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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反“围剿”战(四)

    此时,舍虎山寨议事厅内,山寨议事会正在进行中。主持会议的是大寨主杨云飞。

    这次会议与历次山寨议事会不同的是,不仅所有火长以上头领参加了议事,而且武术教头兼侦察队长赵振中被安排坐在了杨云飞的左手边。

    赵振中刚刚通报完昨晚至今天与金雄县保安团交战的成果:金雄县保安团共750多名官兵气势汹汹地来犯,结果败逃回去的仅有包括团长安恩贵在内的80余人,舍虎寨共消灭敌人670多人,虽然山寨弟兄也死伤了120余人,但这个空前的战果,已经足以让所有的人听后都会非常高兴。

    特别让众人更高兴的,是此战缴获了敌人的大量武器装备和弹药,以及几十匹骡马和大量辎重物资,包括被活埋在天门关内的那些保安团官兵的武器,大部分都被挖出来清理干净了。这些缴获,大大改变了山寨当前枪支弹药不足的窘况,现在可以是人手一支枪,还有富余可用于招兵买马。

    特别是缴获到的金雄保安团那三门迫击炮和那一挺重机枪,还有两挺轻机枪,使舍虎山寨的火力得以大大增强,让众人都增强了今后作战的勇气和信心。

    听完赵振中的通报后,山寨的大小头领们都兴奋地议论起来,许多人还在心里琢磨着,怎样通过努力,去向赵总指挥多要一些枪弹,甚至搞到一门炮或者是一挺机枪。

    这时,赵振中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他沉声说道:“我们今天虽然打败了金雄县保安团,但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我们也死伤了一百余名弟兄。

    根据最新情报,黑章县的保安团现在也开到了西边的馒头山前,他们明天就会按计划发起对我们的围剿进攻,我们仍然是大敌当前,所以不能有丝毫的骄傲和自满,只有团结一心的共同迎敌,才能将黑章的这股敌人打败!”

    赵振中边说边扫视全场,他那鹰隼般明亮的眼睛使大厅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种严肃和郑重:

    “会前大寨主已经召集我们山寨议事会的七位头领开会议定了,为了保存实力,我们明天的反围剿战斗仍然不能和敌人硬拼,具体怎么打,我们每一个寨主都已经有了具体的安排和分工,大家会后只要听从各位寨主的指挥就行了!”

    赵振中稍停了一下,以一种更加凝重语气说道:“我现在要向大家宣布和强调山寨议事会通过的四条最新纪律:

    第一,凡是临阵脱逃或通敌者,必须当即坚决处决或报山寨议事会从重处理!

    第二,凡是临阵不听指挥、擅自妄为者,必须当即坚决处理,并在事后报山寨议事会严肃调查,进一步处理!

    第三,一切缴获必须归公,有私藏私占者,由山寨议事会严肃调查处理!

    第四,不许侵扰百姓,不许滥杀无辜,不许侮辱妇女!违者必须当即坚决处决!”

    赵振中重复了一遍这四条纪律后,接着说道:“没有规矩就没有方圆!山寨如果没有严肃的纪律,就会人心涣散,失信于民,最终走向失败的深渊!所以,从今天的会后开始,大家就要带头遵守,并传达给自己手下的弟兄们,一定要照此执行,否则触犯军纪,决不轻饶!”

    赵振中的讲话赢得了众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大战虽未结束,但他出色的谋略和灵活的指挥,已经得到了大家的高度信任。之后,几位寨主和总管都简要地表了一个态,大寨主杨云飞又鼓励了几句,随后宣布散会吃饭。

    虽然众人早就饿了,但这个会开得却让大家都很兴奋,许多伙长都议论纷纷地朝食堂涌去,话题几乎都是赞扬今天的胜利和山寨的指挥。大家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动力,对即将来临的战斗充满了渴望和自信。

    但是,事情的变化往往难以预料。当天深夜十一点过,赵振中派出监视黑章县保安团的两组侦察员就悄悄赶回山寨,向他报告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黑章县保安团已经在拔营撤走了!

