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铺码头仓促出手，险些翻了船，直到现在，那还是曹顺心里的一个阴影，此前这个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果这人当时也看到了自己，恐怕也留不得。因为他越是这样讨好自己，越说明他心里有鬼。
此时，曹顺杀心都起来了。
没想到，这人倒是实诚，直接回道：“去了。”
“那你看到那个杀手了吗？”
“没呢。”
这人摇了摇头，“当时，我们都在码头外围看热闹，高山年却主动向鬼谷格说，有个涵洞能爬进码头里面去，还说让我一块跟着去。不过，我觉得高山年那家伙太阴，怕自己被他坑了，所以就找了个借口躲了。”
说到这里，他眼睛里放出亮光来了，“嘿嘿，没想到，我真是命大福大，祖坟冒了青烟，竟然是躲过了一个死坑。”
“嗯。”
曹顺应了一句。
心想，要是当时这个人也跟着一块进去了，高山年等于有了人证，自己那一次出手，恐怕是要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真是好险呐。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曹顺将那条“万宝路”香烟推了回去，这种便宜不能占。
柜台里面的那人一看曹顺把烟推了回来，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可他没想到，曹顺微微一笑，说道：“我想买一包‘五台’。”
“‘五台’？”
那人似乎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问道。
“是的。”
曹顺知道，既然这样的人出现在杂货铺里，那么，李十美让自己过来买烟，无非就是让他传递消息而已，所以，不等那人将香烟给他，就直接问道，“据说这‘五台’味道很冲人，是不是？”
这时候，柜台里面的人有些反应过来了。
他一边拿烟，一边说道：“这烟啊，不是冲，而是很冲。”
曹顺马上回道：“哦，那我在怡红院那边，倒是不可以抽这种烟的。”
“怡红院？”
得到曹顺确认之后，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就从后门走了，连店铺都不管了。
曹顺则将那包放在柜台上的“五台”牌香烟拿了起来，拆开封，抽出一根来点上，吸了一口就被呛着了。
这烟，果然很冲啊----
从杂货铺出来后，曹顺直接就回到了怡红院，而且是直接就去了牛东升曾经躲藏过的西厢房那边。
等进去之后，曹顺才知道，那是存放杂货的地方，里面堆着好多一个个包裹好了的大包裹，里面全是被子床单之类的东西，应该是换季下来存放在这里的。
闻了闻那些大包裹，感觉没有什么气味，反倒还有一股脂肪香味，干脆跳到包裹堆上就躺了下来。
刚才，在杂货铺，那个特高课行动处的“向导”已经说了，这条街今夜不会太平。言外之意，就是特高课今天在这里有行动。这行动，自然是要针对李十美所在的那个怡红院的。
要这么说，李十美在这里现身，其实是他刻意安排的钓鱼行动。
而牛东升那一枪，更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估计，这会整条柳烟巷的人，都知道他李十美人在怡红院了。
李十美就这般高调的出现了，那些地下抵抗组织的除奸队，应该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而特高课那边，肯定是想做那黄雀，等着除奸队这只螳螂扑向李十美那只蝉，然后切断除奸队的退路----
这种时候，曹顺觉得，自己再去护着李十美，已经完全没有必要。
一方面，他刚才在车上以及下了车之后，两次挺身护着李十美，应该是表现的足够了。
另一方面，他觉得李十美肯定不会有危险。
他既然敢来，自然有他的应对招数。
要不然，他活不到今天。
自己要是逞一时之勇，去护李十美，恐怕会成炮灰。
至于去帮助除奸队，那更没有必要。
如果除奸队连李十美设的这种陷阱都看不透，那就是一群白痴。显然，他们不是的，要不然，现在日本人也不会让他们搞得如此狼狈不堪。
推理是相同的，如果除奸队的人知道这是个陷阱，他们还来，那就是说，他们也有他们的应对策略。
要不然，他们也活不了今天。
因此，他要是去帮除奸队的话，不仅会暴露，恐怕还会帮成倒忙，搞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会搭进去。
既然李十美不傻，除奸队的人也不笨，一个敢设空城计，一个敢闯狼虎口，大家各自设各自的局，各自下各自的棋，结果会是如何，现在真不好说。
但曹顺有种预感，估计，这场闹剧，最终将会不了了之。
所以，两不相帮，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想定主意之后，精神放松了下来，一阵困意便袭了上来。
曹顺干脆闭眼休息起来。
迷迷糊糊之中，身下包裹里散出来的气味，让他想起了还在桃花坞里的五娘。
现在，五娘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尽管他知道桃花坞里的女人们对五娘都很尊敬，连凤姐都是一口一个五太太的，从来不为难五娘，但是，曹顺总觉得，让五娘一直呆在那种地方，总不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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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顺就这么躺下了，可他并不知道，一道黑影，此时正悄无声息的躲在这间仓库的一个角落里。
这人，便是比曹顺他们还早一步到柳烟巷来的莫十三。
前面，莫十三还以为李十美会去小桃红那边，因为小桃红家几个月前推出个头牌，名叫红杏儿。
有一阵子，几乎整个上海滩爱寻柳问花的人，都奔着这红杏儿去了。
虽说花无百日好，红过一阵子之后，红杏儿的热度是下来不少，可依旧是需要提前预约，因此，要若是平常，估计李十美这等人物，想约上红杏儿这样的角，依旧还是一个字，难。
但是，从下午开始，天一直在下雨，而且宵禁时间里，从市区那边要进入租界来的人也比较少，所以，今天夜里，去捧红杏儿的场，倒是个好机会。
莫十三断定，李十美这个半个武夫，应该也是想赶这个空档期。所以，他才让司机直接将车开到小桃红家的后院等在那里。
然而，他在小桃红那个院子附近等了一会，却没看到李十美的车子过来。
就在他有些疑惑之时，一声枪响，从离小桃红家四百多米远的怡红院那边传了过来。
莫十三不敢怠慢，快速赶了过来，却发现这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喝酒的，还在喝酒，滚床单的，还在滚床单，啥人干啥事，啥都没耽误----
“难道，是老夫听错了，兴许那不过是一声炮仗声响？”
莫十三有点吃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