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南宫或说要在今日子时荡平死殿,众人不由立觉热血沸腾!
南宫锏关切地道:“或儿,‘死殿’的所在你已弄清楚了吗?”
南宫或朗声道:“不错!这老贼本欲骗我,想将我们诱至死殿伏击之处,却被我识破了,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他便全招了,现在,死殿群贼一定还以为他们的奸计已得逞,正暗自窃喜呢!我们便打他个措手不及,先将他们老巢挑了!”
群豪不由开始摩拳擦掌!
南宫或接着道:“为了达到奇袭的功效,从现在至子时,没有我与我三叔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出南宫世家一步!如有泄密者,休怪我翻脸无情!”
言罢,他指着孙苦白道:“替我把这只老狗去清洗一下,换件衣衫,再把他引到‘一心斋’来,我要好好地把线路向他问个明明白白。”
说完此话,他便向“一心斋”走去。
立即有两个人上来架起了孙苦白。
南宫或坐在“一心斋”里,默默沉思,他心中暗暗地道:“爹,如果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孩儿复仇成功!”
少顷,孙苦白被架了进来,这时他已被扔进水中烫洗了一次,浑身已被烫得通红,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宽大的衣衫,那模样有点滑稽。
南宫或将“一心斋”的门窗全掩了一个严严实实,这才对孙苦白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得有任何隐瞒,知道吗?”
孙苦白苦着脸道:“我所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你还要问什么?”
南宫或“啪”的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低声喝道:“我要让你清醒清醒,看看我是谁,你以为你们那么一点小小的伎俩能骗过我吗?”
孙苦白一脸茫然之状:“我没有骗你呀!”
“啪”的又是重重一记耳光,孙苦白的左右两边脸上已各有两个清晰的手印。
南宫或冷声道:“你不想摆脱柳如风的控制吗?”
孙苦白的脸色刹那间蓦然变得死灰一般,他的身子一晃,几乎已站立不稳!
但他口中却道:“柳如风?柳如风不是已经死了吗?”
南宫或沉声道:“我不想与你兜圈子,事实上,我已掌握了一切情况,你根本没有撒谎的机会!我再问一遍,你是否还甘心受制于柳如风?”
孙苦白急道:“这……这从何说起?为死殿办事,我已是后悔不堪了,怎么又突然冒出个柳如风来?”
南宫或叹了一口气,道:“给你一条生路,你却不走,便怪不得我手辣了!”
“后羿剑”便在这声叹息中,“当啷”的一声,跃出剑鞘!
便在剑芒将要及孙苦白的咽喉时,孙苦白叫了一声:“我说!”
剑芒乍收!
而南宫或却已如电般悄无声息地疾扑至门边,用力一拉门。
门外站着南宫锏!
南宫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那种慌乱是极为短暂的,短暂得稍纵即逝。
但南宫或却已注意到了。
南宫或心中一阵悲哀,他多么希望那只是他的错觉!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他所看到的是真实存在的!
那一丝慌乱闪过之后,南宫锏的脸色已平静如常,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关切地问道:“或儿,查问得如何?”
南宫或的神色似乎也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道:“三叔,你来得正好,我已经将这家伙的嘴撬开了,你与我一道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南宫锏一脸的惊喜,欣慰地道:“太好了,没想到这事还如此复杂。”
南宫或将南宫锏让进屋子里,又反手关上门。
南宫或道:“三叔,你江湖阅历丰富,还是由你来提问吧,这家伙狡猾得很!”
南宫锏忙道:“不,不,不,这件事一直是你操办的,我对其中的曲折尚不明了,还是由你来问吧?”
南宫或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正色,逼视着孙苦白:“孙苦白,我已给过你好几次机会,让你说实话,你却一直同我耍花枪,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把实话全说出来,知道多少说多少,有半个假字,没话说,我就要动手了,我不会杀你,我折磨你的时间也不会长,就在今夜子时以前结束,大概三四个时辰吧,如果你自认为挺得过这么长的时间,你便不用说真话了。”
南宫锏也接口道:“我们南宫世家的手段,也不是用来吓唬小孩的。”
南宫或接口道:“不错,这是我三叔,他的手段至少是我的五倍!”
孙苦白惊恐地望了望南宫锏。
南宫或接着道:“我知道你一直不肯说实话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断定自己说了实话,一定得死,那么你错了。”
孙苦白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南宫或道:“首先,我会为你保密。当然,对于这一点,你大概是信不过的,那么,第二点大概可以说服你了。”
顿了一顿,南宫或道:“你中了一种毒,对不对?”
