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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剑灵心清

    墨山水见了南宫或之后,已无心再恋战,他要迅速从卓一然、唐万千及阿金的合围中杀出来,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南宫或。

    一声冷哼,他的那把本是很朴素的剑突然显得格外夺目与不凡,它的实体与它所幻成之影,组成呼啸的光华,有如碧光之涛,它变幻着、交织着、飞舞着,或是凝然成形的,或是虚幻无形的,都以千奇百怪的影像聚合分散,在眨眼之间,映成各种异态,凶猛地卷罩向唐万千!

    他选择了唐万千,是因为他已看出唐万千是三人中武功最弱的,而且唐万千还受了伤,所谓攻敌之薄弱,方可各个击破,这正是现在墨山水所用的策略!

    唐万千的神色一变,他所用的兵器是一对短枪,一惊之下,他急忙双足一顿,身体向后倒掠的同时,短枪在他的身前纵横交织如网!

    墨山水的身躯竟如影子般紧随而上,他的剑以惊人的速度向唐万千的身子不断地靠近!

    唐万千武功本就在墨山水之下,加上他又受了伤,身手已大大慢于墨山水,眼看墨山水的剑尖已经在他的身前不及一尺远之处闪烁着夺人魂魄的光芒时,不由大骇!

    而此时,阿金正在他的一侧,只要她攻出一刀,便可以将唐万千救下。

    但阿金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她只是将自己的周身护得水泄不通。

    如果仅仅对于她个人来说,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墨山水的这一招太为凌厉了,几乎没有能硬接的可能。

    但如今她与唐万千、卓一然本已是算捆在一条线上的蚱蜢,谁也跑不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在这种情况下,她如此明哲保身,则有些过于自私了。

    唐万千见她如此,不由又惊又怒,但现在已不是惊怒之时,他立即强提体内真力,身躯凭空向后斜斜掠出了半尺多!

    便是这个半尺的距离,他已完成了他的一个动作:以极快的速度把他的一根短枪向墨山水的身后掷去!

    短枪的速度极快,快得不可思议,挟起了“咝咝”的破空之声。

    但它再快,也是袭向不存在任何实体的地方,那儿只有一片空气!

    众人都吃了一惊,谁也不明白唐万千此举的目的,众人都以为他是被墨山水这致命的一招吓坏了,才出了这么一招古怪至极的晕招!

    墨山水也是有些吃惊,但吃惊归吃惊,他的剑却是丝毫没有慢下来!

    “当”的一声,唐万千的那根短枪已被他一剑封开,而他的剑仍是去势不减,径取唐万千的胸前!

    唐万千的力道已用老了,根本无力再闪避,所以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便有点像是在等着墨山水把剑插入他的心中一般。

    墨山水的剑果然便那么划开唐万千的衣裳,插入唐万千的肌肤!

    但就在此时,墨山水突然察觉他的身后有利刃破空之声,而且声势极为凌厉!

    同时,他又听了几声骇然的惊叫声!

    他的剑只要再递进二寸,那唐万千便是黄泉道上的人了。

    但他知道自己已没有机会再把剑递进二寸了,除非他拼着让身后的利刃扎个透穿!

    这种买卖,他是不会做的,所以他的剑在深入唐万千的肌肤之后,立即又以极快的速度撤了出来,反手向后挥出一剑!

    “锵”的一声,不知什么兵器被他格出十数丈之外!

    当墨山水借此一剑转身来时,他尚能看到那件兵器飞掠出去时的影子。

    那,竟然是唐万千的那柄击向虚无空气的短枪!

    太不可思议了,莫非这杆枪竟是有灵性,会转弯不成?

    不错,唐万千的短枪是会拐弯的,因为他竟将诺大的短枪以“铁筷子”这种暗器手法飞掷而出,其力道扣得极为奇妙!

    如此将长逾二尺的短枪作为暗器使用,而且使用得如此神出鬼没的,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唐万千一人。

    唐万千以此一招总算救下了自己,但他仍是已身受重创,胸口不停地涌出鲜血来,他用手一摸,血便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

    墨山水发觉背后的冷风竟不是人袭击,而是唐万千的短枪时,立即要转身再向唐万千攻去,但此时卓一然已经赶至,将他拦住了。

    唐万千气恼阿金见死不救,对卓一然叫道:“卓……卓大侠,我们又何……何必蹚这潭浑水?让他们青城杂种与邪教这些王八羔子狗咬狗吧!”

    他受的伤显然不轻,说话已显得困难,但他对墨山水、阿金都是愤恨已极,于是即使是再痛,他也要咬着牙将话说完!

    这种提议,对于现在的墨山水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因为他现在已无法实现将邪派人物及川中十三门派一网打尽的计划了,无论是谁,现在都可以安然撤身的。

    而现在的关键,应该是对付那陌生的年轻人,夺回自己的“灭绝剑谱”。

    当下,他对卓一然的攻势立刻一缓,他希望“落日剑”卓一然能够听从唐万千的话。

    但卓一然却道:“怎可如此?那甘十八大侠,傅帮主及其他诸位川中朋友岂不是白死了?”

    唐万千实在不愿与阿金这样的人并肩作战,便又道:“那我们自可先站在一边,看……看这些禽兽斗个你死我活,那时……那时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阿金的性子也真古怪,她竟然冷哼一声:“贪生怕死之徒就赶快走吧,没有你们,我照样拿下墨山水!”

    卓一然听她如此一说,脸上便挂不住了,冷冷一笑,长剑一撩,逼退——实际上也是墨山水自愿退出一步——后,双足一顿,身形向后飘然掠去!口中道:“且看你这狂妄的丫头如何个不贪生怕死!我这贪生之徒,要先歇着了。”

    说罢,他真的与唐万千并肩而立,作袖手之旁观!

