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尽悲来。
林拾摆脱了郭子杰,摆脱了林雅雅,紧接着抑郁症发作,度过了漫长的失眠厌食乏力在他觉得一切都逐渐好起来的时候,生活又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他发现,一个人在面对天大的恐惧时,大脑是死的,除了反复央求叔叔阿姨能平安,再无其他想法。
欢乐的片尾曲还在这个房子回荡,林宋凡已经离开许久,林拾却依旧坐在玄关地板上,心跳地飞快。
他有些固执地盯着那扇大门,欢乐的电视背景音在这时骤停,响起了新闻主播的声音——
“下面插播一则紧急新闻,本台最新消息,由我市飞往贵州的ZM1760航班,起飞半小时后突然坠毁,目前伤亡不明,请看现场记者…”
像是应激反应,林拾一听,就连滚带爬地关掉了电视。
不要听!
四周是一片死寂,他还是紧紧捂住了耳朵,我不要听!
叔叔阿姨…会没事的!
林拾深知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他怕得蜷缩在沙发上发抖,像是得了肌肉萎缩的患者,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
夜深,反锁的大门终于被人拧开。
林宋凡和家族长辈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他的爸妈死了,而距离和他们同桌吃饭,也就短短几个小时。
白天在老宅的时候,一个叫不出名字的亲戚问他,“为什么他俩会突然更改航班?”
他这一问,全部长辈都仰着头等答案。
林宋凡知道他们并无恶意,林家出资修路做善事,家族里的人也会帮忙,他俩的行程是透明的,大家有疑问很正常。
可他回答不上来,他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的男朋友不想和他俩分开,撒娇了一下午求来的。
当林宋凡回到家,看到蒙着毯子,缩在沙发上发抖的人,压制了一天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他将林拾的毯子粗鲁的扯开,盯着他那张通红的脸,一字一顿地嘶吼,“我爸妈死了!”
“林拾,就是你害死的!”
“呜…不是”
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此时此刻被最爱的人用最残忍的方式摊在他面前。
林拾觉得失力,想牵林宋凡的手,还没碰到就被人用力地甩开了,可甩开了他还是伸长了手要牵
“对不起…”
林拾哭得喘不过气,明明感觉呼吸都困难了,望着眼前那张暴怒的脸,他还是要开口道歉。
“呜……老公我不知道会这样的。”白天哭了一天,纤细浓密的睫毛湿得打缕,就连声音也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变得沙哑,让人不忍心听下去。
林拾害怕,哭着还是想要牵他的手,“你在说气话对不对?叔叔阿姨不是我害死对不对?”
“你别碰我!”
林宋凡说完大手一挥,将一个花瓶摔在了他的脚底。
他骂道,“林拾,你懦弱也要有个底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逃避责任?”
“我没有…”林拾被他的粗暴吓到奔溃,藏在内心深处的阴影全部涌了出来。
“林宋凡,你别这样子对我,呜…我好害怕“
林拾弓起背,瘦弱的背脊像钢针一样凸出来,他跪在沙发上一边哭一边咳,气喘顺了就抬起一双核桃眼求他——
“呜…我我知道你在生气,你在难过,可是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乞求没有用,那晚,林拾哭懵的脑子里反反复复都能听见林宋凡在怪他,在骂他。
他视为精神之光的人在反复扯着他的伤口责骂,林拾受不住,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再一次惊恐发作,这是焦虑症的一种表现,这种症状在他早期最严重的时候会出现,病情好转后,已经很多年没发作了。
他闭眼之前,看见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林宋凡在瞪着他,眼神发狠,像是要把他活剥了一样。
林拾绝望,别再互相折磨了,你想我死,那就杀了我吧
再次醒来,天空阴沉沉的,可已是第二天中午。
期间,林拾一直在做梦。
梦见黄瑞然在机场给他戴玉佩,梦见黄瑞然在失控的飞机上呐喊,梦见林木掀翻了下到一半的棋子,最后是闭眼前,林宋凡那张陌生的脸。
林拾哽咽出声,他觉得痛苦,拼命地流眼泪…
对不起…
道歉是最没有用的,可除了道歉,别无他法。他没法逆转时间,也没法将叔叔阿姨救活。
恍惚间,林拾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看见的是心姐那张焦急的脸。
林拾深陷梦魇折磨,脸色发白,脑神经已经错乱,但他还记得找人。
他问心姐,“林宋凡呢?”
“他也不要我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