    赵振中立即叫上刘大双,将此情况马上报告了大寨主杨云飞,建议杨云飞立即召集山寨议事会成员,加上马队队长陈永杰一起,再次进行紧急商议。

    山寨议事会的人先后在十分钟后到齐,杨云飞开门见山地通报了黑章县保安团拔营撤走的消息,要求与会人员都发表意见。

    与会的人都激动起来,大家都认为这是金雄县保安团败逃的消息被黑章县保安团知道了,所以他们才会连夜逃跑。所有人都觉得时间紧迫,于是纷纷发言,随即就形成了两派不同的意见:

    二寨主陈朝文、三寨主陶其勇和陈总管觉得不能追击,他们认为山寨的弟兄们今天连续作战已经很疲惫,同时也担心撤退是敌人设下的陷阱,毕竟黑章县保安团来犯,人数肯定也不会少于七八百人,山寨现在能够打仗的,全部加起来还不到300人,敌我力量实在是过于悬殊;

    四寨主宋长发和五寨主郭云开,以及马队队长陈永杰主张马上追击,他们认为机会难得,应该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地打败黑章保安团,为山寨赢得长久的安宁。

    大寨主杨云飞抚须沉吟良久后,没有作出评判,而是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给了总指挥赵振中,让他做决策。

    赵振中说话没有丝毫的犹豫:“黑章的敌人之所以撤退,肯定就是他们得到了金雄县保安团已经败逃的消息,他们是被吓破了胆,所以才连夜拔营撤走的。打夜战对我们更有利,因为夜里敌人更难看清楚我们的兵力和虚实。所以我们这一仗不但要打,而且要全力以赴地去打,争取一战就消灭他们,彻底打出我们舍虎寨的威名!”

    众人深受鼓舞,纷纷鼓掌响应,个个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赵振中。他于是马上排兵布阵,作出了兵分几路的安排:

    第一路由陈永杰带马队立即绕道追赶,提前赶到敌人后撤的必经之地陈家岭,就地阻击黑章保安团;

    第二路由刘大双带侦察队同样绕道,前去增援马队,巩固阻击的防线;

    第三路由他和二、三、四、五几位寨主带本部人马从后面追击,在陈家岭追上敌人后,依次从后方及左右两侧包抄敌人,争取将敌人全部消灭。

    赵振中讲完后,大寨主杨云飞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到深夜十二点。他笑着鼓励众人道:“大家放心去大战吧,我和陈总管明早备好饭菜和美酒,等你们回来庆功畅饮,不醉不休!”

    众人欢呼一声,马上分头依计行事。

    次日凌晨3点过,舍虎寨马队果然抢在了黑章县保安团之前到达陈家岭,他们刚刚将从金雄保安团手上缴获的一挺重机枪和两挺轻机枪架在陈家岭两边形成交叉火力,就和随后赶到陈家岭的黑章保安团展开了夜战。

    黑章之敌虽然有800余人之多,但他们被金雄保安团的败亡吓破了胆,处于仓惶逃跑的状态,本来就缺少勇气战斗,而舍虎寨的马队占据有利地形,加之武器精良、火力强大,竟然将他们牢牢地粘在了陈家岭。

    黑章保安团连续几年剿匪都败在舍虎寨好汉手上,许多土匪都很害怕与舍虎寨交锋,所以尽管保安团轮番组织进攻,但都是劳而无功,死伤惨重。

    两个小时后,赶来增援的侦察队加入到了阻击的队伍,侦察队每人一长一短的两支枪,加上他们精准的枪法,更是将企图冲过陈家岭的黑章县保安团打得鬼哭狼嚎。

    杨家岭上下,火光冲天,弹雨如林,保安团团丁在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中不断被击溃,死尸慢慢在岭下堆成了小山。

    又一个小时后,天将拂晓,舍虎寨追击的队伍已经赶到,他们大声呐喊着,从正后方和左右两侧向黑章之敌发起了围攻,前面阻击的马队和侦察队也吹号跃出阵地,以密集的火力扫射,向敌人包抄合击。