    如此一来,变成阿金一人独斗墨山水了,她立即险象环生。

    墨山水却窃喜不已,他最担心的是南宫或与唐万千、卓一然、阿金四人对他呈合围之势,现在这种情况已不可能出现了。

    压力一减,他的剑顿时气势大增!

    一溜青莹莹的冷芒,从他的手中之剑闪射而出,“当”的一声,立即将阿金的刀磕开,火星四溅。同时,他一挫腕,剑锋顺势而下,身形暴闪,人已如鬼魅般闪至阿金的身后。

    “嗖”的一声,他的剑划空而出,将空气划得“噼啪”作响,抖出两溜眩目的银芒,强劲又雄浑地反卷而上!

    阿金娇啸一声,身子如同全然没了骨头一般向后折去,竟贴地飞起!

    银芒交织,阿金单刀在地上一点,人便如狂风中的一片枯叶般飘然掠起,身形在空中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弧线闪向墨山水的两侧!

    墨山水冷笑一声,袍袖拂舞处,人已如一具能喷射光体之剑,他的剑在他身侧闪如光雨般射出!

    这种光雨的尖锐,让人有一种割肉溅血之感!

    阿金从那破空之声中听出这一招的凌厉,哪敢硬接?强提真力,在空中凭空一扭身子,全身立即弯曲如弓,而她的刀已寒芒迸身,全力护住自己!

    墨山水越逼越紧,他的一招未奏效后,立即再次腾掠,身随剑走,像是一条流星的泄尾,猝撞而至!

    眨眼之间,似是一弯新月浮升!蒙蒙的光华反射于周围每一个人的眼中、脸上。

    这是阿金的刀!

    所有的人都暗自为这一刀暗暗叫好,甚至包括唐万千!

    但这样鬼神莫测的一刀竟未能得手!

    但见墨山水双脚互一点,人便倏然拔升数丈,手中之剑刃如毒蛇吐芯,颤晃不定地准备迎接阿金这凌厉的一击。

    在刀剑即将接实的那一瞬间,墨山水的剑突然疾收,身子一挫,他的剑便绕体飞旋,如一团急旋之银色水涡一般。

    这是一招必杀之招!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一声轻哼,阿金的身躯似乎已全然失去力道般向后飘飞!

    眼看她就要摔在地上时,才见她的刀以快得不可思议之速度向地上疾然一插,同时刀尖一挑!

    她的人借这一插之力,安然着地,而她的刀在地上一挑,已挑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子,呼啸着向她身后飞去。

    她的身后,有墨山水乘胜而上之剑。

    “当”的一声,火星四射,那块鸡蛋大的石子已被墨山水一剑削成两半!

    而后便仍是笔直点射现在已是一脸苍白的阿金!

    阿金的身形开始有些不稳了,她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看着墨山水席卷过来的剑!

    她已经不可能再接下这一招了,因为她的胸前已被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将给她带来如刀割锯裂般的痛苦,她又如何能提运真力,接下墨山水势在必得之招!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一只胳膊连带着小半个头颅飞扬而起!

    但倒下的并不是阿金,而是一个金衣人!

    原来,此时,两个金衣人已与五个川中十三门派的人一道将青城派的二位堂主及三个青城派剑客杀死,而他们自己也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方才已死的金衣人,一个是不知什么门派的普通弟子!

    事实上,那名弟子已是杀得晕头转向了,从邪教中人开始冲杀开始,他先是与邪教中人浴血奋战,后来突然又受到了他们的盟友——青城派的袭击,接着便成了他们与邪教中人联手对付青城派,他的身上已是伤痛累累了,既有邪教中人在他身上留下的伤,也有青城派的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

    现在,他已气息浮虚了,一直以来,是求生的本能在鼓舞着他使出所有的力气,不断地砍杀,不断地闪避,无数的人在他身边倒下了,既有他的同伴,也有他的敌人,而他竟一直未死!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现在,似乎暂时已没有什么人会对他构成威胁了,他心中的那根弦一松,人便如被抽了筋骨一般颓然坐于地上,再也支撑不起来了。

    极目四望,他的掌门人已死了,他的同门师兄弟也死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躺了一地,他自己现在所坐的地方,四面都有尸体,有一个正面对着他,眼竟还未合上,便那么木木地看着他。

    他当然不会害怕,无论是谁,从这样一场厮杀中过来了,都已不再会害怕,当刀剑无数次地从你身边擦过后,你还会再害怕吗?

    他就那么傻傻地坐在那儿,看着场上还站着的几个人,他不知谁赢了,也不知道谁输了,甚至,他不知道究竟谁跟谁是朋友,谁跟谁是敌人。

    他只能分别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活人,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属于后者。

    这便很好,活着真好——他由衷地暗暗想着。

    一阵阵困意向他袭来,他的双眼开始朦胧起来,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他的身子便向后倒去,倒去,最后,他竟就那么枕着一具尸体,沉沉睡去了。

    此时,院子里站着的人已不多了。

    阿金既不是站着,也不是躺着,她是坐着,现在她已成为孤家寡人了。

    她没有死,首先是因为她手下的金衣人救了她,但金衣人只能救得了她一时,在金衣人倒下之后,她仍得面对墨山水那把剑。

    现在,则是南宫或救下了她。

    事实上,当南宫或逼近墨山水之后,墨山水便已不再准备向阿金出手了——至少,暂时他已不准备出手。

    因为,他已断定“灭绝剑谱”的第六部分已在南宫或的手中,而南宫或既然夺得剑谱之后,不但未离去,反而向这边而来,那么他必定是有惊人的武功,如此一来,自己与他对阵,未必能赢。

