看。
都快死了,王海也自然是束手无策,十头牲畜里边能救回来一头都不错了。
这就算了,有些养殖户还要先给钱欠着,说白了就是想白嫖。
而王海的兽医店,在这种情形之下,撑了五个月最后实在是入不敷出,关门了。
投入的十万块,就这样打了个,连水花都没有溅起来的水漂。
……
“哗啦~~”
“哗啦~~”
海浪不断拍击在礁石上。
正在这时,孙成提着一打啤酒走来,也坐在王海旁边,递给他一瓶,“喝点?”
王海点点头,并没有因为没有下酒菜,而觉得难酒水难以下咽,当即打开一瓶啤酒,喝了起来。
“别急呀。”孙成将手伸进裤兜的口袋,掏出来了一袋没开封的花生米。
打开包装后,两人各自抓了几粒花生米,吃了起来。
“来,干一杯!”
易拉罐撞在一起,发出似清脆似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