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地下商场，从楼梯走上去的两人，看到与下方武道馆截然不同的画面，那是一种油墨化的场景。
就像是梵高亲自上场，画出了一张商场的油画，而他俩正步步走进这个一切色彩都非常鲜明的世界当中。
他俩能看到流动的空气正以肉眼可见的淡白色往前卷动。
也能看到暗棕色的展柜里，放着的那些金银首饰，走到商场的正中央抬头往上看去，可以看到一颗正在散发着暖光的太阳。
“这个迷幻药剂所产生的幻想确实离谱”
姜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三号，对方的身体，在他的眼中也已经油墨化，即便是站在原地不同，都可以看见淡白色的风吹过他的身体，将身上散发着的橘红色热量给吹走。
这种正常人看久了，宁愿闭上双眼，当盲人度过一辈子的油画幻觉里。
姜泰突然看到一个男人从右前方朝自己走来。
那个男人有点面熟，但他想不起对方是谁，而对方也没有任何明显的攻击意图，只是静静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随后，又是一个女人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如模特T台秀一般，让一个个人从自己面前走过的画面，似乎是对自己记忆碎片的挖掘过程。
因为大部分人他都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偶尔出现几个能想到名字的人，对他也没有发起任何攻击。
“姜泰，让我看看你心中的恐惧吧”
九号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像是在耳边低语一般，他向着右边看去，并没有人，迅速往左看去，依旧还是没有人。
这似乎也预示着在战斗的结束后，真正的正餐正式被端上了桌，他这位食客面对的将是所有姜泰当中最喜欢嗑药的那个姜泰。
“恐惧你认为恐惧就能击败我嘛，不知道自卑者一旦放下道德，他将是无懈可击的？”
“真的？你只是接受了一切残忍和不美好的东西，不代表你没有惧怕的事”
那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姜泰没有再去寻找对方的下落，他看了一眼成V字形，从自己眼前经过队伍。
从右边走过来的人，去了左边就会消失，于是他站在原地，右手紧握刀柄，冷冷的向着正前方看去。
随着致幻药剂给大脑带来的影响越来越重。
它就像一台不知疲倦大型挖掘机，终于还是触及到了第一个严肃的问题——末日阻止失败。
这一次从右方黑暗当中走出来的人，已经不再是面无表情的‘模特’们，而是一个接一个逐渐丧尸化的人，他们每走一步，身体就会腐烂一分，同时他们也不停发出质问。
“你为什么没能阻止末日？”
“你为什么不狠一点？”
“你说好要阻止末日的，但你的反应实在太迟钝了，让那些家伙赢了”
一声声质问并没有撼动他，因为他不在乎，谁让他一直以来都在避免一件事，那就是让阻止末日变成执念。
能阻止就阻止，不能阻止，自己也要干掉其他人。
绝不能让末日阻止失败，成为自己心中的一道自杀指令。
毕竟人最重要的就是活着。
如果不能活着，那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就像一个游戏，只要你不上号不去玩，那么对于这个游戏里的玩家来说，你就什么都不是，从你注销账号的那一刻，不管你在游戏里取得过什么成就，都将彻底消失。
在冷漠面对了几十个人的质问以后。
从右方走出来的人变成了马雯雯，她一改往日的艳丽装扮，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笑吟吟的走到姜泰面前，问他什么时候下班回家，自己跟孩子会在家里等他。
说罢，她还让小男孩叫一声爸爸。
姜泰翻了一个白眼，伸手将这个幻象用力一推。
“诶不是你真觉得我这种人会在乎家庭吗？”
“是啊，你确实跟我一样，不是吗？”
姜平安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姜泰的心脏慢了半拍，他向着右边看去，果然看到了姜平安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步伐坚定有力的他，一边走一边说：“你确实跟我一样，即便结了婚，有了孩子，但始终不觉得自己是家庭的一员，我的选择是离开你跟你妈去大天市打工，这边的工资更高只是一个借口，你这么大了，也能明白，是不是？”
“真相是，我坐在那个温暖的家中，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观察你俩的陌生人，家庭终究只是我人生当中最不重要的一件事”
双眼渐渐发红的姜泰，他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致幻药剂实在太强了。
在自己不经意间暴露出一个真实想法来后，它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真实想法，然后迅速扩大，并发起了猛攻。
对，自己不在乎家庭，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
但自己又渴望那种细腻的情感。
“看到你长这么大了，我很欣慰，而看到你这么像我，我非常骄傲，因为我们老姜家的人就是这样，你爷爷从小就离开我，去了其他一个地方避开我跟我妈，而我也跟他一样，避开你跟你妈”
“就像是诅咒一样，在我们是小男孩的时期，我们渴望着跟一个姑娘共度余生，可当你真的跟一个建立了长期关系时，那种无聊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
“那种无聊的感觉，让她的漂亮、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都如一张白纸一般，我们能看见的只有空白”
“最终我们会转身离开，待在一个真正的舒适区里面，那是一个无人打扰，也不会有人走进我们内心世界的的舒适区，因为我们讨厌被人理解，他们只需要畏惧我们就可以了”
看着姜平安朝自己伸出的右手，姜泰的全身颤抖起来，他在内心抗拒这种想法，但致幻药剂并不能跨越数千公里读取到亲爹的记忆，它只能利用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去构造这个幻想。
所以这一切都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无法停下，无法跟他人构建长期关系，强烈的情感障碍，以及放下的道德三观，这些明面上还有暗地里的东西，构建出了自己这样一个人。
一个复杂的人。
“你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