    如果不能赢,那么自己必定要借机遁走,之后再伺机复仇,而那时,多一个阿金所在的邪教,便多了一个纷扰南宫或的人,他知道阿金这一伙人正是冲他的剑谱而来的,如果她们知道剑谱在南宫或手中,她们一定不会放过南宫或的。

    虽然阿金对南宫或构不成威胁,但阿金后面的人定是更为厉害,那时,便够南宫或喝一壶酒性极烈的酒了。

    如果自己能取胜的话,那么再来杀这个已重伤了的阿金,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连他自己都为这样周详的计划而骄傲。

    南宫或默默地走近墨山水。

    他的手伸进怀里,似乎在掏着什么,墨山水警惕地看着他。

    终于,南宫或将东西掏出来了,却是一瓶金创药,那是阿羚在他临走前送给他的,他一直没用上。

    他看也不看,将那瓶金创药扔向阿金。

    他的力道扣得很好,药瓶落于阿金的身边,蹦了几下,竟未破碎。

    南宫或淡淡地道:“外用、内服均可!”

    阿金有些吃惊地望着他,眼中闪出惊疑之色,终于,她还是将药服下了,因为她知道南宫或如果要杀她,根本不用费如此多的周折,她已无任何反抗之力,而杀了她这样一个邪教中人,根本不会有人同情的。

    她没有说谢,因为她不知道南宫或为什么将药给她,说不定,南宫或是有所图吧?

    不但她吃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因为他们没想到南宫或会给这样一个邪教的女人金创药,看样子,他与阿金并不是同门中人。

    “是不是他已被阿金的美色迷住了呢?”唐万千如此想到。

    南宫或丝毫没有留意众人的各种古怪想法,他已在墨山水的面前站定。

    两人默默地对视着,双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桀骜不驯,不同的是,南宫或的眼中还有愤怒的火焰!

    墨山水沉声道:“那本剑谱已在你手上?”

    此言一出,阿金神色一变!

    而唐万千与卓一然却是一头雾水,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墨山水会突问此言,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剑谱,更不知道这一场战斗,本就是因为那本剑谱而起的!

    南宫或摇了摇头,道:“不,我将它烧了。”

    墨山水不由笑了,似乎他看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他指着南宫或道:“年轻人,你可莫把我当做三岁小孩来哄!”

    南宫或平静地道:“我说的句句是实!”

    墨山水怔怔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傻瓜:“为什么?你好不容易得到它,却又将它烧了?”

    南宫或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那样的书,留在世上也是一个祸害!”

    “受人之托?受谁之托?”

    南宫或没有回答,他从腰中掏出了长孙无影的那块像一朵浪花形状的玉来,摊于手中。

    墨山水的神色大变!他惊惶地望着南宫或,道:“他……他没有死?”

    南宫或冷冷一笑,道:“至少,在你没有死之前,他是不会死的!”

    墨山水道:“这本书是他托付在我这儿,一切是他自愿的,我替他保管了二十年,无论如何,总有功劳,他反倒恩将仇报!而你,却是又助纣为虐!”

    南宫或缓缓地道:“你别激动,他并没有让我来杀你,他只是让我来将这本剑谱毁去而已,杀你,是我自己的主意。”

    “什么理由?”

    “为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刀尊’皇甫皇的女儿!”

    墨山水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惊惶,但转眼即逝,他一脸茫然地道:“皇甫皇的女儿?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你又怎么将我与她扯上?”

    他的惊惶之色,没能逃过南宫或的眼睛,他立即断定“残红裴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立刻有一种无边的愤怒在他的心中弥漫开来!

    他的目光如刀刃一般冷了,声音更是凉意彻骨:“她疯了,这是你的罪过,你所做的事情,比禽兽还不如!而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为了得到她身上的那本剑谱!可惜,你还是没得到,却换来一个要杀你的人!”

    墨山水突然笑了:“你以为你真的杀得了我吗?我与你磨了这么半天牙,只不过是为了恢复我的体力,现在,你该开始后悔了吧?那种后悔,已经迟了!”

    南宫或道:“你不用打主意让我失去理智,你太低估我了,我有足够的耐心陪你玩下去,直到你死!”

    墨山水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这才感觉到南宫或是个极为可怕的人,尽管他还没有出手,但他的镇静与理智,已是他这样年轻一辈中少见的人。

    两人都镇静了下来。

    南宫或侧身而立,他的衣襟在猎猎飞扬,他上身的破衣衫更是如飞舞着的乱蝶!

    他的神色极为冷静,那是一种要找一个地方,将他的剑插进去的冷静,他有足够的耐心找到合适的地方,无论花多少时间。

    他的剑没有出鞘,但他已感觉到他的剑在轻轻地跳跃着,已有一种临战前的亢奋!

    墨山水的发髻不知什么时候已散开了,长长的发拂于他的肩上,让他有了一种可怖之感,他的神情是一片木然,麻质长袍在风中微微地飘扬着。

    南宫或知道生平罕遇的劲敌就在眼前,他的全部身心都处在一种高度的紧张状态,全身便如一张已经绷紧了的弓一般。

    而事实上,这恰恰是南宫或的不足之处,他尚还没能做到真正的举重就轻的大家风度。

    蓦地!

    墨山水的身形暴起三丈有余,当人们的视线追摄及他拔高三丈之上的身形时,影子还在空中凝形,他的人已如一抹无法捉摸的轻烟一般闪到南宫或的背后!

    他的剑如一道幽蓝迸射的光华,猝指南宫或的后背!

    南宫或的身形突然斜偏!但见他的腰身一俯,人已如鬼魅般拉起一道淡淡的影子,闪至墨山水的身后!