    顿时,杨家岭上下喊杀声四起。马队和侦察队最先冲入敌群,他们扔掉枪支,拔岀刀剑,与保安团展开了近身的激战。

    舍虎寨马队和侦察队这两支队伍本就精于近身的格斗和拼杀,保安团的团丁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所到之处敌人纷纷惨叫着倒下,当者无不披靡。

    舍虎寨几路人马四面八方的追击和围攻,使黑章保安团的伤亡更加惨重。此时天色渐明,李向北带着刘虎子、范二娃等人爬上大树,专门射杀保安团的那些连排长之类的指挥官,使保安团的队伍更是彻底溃散。

    黑章保安团虽然此时幸存人数还有近半,但他们已成惊弓之鸟,听到四面八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团丁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指挥,他们纷纷丢盔弃甲,甚至扔下枪支,在狭窄的山岭小道上狼奔豕突,四散逃命。

    舍虎寨的好汉们见状更是精神大振,他们喊杀声更猛,人人奋勇杀敌,保安团团丁更是死伤遍地,幸存的一部分团丁吓得赶紧跪地举手投降,只有保安团长和副团长两人带着不到100人的残兵,在丧魂失魄中逃回了黑章县城。

    天亮后,赵振中带着李向北和刘虎子等几个亲随队员视察了一下战场,只见陈家岭下,硝烟仍然比早晨的雾气还浓烈,战场上死尸成堆,因为有许多团丁是在近距离的拼杀中被刀剑砍死的,地上到处是残肢断臂,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

    舍虎山寨取得了又一次酣畅淋漓的大胜,此战他们仅伤亡了50多人,却消灭了敌人400余人,缴获各种枪支和武器700多支,弹药、军粮和各种辎重更是比缴获金雄县保安团的还要多。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俘虏了300余名团丁。其中有不少团丁是受伤被俘,四寨主宋长发下令要将他们就地处决,但被总指挥赵振中及时阻止。

    见宋长发还有些愤怒,赵振中将他拉到一旁,悄悄和他交流了半晌,总算是说服了他。

    赵振中随后命令侦察队将全部的俘虏带回山寨,有伤的先治伤,没伤的组织劳动,为山寨做苦力,待他们劳动半年后,才将他们半是胁迫半是自愿地编入了山寨的队伍。

    舍虎寨的队伍再次扩大,并且在这次反围剿作战中,涌现出了一批打仗英勇的头领,如女兵队队长陈幺妹、陶其勇的副将张兆龙、宋长发的副将宋长贵、郭云开的副将郭朝安,以及更年轻一些的李向北、刘小双、刘虎子、范二娃等人。舍虎山寨从此名声大噪,成为黔西南最有名的大股悍匪和顽匪。

    金雄县保安团和黑章县保安团联合剿匪,结果却双双大败而归。纸终究包不住火。半个月后,黑章县舍虎梁子匪帮大胜金雄和黑章两县保安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云贵两省高层,并成为了两省各种报纸和民间的重大新闻。

    两省高层震怒,云南省军管政府责令昭通“剿总”严肃处理此事,昭通“剿总”将金雄保安团团长安恩贵撤职查办,重新下派任命了一名保安团长,并命令金雄县政府重建保安团,准备再找时机和贵州省开展更大规模的联合剿匪行动。

    贵州省更是严厉,不但将逃回去的黑章县保安团团长、副团长同时枪决,还责令毕节专区帮助黑章县迅速重建黑章县保安团。贵州省军管政府还主动向云南省提出“会剿”的申请,计划派出正规军队,帮助地方“剿总”一起,在两省范围开展新一轮的联合剿匪行动。

    但让两省高层意想不到的是,此时中华民国面临的国际国内局势正在发生急剧变化,并由此带来了深刻的影响和动荡,这样的影响和动荡,远远超越了两省地方政府剿匪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