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并不是像曹顺想得那么简单。
很快的，他就感到为难了：当着审讯室这么大的人面，且穿着裤子，他想尿却一点都尿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金礼慧转过身去，走到脸盆架前，用盆里的水洗起手来。
刚才曹顺脸上流下来的血，沾了她一手。
听到金礼慧洗手传过来的水声，曹顺眼睛一闭，开始让自己放松开来。
他知道，这泡尿必须要撒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逃出小泉山夫的死手。
他一边听着金礼慧那边传过来的水声，一边想象着在厕所里的感觉，居然还真的让尿撒了出来。
当然，一边尿着，他还一边让双腿配合了一下，故意抖了几下。
小泉山夫站在曹顺面前，倒没感觉到曹顺尿了，反倒是洗好手刚转过身来的金礼慧先看到了。
“啊？！”
当金礼慧看曹顺裤裆到裤腿全都尿湿了时，当即吃惊的叫了起来。
听到叫声，小泉山夫低头一看，尿水都贴着地淌到他的脚跟前了。
“哈哈哈，堂堂漕镇六少，居然又尿裤子了！”
曹顺尿裤子，在小泉山夫看来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他还是极为夸张的跟着叫了起来。
看着小泉山夫夸张的表情，金礼慧却开始后悔了。
她在谍报圈里混多年了，上刑受审时尿裤子的胆小之辈也没少见，但是，曹顺在她眼里却不同。
在她眼里，虽然身高一米八多的曹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其实也不过是二十出点头的大男孩。
如果他的简历没有做假的话，他是一个才出校门的富家少爷，哪经得起审讯室这样的血腥场面？
所以，曹顺尿了裤子，她不仅没有看不起他的感觉，反而有了一些内疚感，为自己没能帮上他而感到抱歉。
然而，金礼慧哪里知道，这泡尿一出来，曹顺心里倒是坦然了。
反正背个胆小鬼的名声，对于身在特勤机关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一来，以后有什么直接面对中国人的任务，他反倒有理由在后面躲个清静。
手上尽量不沾中国人的血，这是他给自己定的底线，一道不可逾越的红线。
让曹顺更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泡尿撒出来，直接把审讯室里之前紧张的气氛给冲散了。
或许是因为曹顺脸上表情颇有点滑稽，不远处那一堆人里，有人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小泉山夫转过身去，指了指杜小然：
“杜，还不赶快去办公室，帮曹桑拿衣服过来换。”
小泉山夫这一声令下，审讯室里几乎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小泉山夫让人给曹顺换衣服，更重要的是，前面他一口一个“六少”的，现在，已经改口成“曹桑”了。
这个称呼的改变，透露了一个重大信息。
即，小泉山夫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信任曹顺的，只不过是借此机会给他一次考验罢了。
这就如同一个老兵带新兵上战场，先让他趴在战壕边上听听枪声，体验一下子弹在耳边飞的感觉。
而且，让人拿去衣服来给曹顺换，自然意味着宣告对曹顺的用刑结束了。
那该死的“凌迟之刑”，让所有人的心都悬了半天，连气都不敢喘。
然而，曹顺却一点都没有放松。
小泉山夫的阴险，他已经领教过几次，知道阮玲没有现身之前，自己的还谈不上脱离险境。
从小泉山夫表现出来的情绪上判断，家里那部电台，应该是没有被搜出来。
如果电台出问题了的话，那自己别说是尿裤子，就算是把屎拉在裤子里了，小泉山夫也不会有半点同情心。
相反的，他会利用自己“胆小”的特点，更加变本加厉的给自己用刑。
但是，刚才明明听到小泉山夫电话里说，把“证物和阮玲”一起带到审讯室来。
既然没找到电台，那“证物”又是什么？
曹顺之所以一直就没有往那两只箱子上想，是因为他认为搜查人员肯定会第一时间打开箱子看。
箱子里面的东西，不过是一些衣物，以及他从日本带回来的几本书罢了。
而且，那几本书，还是日本人宣扬“大东亚圣战”的读物。
曹顺之所以想起带几本那样军国主义分子洗脑用的东西回来，是他想留下一些历史证明，让后人知道，日本人是如何的疯狂与无知。
不管眼下的战场现状是什么，但有一点曹顺是完全相信的，那就是这场战争，中国必定能够取得胜利。
这是因为他在日本上学这些年，对日本也算是比较了解了。
中日战争是一场“蛇吞象”的战争，国内国际的形势在那里摆着，日本迟早要战败。
只不过，这场战场极有可能是旷日持久的，中国人民将为抗争付出巨大的牺牲。
所以，他背着人搜集了不少各种版本的读物，并悄悄带回了国。
在漕镇时，这些东西自然不可见“天日”，曹顺一直偷偷藏着的。
这次来上海，他怕被人找出来，也随手塞进了箱子底下带了过来。
阮玲是军统的人，自然反日，所以，他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藏的这些东西，干脆借这次机会，也并给装进替包的那两只箱子里去了。
他知道，箱子外面贴了封条，未经他允许，阮玲是不可能去打开的。
而现在小泉山夫让人去找那两只箱子，那些东西自然不可能作为“证物”的。
反而，他还可以借此来表达自己对天皇的“忠心”，对“大东亚共荣”的拥护。
所以，在他看来，所谓的“证物”，肯定是阮玲不小心露出“马脚”了。
比如，抄电报的纸上留下了电码的痕迹，或者夜里架天线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忘了拿掉了之类的。
因此，自己虽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上的伤口，也由金礼慧亲自给简单处理过了，但看小泉山夫并没有让大家离开审讯室的意思，曹顺反倒更加紧张起来。
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紧张，曹顺只能以刚刚尿裤子丢了脸面为由，整个人趴在桌面上，头都不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