    一招“天花乱坠”,他的剑已在间不容发的弹指之间,作了四十二次的突刺收缩,剑刃在墨山水身侧纵横交错成无边的光雨,狂卷急泄!

    墨山水的手臂疾然划出,在他的贯力振挥中,他的剑已幻成一面怪异的又不定形的光网,奇快无比地向南宫或反兜而上!

    于是,兵刃交击之声如密集的花炮似的撞响,一声紧挨着一声撞击着人们的耳膜!

    墨山水再度跃腾于半空之中,身形开始作着极为怪异的穿梭翻掠!

    在翻掠过程中,他的剑从不同的角度,尖啸划空,仿佛要将空气划作千丝万缕一般,将他翻滚的点与线,相联相接成了面,似乎要生生地将南宫或拦腰齐脖切断!

    南宫或双臂伸展,原地旋回,顿时有如龙卷风似的幻成了一团游移激荡而又强猛的淡青色影子,一道道寒森之刃光组成了一圈圈的光弧,由大而小,冲天而起!

    这是他天剑武学中从未用过的一招“天崩地裂!”

    在一片炫闪的、灿亮的光华之中,一道血光飞扬洒地,两条人影在空中倏然分开!

    但在分开的那一刹那间,两条人影竟又凭空不可思议地再度重合!

    南宫或的剑光陡然间如同爆散开的千百条闪掣之光蛇,弯曲、笔直、折曲着喷飞!

    幽光如梦似真,在空中划出无数烁目之浑厚匹练。

    终于,南宫或的剑如一道恶魔的诅咒一般在墨山水的背后凝练成形!

    墨山水的身子猛然一挺,然后踉踉跄跄退了几步。

    他那狭长的面孔上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这位曾不可一世的青城派掌门人的五官已因为痛苦而作了可怖的扭曲——他的左肋、左肩等部位都已受了伤,渗出殷红的鲜血,尤其是他的后背,从颈下斜横着至锁骨上,划出了一条半尺多长的伤口,肌肉在颤着,已隐隐露出里边乳白色的皮脂以及经络的细小血管!

    他的整个背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南宫或也不是完整无缺,他那件本就是破烂不堪的衣衫现在更破了,胸、肩、肋,已齐齐印出濡濡的血印!

    甚至,他那张脸上,又划出了一道如蚯蚓般的血痕,从他的耳边划下,这使得他的面目有些狰狞了。

    南宫或因为对墨山水恨之入骨,所以他是拼着死伤,也要将墨山水杀了!

    墨山水却已暗暗心惊,因为他已看出南宫或的剑法正是他以前的楼主长孙无影的剑法,看来,长孙无影还真的没死!

    这么说来,柳如风的药也有失手的时候?

    墨山水在急促地,同时,也是痛苦地吸着气,他的全身已不由自主地开始一阵接一阵地痉挛着。

    南宫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身子立即又挺立如一杆标枪!似乎他身上根本就没受过伤。

    墨山水看得不由有些心惊,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怎么如此硬朗!

    南宫或的剑又缓缓举至齐眉处!

    墨山水知道生死一击就要开始了,他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动不动地看着南宫或。

    南宫或出手了!

    他一出手,又是“天剑”中的那招“天崩地裂!”

    无数的光芒在他的身侧迸射跳跃。

    他的剑便那么挟着破空之声,向墨山水作着极为骇人的一击。

    墨山水眼中的南宫或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突然,南宫或倒下了!

    但这并非墨山水所为,南宫或是自己倒下的,他的人便如一根笔直的硬木一般向地上倒下去!

    墨山水愣了愣。

    便是这么一愣就要了他的命!

    南宫或已在他的一愣之下,双足在地上一点,本已与地面成极小角度的身躯突然又反射而上,人如旋风般向墨山水狂卷而去!

    在墨山水的眼中,已没有人影了,他的眼中只有在做着千万次莫测之变化的寒剑!

    剑气交错鼓荡,把空气切割得似乎已稀薄了好多。

    墨山水的那么一愣,使他失去了先机!当他的剑扬起时,他发觉自己只能一味自保了。

    南宫或的剑已疯了,在做着匪夷所思的穿插扫撩,每一剑攻出的方位角度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似乎南宫或的身体已不再是由肌肉与骨骼组成,而是一种可以做出任何的弯曲变形的物质!

    否则,那么多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动作,那些与常规不符的剑,他是如何挥出来的?

    也许,他的剑是一把魔剑?

    他觉得自己的斗志已开始消失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当年,他与“仇天殿”的一位“灭绝客”作生死拼杀时,他也没有这种感觉!

    就在这个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之时,他已感到自己的胸前一凉!

    不,似乎又不是胸前,而是小腹!

    后来,他才发觉,是胸前与小腹同时一凉!

    他想举手去格挡南宫或那柄寒刃,但那“后羿剑”正向自己的喉间切下。

    他突然发觉自己的右手已经用不上力了,似乎他的全身力气全都因为某种魔法,而从他的躯体内飞散了一般。

    这怎么可能呢?

    惊讶,只在他的脑中停留了极为短促的片刻,然后使消失了。

    不但是惊讶,他的所有思维全都离他而去了。甚至,还有产生思维的头脑。

    他的头颅已飞了起来,但南宫或没有让它飞出很远,他弹身而起,一把将那颗披头散发的头颅抓在手上。

    然后剑光一闪,便有两片耳朵串在了“后羿剑”上。

    南宫或将那两只耳朵摘了下来,放进了衣襟之中。

    所有的人全都惊骇地看着他这个动作,他这样的动作,实在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甚至,还让人感到恐怖。

    南宫或根本不理会别人的目光,该做的事他已做了,他便默默地还剑入鞘向庄外走去。

    卓一然忽道:“少侠,敢问尊姓大名?”

