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对面，就是突厥军阵。
十余万突厥大军，浩浩荡荡，犹如汹涌狂潮，连地平线都被淹没。
苍茫大地，无边黑海。
目之所及，尽是突厥人喊马嘶。
许多突厥骑兵甚至就那么懒洋洋的躺在地上，任由战马在身前随地吃草。
但再怎么散漫，那也是十几万大军，那种沉重的压迫感，仍然如山岳般逼来，压迫在每一个看到这一幕之人的心头。
突厥，盘踞草原数十年的老牌霸主。
大唐，刚刚完成一统中原没几年的新生王朝。
游牧与农耕。
华夏与夷狄。
今日，各尽所能，出兵在此相会！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些发虚。
事到如今，集结在渭水一带的唐军，不过五万。
这其中，真正被李世民信任的军队，只有秦琼、尉迟敬德率领的两万人左右。
这一仗，大唐说不好，就真的要被灭国！
【乖乖，都说人一过万，无边无际。这十几万突厥人，可是十几个无边无际呢！别说一眼望不到头，十个眼睛也望不到头啊。】
【吓人，有点吓人，我得喝口水压压惊。】
李世民嘴角抽搐一下。
这小子，怎么有点怂呢？和朕一样。
不对，朕不是怂，朕这是慎重对待敌人！
想到这里，李世民心情好了不少。
【孙子兵法有言：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这一战，还真只能“不若则能避之”，但偏偏渭水背后就是都城长安，避无可避。】
【还好是咱们这位雄才大略的陛下，要换一个人来面对这局面，大唐恐怕是难逃一劫。】
李世民闻言，嘴角微微翘起。
这小子，还是个会拍马屁的。
不对，这是他的心声，不是马屁，是诚心诚意的。
想到这里，李世民的嘴角不觉翘得更高。
先前的某个想法，这一刻彻底下定决心。
李世民回过头。
身边，众多文官武将齐聚。
这一次，大唐几乎所有在长安城之中的重臣都来了。
这就是大唐贞观年，无论文官武将，怕死的，没有！
李世民沉声道：“朕打算亲自前往河边，隔河与颉利对话。就带……六个人去吧。”
说着，李世民开始点名。
“高士廉。”大唐宰相，门下省侍中，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的亲舅舅。
“房玄龄。”大唐宰相，中书省中书令，李世民最为倚重的谋士。
“封德彝。”大唐宰相，尚书省右仆射，李渊时期留下来的重臣。
“秦琼。”左武卫大将军，李世民麾下最强悍的战将之一，赫赫有名的“门神”。
“尉迟敬德。”右武侯大将军，李世民麾下最强悍的战将之一，和秦琼并为“门神”。
说完这五个名字之后，李世民刻意停顿了一下。
这五个名字念出来，众人顿时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分量，气氛变得肃穆。
五个之中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那都是大唐的顶级人物！
刚刚陛下说有六个随从名额，那就还剩最后一个。
不知是谁，能有资格和这六位并列？
吏部尚书长孙无忌？
还是兵部尚书杜如晦？
又或者是其他宰相，尚书，大将军？
李世民还是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好家伙，这可真是群英荟萃，也就只有这位皇帝陛下手底才有这么多牛人了，难怪能开创贞观盛世，真了不得啊！】
【这种情景，我都有点热血沸腾了，恨不得参与其中，史书留名啊。】
李世民微微一笑，这小子，口口声声说怂，到了真场面，其实还是想上的嘛。
【不对不对，想啥呢，这能轮得到我？再说，就算找我，我也不能去啊，得低调，躺平混吃等死就好。】
李世民又皱眉，一股怒气从心中勃发。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不思进取！
李世民目光如电，锁定罗桓。
“最后一个，千牛备身罗桓。”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顺着李世民的视线，齐刷刷的锁定罗桓。
震惊、意外、疑惑、不屑……诸多情绪，都从一道道视线之中显露出来。
罗桓傻眼了。
足足过了好几秒，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赶忙开口。
“陛下，这等大事，臣一个小小武官，哪里有资格参与呢？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另选一位德高望重，可以服众的人选吧。”
李世民呵呵冷笑。
小子，你还想跑？
“尉迟敬德，你来和朕说说，战阵前违背主帅之命，该如何？”
尉迟敬德一张大黑脸面无表情的开口：“按律当斩。”
李世民玩味的看着罗桓：“你听到了？”
罗桓一滴冷汗沁出。
【娘的，这个尉迟敬德，前几天还是骂得轻了。早知如此，当天连他祖宗上下一百八十代都骂个遍才对！】
事已至此，无论罗桓愿不愿意，都只能硬着头皮，策马来到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下了御驾，换上一匹纯白色的骏马，带领身后六人，朝着渭水缓缓而去。
可以看到，在渭水对面，同样也有几道人影策马而来，那应该就是颉利可汗一行。
只是双方相距较远，一时间还看不清楚面孔。
御驾旁边，千牛备身们看着这一幕，都是哑口无言。
尉迟宝琳忍不住用拳头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这罗桓，难道是踩了狗屎不成？”
就算是踩狗屎，也得踩个几百斤吧？
难道是在狗屎堆里洗澡了？
几米之外，另外一名千牛备身长孙冲突然笑着开口。
“或许有人的判断是错的，罗家，还没那么容易倒呢。”
尉迟宝琳哼了一声，闷闷道：
“溜须拍马，怂包一个，我管他罗家倒不倒，就是不服气！”
长孙冲一笑置之。
一旁，同为千牛备身的李德謇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李德謇，大唐战神李靖之子！
李靖和罗艺一样，都没出现在渭水畔。
但罗艺是被吓得在长安城不敢露面，而李靖则是率领一支偏师去了附近的豳州，做为李世民预防谈判破裂大打出手的底牌之一。
“罗桓……”李德謇轻轻点头，觉得回家之后有必要和自家老头子提起这个名字。
蹄声嘚嘚，李世民带着身后六骑，渐渐靠近渭水。
气氛凝重，七人都没开口说话。
所以李世民能听到的，只有罗桓心声。
【嗯，高士廉老爷子看着还挺和气，房玄龄是个气管炎，这也看不出来啊。】
【老尉迟这个大黑脸瞪我干嘛？我不来也没你儿子尉迟宝琳的份，不服回去单挑啊！算了，挑不过他，回头写本书暗戳戳骂他好了。】
【这就是渭水之盟的现场啊，按照上的氛围，这时候应该来点豪迈古诗之类的应个景。要不抄一首，活跃下气氛，顺便装个X？】
【算了算了，做人要厚道，抄诗这种事情不能干。低调，必须低调。】
李世民心中一动，突然回过头来，对着罗桓笑道：
“罗桓啊，朕突然有点诗性发作，但一时间又想不到做什么诗好。”
“这样吧，你来给朕作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