    南宫或苦笑了一下,他想不通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将他这二十几岁的人称做少侠,当然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就不喜欢别人如此称呼自己。

    但他对卓一然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他便道:“复姓南宫,名或。”

    别的,他不愿多说了。

    卓一然道:“多谢少侠仗义相助!”

    南宫或摆了摆手,道:“我杀了他,本就是为了我自己,又何须言谢?”

    言罢,他一步一步地向门外走去,突然身后响起了阿金的声音:“南宫或,你给我站住!”

    南宫或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他并没有站住,仍是向门外走去。

    果然,阿金道:“交出你身上的剑谱来!”她的语气,是不容南宫或拒绝的,似乎南宫或必须得听她的话一般。

    南宫或的脚步没有停下,他口中道:“我说过,我已烧了它!”

    “我不信!”

    “我并不需要你信!”

    “你如此狂妄,一定会有后悔的一天。”

    “我做的事,从来不后悔!”

    说到此处,南宫或已踏出门外,拐进一条巷子了。

    他的心中有了一种疲倦之感,这不仅是因为这一场恶战,更是一种了却心事后的疲倦感。

    墨山水一死,便也算为皇甫小雀报仇了,但,这又有什么用?皇甫小雀所受的伤害,又岂是这样便可以弥补的?

    他那么一路想一路走,任自己的脚踏向任何一条街巷,到后来,他已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个地方了。

    本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时,你所感觉到的相似的地方就特别多。

    但这并不要紧,他本来就没有什么目的,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乱得如同一团打了结的麻,也许,这么信步走着,让冷风吹一吹,也是一种轻松、一种享受。

    将近三更时,他终于感到累了,便找了一个牛圈,那儿堆着一屋子稻草,他便一头扎进稻草中,睡了一夜。

    清晨,一声牛哞声将他惊醒过来,此时,天尚未大亮,四周都静得很,南宫或看着自己,一身衣衫早已不成样子,全身也是血迹斑斑,这副模样,在人多的时候出现在大街上,还不是令人“惊世难忘骇俗”。

    也许,还是乘现在人少,赶紧溜出青城为妙。

    墨山水已死,而青城派全部覆灭,他当然不会再怕什么,但他也不愿再惹出什么事来。

    当下,他便尽拣一些僻静的小巷,认准一个方向,向青城城外跑去。

    一路上,偶尔还是遇上了几个人,每个人都被这个一身伤痕,鲜血淋漓,又是衣衫褴褛的人吓了一跳。

    但南宫或的身法太快,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南宫或便已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在如此的疾驰之中,南宫或还在一个巷子里顺手牵来了几件晒在外边的衣衫,当然,他顺手也扔下了一锭银子。

    在南宫或的心底,竟对这样有点像偷鸡摸狗的勾当感到有一种新奇感。

    他不由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好卑鄙!”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的人已在青城之外了,从太阳的位置看来,他正是向东而行,这与他的打算恰恰一致,不由有些高兴。

    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他把自己的伤口草草地处理了一下,又换上了那几件偷来的衣衫。

    这两件衣衫显然是哪个酸秀才穿的,穿在南宫或身上,便有些古怪了,加上这衣衫又小了一点,南宫或便有了被裹在布袋中的感觉。

    但一切只有将就着了。

    此时,离青城相去还不远,南宫或不敢多作停留,他又匆匆上路了。

    待走了十几里路,他才敢放慢脚步,回头一想,不由为自己的鬼鬼祟祟感到好笑。

    长孙无影的金创药很好,南宫或给了阿金一瓶,自己自然还留着一些,用了之后,效果极为明显,他的伤口已不再疼痛,反而有一种清凉之感。

    太阳越升越高,照得晃人眼睛。

    便在此时,他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很急促的蹄声,是谁,在这样的清晨,这么急着赶路?

    马蹄狂敲青石路面,如骤雨一般。

    转眼间,马蹄声便已在南宫或的身后,当南宫或侧目而视时,马蹄声已如旋风般从他身边卷过,南宫或已看清是三匹马,三位骑士都是身着劲装的武林人物。

    南宫或心道:“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是从青城那个方向来的。”

    倏地,三声长嘶,那三匹马突然同时戛然止步!显然,这三个骑士的骑术极为高明。

    南宫或吃了一惊,忙抬头望去,恰好与三双目光相撞,那三人回转身看了南宫或一眼后,竟又同时催马而行,转眼便消失于拐弯处,这个意外插曲,弄得南宫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许,是我这一身装束太古怪了吧?”南宫或看了看自己身着文人的长袍,脚上却是一双劲靴,而且腰上还佩有一把剑,倒真是不伦不类,也难怪别人会注意。

    南宫或继续前行,渐渐,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不时总能碰上那么一两个,南宫或先还以为是天已大亮的缘故,后来才知道原来前边不远处便有一个很大的镇了。

    远远的,大概还有三四里的时候,南宫或便已经看到了那个镇子了,不用走近,便已可看出这个镇一定很热闹,南宫或来青城的时候,自然也经过这个镇子的,只是他当时有满腹心事,又如何会去留意?

    在离镇还有一里左右远的时候,南宫或看到有不少的摊子在路的两侧摆开了。

    看来,这个镇子的商贾风气还是很浓的。

    摊子形形色色,倒把这样一条官道整成一条街道了。

    一阵阵的香味从各种小吃摊上向南宫或迎面扑来,毫不客气地穿入南宫或的鼻孔中,给他带来了无限的诱惑:株子香、油饼香、馄饨香、镘头香、花卷香……

    几乎没有人能够从这样一长溜的小吃铺中走过而不坐下来吃点什么的。

    南宫或也不例外。

    问题是南宫或一时不知该在哪一个摊子上吃,每一位摊子里的人都是一脸笑容,一张甜嘴,吆喝声此起彼伏,看他们的神情,似乎恨不得一把将南宫或撕成无数块,然后一人分得一块。

    看着那么多从各个方向投来的热情目光,南宫或不知所措,他像逃跑似的快步走着,嘴中一迭声地道:“馄饨?馄饨我是不吃的,没嚼头……米线?米线我不吃,似乎每次吃米线都是夹生的……粽子?粽子我……啊!”

    这一声惊呼,是因为他一味只顾避着两侧老板的招呼,竟一不小心撞着一个人。

    撞得当然不重,但那人是挑着一个担子的!

    担子一头是一个烧得正旺的炉子,另一头便是瓶瓶罐罐,放了一些稀里糊涂的东西,南宫或这么一撞,便听得“当”的一声,摔了一只碗,又洒了一些白色的液体出来。

    原来,这是一个卖豆浆的担子!

    挑担的是一位白发苍苍、身子佝偻的老人,他的身子因为佝偻着,加上个子本就小,于是他站着的时候,两头的担子几乎都已挨着了地,南宫或一撞之下,他立即一个踉跄,身子一矮,担子便已安稳着地了,倒也恰当得很。

    南宫或听见“当”的一声,立即感到四周似乎有无数道目光向他射来,他的脸竟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急忙道:“老伯,伤着没有?”

    那老汉有些害怕地看了南宫或一眼,道:“没……没事。”

    南宫或心道:“一定是我脸上那道新添的刀剑伤吓着他了。”如此一想,不由更为内疚,忙道:“老伯,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这脸上的伤是……是不小心摔的,我摔了你的碗,赔你钱,好不好?”

    老汉磕磕巴巴地道:“一个碗……一个碗……值不了几个钱的。”但看他的神色,是极为心痛那个碗的。

    南宫或忙掏出一锭银子来,将它递给老汉,道:“这点银两,你便收下吧!”

    老汉似乎被火烫着了一般:“不,不,值不了这么多的!”

    南宫或将银子往老汉怀中一塞:“多少无所谓,我身上也没散的,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那就下次再找我余下的钱吧,我就住在前边的那个镇子里。”

    他拼命地往老汉怀中塞,老汉却是一迭声地道:“太多了,太多了,有一百只碗了呢。”

    便在这推搡之中,远处响起一个声音:“爷爷,是不是这家伙又在欺负你呢?”

    二人听了这个声音,都吃了一惊,赶紧松开了。

    一个红色的人影跑了过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在南宫或与老汉之间一站,叉着腰,盯着南宫或,气愤地道:“为什么要欺负我爷爷?”

    南宫或道:“我……我……”

    他的话立即被那个小姑娘打断了:“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好人,满脸刀痕,再敢对我爷爷无礼,我便不客气了。”

    说完,她竟握起了一对粉拳,一张俏脸已气得通红。

    南宫或只有苦笑的份了,这姑娘的嘴真快,她的话便如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奇怪的是说得这么快,南宫或竟全听清楚了,他看着这位小姑娘那两张飞快地张合着的嘴唇,都看傻了。

    幸好,老汉替南宫或解了围,他拉住那小姑娘,道:“小雀,人家没欺负爷爷,他是一不小心撞着了爷爷,摔了一只碗,然后这位……这位少侠便要赔我钱,可他给得太多了,爷爷不要,这么一推一让,你就来了……”

    他说得又太慢了,慢得让南宫或恨不得替他说了,当老汉称那位小姑娘为“小雀”时,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响,样子便有些痴癫傻傻了。

    小雀听他爷爷说到这儿,横了南宫或一眼:“就凭他,也有这样的好心眼?我看一定是别有所图!”

    话虽然这样说,但神色却已缓和了许多。

    南宫或不由暗暗好笑,心道:“就这么一副破担子还能图你什么?”

    口中却道:“在下实非有意,还望这位小姑娘见谅,我还有事在身,告辞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样子有点像在逃跑,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解释,这位小姑娘都有怀疑他的理由。

    他还未走出四五步,那老汉又喊住他了:“这位少侠请缓走一步。”

    南宫或不知又有什么事,他也不能不站住,否则反倒显得他做贼心虚。

    他回头时,却见老汉捧着一碗豆浆,豆浆腾腾地冒着热气,而老汉的那张如皱菊一般的笑脸便在那腾腾热气之后向着他。

    老汉道:“少侠执意要给老汉这么多银子,那老汉再固执推辞,便有些不识抬举了,但那么一只粗碗,却无论如何也值不了这么多钱的,所以老汉心中也不安了,不如这样吧,少侠你便赏个脸,在这儿喝一碗热豆浆,你的银子呢,我也收下,如何?”

    他说得如此恭谦,南宫或还有什么可说的?何况,他也真的想吃点什么,昨晚一夜折腾,也已又累又饿了。

    当下,他说道:“那么多谢了。”

    老汉的笑容更甚了,这真是一个既安分又厚道的老头子。

    他转身对小雀叫道:“小雀,给这碗豆浆加一勺糖!”

    小雀有点不乐意地嘟起了嘴,但她还是听了他爷爷的话,从一个钵里挖了一勺红糖,向这边走来。

    老汉便捧着那碗豆浆,迎向南宫或,大概是豆浆盛得太满了,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挪,南宫或虽然等得有些烦,但又不好说什么。

    老汉走至南宫或的面前时,小雀也已走到南宫或的身边了,大概她对南宫或仍是心存怨恨,竟也不愿与南宫或正面相对,站在一侧,远远地把那勺糖伸过来。

    但因为距离远了一点,老汉的碗未能接到那勺糖,于是他将碗再向前伸了一点。

    小雀的手终于可以够着豆浆碗了。

    而在此时,立生变故。

    老汉看上去本是极为笨拙迟缓的动作,突然变得矫健迅疾异常!

    他的双腕一振,那碗热腾腾的豆浆便以极快的速度向南宫或迎面泼来,而那只碗,则紧紧跟随其后,向南宫或呼啸而至。

    南宫或本是去接那碗豆浆的手,已被那老汉的手一把勾住!那双手竟坚硬如钩,而他的身躯也已在这一瞬间暴飞而起,南宫或的手臂竟被带得反绞而上,背后及脑后,几欲被生生折断!

    这老汉用的竟是“大擒拿手”,而且招式极为老到狠辣!

    几乎不分先后,那个名为“小雀”的姑娘的那只勺子突然弹跳而起,如闪电般点射南宫或的“不容”穴!

    同时,她的右手翻挥,猛插南宫或的右肋——她的右手在极短的距离闪划过一道弧光,原来,她的右手食指、中指上竟已套着两枚蓝光幽闪的三角形钢锥!从那扑鼻之腥味可以知道,这三角形钢锥上显然还淬了奇毒。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而且攻击的距离又如此接近,方式如此刁钻,其形势之险恶,已不言而喻。

    供给南宫或思考的时间,几乎是没有的,在惊愕的一刹那间,他的反应似乎全来自直觉了——这种直觉是来自保命的本能,来自经验的积累!

    老汉与小姑娘的攻击都是简单、狠辣的。

    南宫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这一切,甚至,他连这一点都没有来得及考虑!

    他的身子已如突然扳了一般,反向后边倒去,这样一下,便卸去了老汉向后绞拉他的双臂所带给他的无限之痛!同时,那碗热腾腾的豆浆便已越过他的头顶,向后泼去,同时,还有那只碗。

    热气腾腾的豆浆便一股脑泼在了南宫或身后的老汉身上,老汉一声怪叫,吃疼不过,双手立即松开南宫或的手,一把捧住了自己的脸。

    而南宫或反身倒折下之后,他的双脚已腾空而起,在小姑娘的淬毒钢锥将要及身之前,“啪”地一声夹住了对方的手腕。

    然后,南宫或的身子便开始全力搓扭!

    那小姑娘尖叫一声,颤抖的尾韵渗杂在骨骼碎裂的刺耳音响之中!

    她的右手,已被南宫或的双足生生绞断!

    南宫或仍不闲着,他的双脚疾然向后一挨一提,老汉的身子便飞了起来,未及落地,南宫或又是一脚飞出,将他踢得凌空兜转!

    一声闷哼,老汉摔出老远!

    南宫或这才安然着地,他的一张脸已是冷然如冰!

    路两边的人全都被这意外的变故吓了一跳!

    歪歪斜斜地拿稳了身形,老汉的脸色已是苍白!他那本是极为和善、忠厚的脸突然变得狰狞了,便如同戏剧中的变脸角色一般,在这样的短暂时间,他已彻头彻尾换成另一个模样!

    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一个人,在这样的须臾之间,便产生了这般极端相反的变化,该是多么可怕,又多么可惊!

    那颗心中所蕴藏的内蕴,竟是那般左右着人形象,善与恶的形象!

    南宫或心中升起一种失落感,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那老汉怪笑着,脸有一些扭曲,他喘着气道:“好小子……算你命大。”

    南宫或冷冷地道:“这一点,十几年前,我就知道了,所以你这样的牛神鬼蛇对我来说,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老汉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你莫得意忘形,你的死,只是一时半刻而已!”

    南宫或沉声道:“为什么这么对我感兴趣?”

    老汉道:“你又何必装蒜?”

    南宫或听老汉如此一说,倒真有些奇怪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除了墨山水之外,还有什么仇人。

    于是,他道:“也许是你们认错了人,我可以原谅你们一次,你们走吧!”

    “走?除非我们双方有一方倒下,否则我是不可能走的!”

    南宫或的瞳孔收缩了,闪出一种如刀刃般的光:“这么说,我必须踩着你的尸体,才能走过这条路了?”

    “不错!”话音未落,老汉的身子已暴飞,猛然袭向南宫或的胸口!

    飞掠至半途,他的身子突然半旋,半旋之中,他的右手寒光一闪,赫然有一柄钢钩在手!

    钢钩挟着凌厉之风,又快又重地扣向南宫或的颈下之“琵琶骨”!

    南宫或没有犹豫,他身影猝挫,寒芒自他腰中上扬,“当”的一声,钢钩已荡得老高,同时,上扬之剑尚在空中未退,“后羿剑”又已如一缕冷电,平平直出!

    鲜血,红得触目惊心,如泉水般涌至老汉的前胸!

    老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未能说出来,他的双目瞪得大大的,像鱼的眼睛,重重地仰跌于地!

    显然,老汉死得极快,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南宫或的手法极为准确,丝毫不拖泥带水!

    两侧摆着小摊子的人见出了人命,胆小的便如鸟兽般四散了,而胆大些的则仍好奇地观望。

    南宫或慢慢地走近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之色。

    南宫或沉声道:“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

    小姑娘摇了摇头,向后退了退,她的右手伤已使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甚至连身子也止不住地轻颤了。

    也不知她的摇头,是在表示不知道,还是表示不愿意说。

    南宫或冷声道:“今天你可以选择生,也可以选择死。欲生,便将杀我之由说出来,否则,你便是选择死!”

    其实,他并没有真的要逼死这个小姑娘的意思,他只不过想知道内幕而已,如果小姑娘坚持不说,他也会作罢的,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个小姑娘也叫“小雀”!

    他不可能会去杀一个名叫“小雀”的姑娘!

    小雀像一只受惊的羊羔一般向后退去,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像一对会说话的鸽子,只是,这对鸽子现在已被风雨淋得惊慌失措了。

    南宫或的眉头皱了起来:“真的不说?”

    如果小姑娘会观言察色的话,她应该能看得出南宫或的语气神色都大为和缓了,无论她说或不说,他都会放过她的。

    但此时却有一件意外之事发生了!

    小雀的眼中突然闪过一种绝望,那种绝望显然是刻骨铭心的,似乎她是心灰如死,所以她的表情有一种茫然。

    然后,她的脸上突然呈现一种极为奇怪的颜色——淡绿色!她的口角流出了一缕鲜血,她的身体便在此时向后倒去,僵直于地!

    南宫或一下子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显然,她是自杀的,在她的口中,一定有巨毒之物,只要一嚼碎咽下,便可致命!

    “可是,她为什么要自杀?”南宫或惊讶地想:“我本已打算放过她的!”

    这个与皇甫小雀有着一样名字的小姑娘,便这么躺在冰凉的地上,魂归西天了。

    南宫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掏出两锭银子来,向四周的人喊道:“哪位愿将这两具尸体埋了?”

    众人都知是老汉与小雀先向他袭击,如果他武功稍不济些,早已死于他们之手了,而他现在却要埋葬他们二人的尸体,这让众人都很是意外。

    有三个人站了出来。

    南宫或看了看,挑了其中看去最老实的那个人,将两绽银子交给他,然后道:“几天之后回来,我若见他们暴尸荒野,小心我一怒之下,将你暴打一顿!”

    那人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

    虽然对这莫名的狙杀有些奇怪,但此地显然不是久留之所,南宫或又匆匆上路了。

    经过那个大镇子时,他又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匹马。

    这是一匹老马,老得走路都有些打晃了,但南宫或现在的钱只够买这样一匹老马了。

    骑着这样的一匹老马,南宫或一路向东。

    现在,“灭绝剑谱”第八、第六部分已被毁,而其他六部分,除了第五部分可能还流落在外面之外,其他五部分应该是集中于同一个人手中。

    因为仇九天、郁道僧、疯尉迟、全风云、皇甫皇五人全都已死,而他们又都是“无面人”杀的,“无面人”杀他们的目的,无疑是为了那本“灭绝剑谱”。

    “无面人”之后,有“铜面人”,“铜面人”之后,又有“银面人”——即“残红裴莺”,而裴莺已说过她是被一个人控制利用着,现在,那几部分“灭绝剑谱”,定已集中于控制裴莺的人手中。

    南宫或本来一直怀疑这个隐在后面的人是柳如风,但柳如风竟然死了,而且是死于“银面人”,即裴莺手中!

    控制了裴莺的人,不是柳如风,那么又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可能唯有裴莺一个人能解答了。

    想到裴莺,他的心中一动,细细一算,从离开那废弃的庄园之后到今天,已过去了十一天,而裴莺说她在那日之后十五天后,定会离开人世。

    也就是说,加上今天,裴莺存于世上的时间已不过是五天而已!

    五天之后,裴莺一死,那么她所拥有的秘密,也许便永远地与她一道在这世间消失了。

    何况,自南宫或看了裴莺所留下的信笺之后,他对裴莺已产生了一种异于对常人的感情。

    当然,这不是爱,他根本不了解裴莺,他所爱的,永远是皇甫小雀。

    准确地说,这是一种为了负责而萌生的感情,他觉得他必须为他做下的事负责,哪怕他是在根本不会思索,没有神智的情况下做的一切!

    至于如何做,才算是对裴莺的负责,他不知道,无论如何,他已对她有一种牵挂,他不希望裴莺死,而是希望她好好地活下去。

    也许,该去找一找她?

    尽管,能在五天之内找到她,希望是极小极小的,但他仍要试一试。

    找到她,便可以找到皇甫小雀,也可以了解一些情况。

    而要去找她,唯一的线索——也许根本就不算什么线索——就是那个庄园,那个废弃了的庄园。

    裴莺是从青城救下皇甫小雀的,而当时她救出皇甫小雀的目的是为了让南宫或能为她效力,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因素,她不可能将皇甫小雀从那么远的青城带到那座业已废弃的庄园中。

    如此一想,他便决定回那座庄园看看,碰一碰运气,希望能发现一点什么。

    想到只剩五天的时间,他不由有些心急,五天内找不到裴莺,那么以后找皇甫小雀也很难了。

    而皇甫小雀那副模样,如果没有人照应着,又如何生存?

    他心急如焚,可恨的是那匹老马无论他如何地催,都只能那么快。

    此去有数百里,他总不能一路都以提纵之术而去吧?

    行了两日,才走出四川盆地。

    出了川境,路便好走得多了。

    行至一大片荒原时,他看到在荒原中横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宽约二丈。

    在这河床上,竟也横着一座木桥!

    南宫或行至桥前时,他看到了河床底下是厚厚的一层泥沙与碎石,灰灰黄黄的,在河床两侧,却是杂草丛生。

    南宫或看了看那座木桥,木桥的桥面不是用方木,而是圆木排成,显然马也可以从这桥上走过。

    南宫或一抖缰绳,将马头一提,向这座木桥上走去。

    马蹄踩在木桥上,发出了空荡荡的回声。

    突然,南宫或觉得“后羿剑”似乎在剑鞘中轻轻地跳了一下。

    南宫或吃了一惊,举起剑来,却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又放下了。

    走出几步,他的“后羿剑”竟在剑鞘中发出了轻鸣之声,像是两块玉相交之后的声音。

    这一次,南宫或是听得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