孙苦白神色大变!
南宫或悠悠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所中的毒一定是‘菟丝魂’对不对?”
孙苦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看见鬼一样。
南宫或背着手踱了几步,停下来道:“你不用惊讶,如果我告诉你‘菟丝魂’之毒,我能将它解开,你信不信?”
孙苦白的眼中闪过了极为复杂之色!
显然,他的内心正经历着一场极为剧烈的斗争!
南宫锏声音有些嘶哑地道:“或儿,看来你真的掌握了不少情况,这‘菟丝魂’是什么东西?你真的能解吗?”
南宫或道:“‘菟丝魂’是我们的对手用来控制他属下的药物,这种毒药很难解,但我能!三叔知不知道‘银面人’?”
南宫锏道:“三叔虽然孤陋寡闻,但这还是听说过的,柳如风不就是死在‘银面人’手上吗?哎,谁会想到解千草就是柳如风呢?”
南宫或接着道:“但三叔有没有注意到‘银面人’已有好长时间未在江湖中露面了?”
南宫锏道:“莫非,她已经死了?”
南宫或摇了摇头,道:“不,她已摆脱了‘菟丝魂’的控制,从此便不再为她的主子卖命了。”
南宫锏与孙苦白同时惊问道:“真的吗?”
南宫或点了点头,道:“她身上的毒就是我替她解开的!”
孙苦白的脸上有了惊喜之色,南宫锏却是若有所思。
南宫或望着孙苦白道:“现在,你还愿与我合作吗?”
孙苦白低声道:“我本来就挺合作的。”
南宫或满意地道:“好!我便问你,事实上指使你的人,并不是死殿中人,对不对?”
孙苦白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他的头一点,便有如释重负之感,不由吁了一口气,南宫锏却是沉默着,神情有点不自然。
南宫或接着问道:“那么此人是不是柳如风?”
缺口一打开,下边的事便容易多了,孙苦白一五一十地把他所知道的事全倒了出来,他道:“我不知他是不是柳如风,因为他约我见面时,总是戴着一张面具!”
“金面具?”南宫或追问一句。
孙苦白点了点头。
南宫锏插话道:“该不会就是‘金面人’吧?”
南宫或模棱两可地道:“也许吧。”
现在,不用南宫或提问,孙苦白便把他所知道的情况如竹筒倒豆般说开来了,因为既然他已泄了密,那么多点少点是没有什么区别了。
现在,他最希望南宫或能旗开得胜,那才是真正安全了。
果然不出南宫或所料,在南宫世家里藏有一个内奸!
南宫世家的人所中之毒,正是由那个内奸做的手脚!
南宫锏听到这儿,须发皆张,“嘭”的一声把一张桌子砸个粉碎,他吼道:“让我查出谁是内奸,我第一个不放过他!死了多少个弟兄,我便要在他的身上划多少刀!最后一刀,替我大哥要了他的命!”
他的双目如同要喷出火来,脸也扭曲了,样子有些可怕。
南宫锏为人一向阴柔喜怒不露于形,今日却是大大不同了。
南宫或道:“三叔,我们切不可先打草惊蛇,何况,大敌当前,我们一追查,势必会弄得人人自危,那样一来,反倒让对方有机可乘了。”
南宫锏气哼哼地道:“但这口恶气,我又如何咽得下!”
南宫或道:“现在这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们大可故作已上了当一般,那内奸不知道我们是在诈他,一定会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马脚,就算不露出马脚,他把假情报透露给对方,不也很好吗?”
南宫锏一愣,连声道:“真是虎父无犬子,想不到你竟如此足智多谋,看来南宫世家重振有望了!”
南宫或道:“我初出茅庐,还不得仰仗三叔多多帮忙?”
南宫锏道:“你说这话,便见外了,振兴南宫世家,乃我分内之事嘛!”
南宫或道:“我有一条计策,也不知周全不周全。”
南宫锏道:“那我们一起来谋划谋划吧。”
南宫或看了孙苦白一眼,孙苦白很知趣,立即缩到一个角落里去了。
南宫或这才附到南宫锏的耳边,咬了半天耳朵。
末了,南宫锏道:“好计,好计!包管能叫他们狗咬狗!”
南宫或谦虚地道:“不周全的地方,三叔便指点一番吧。”
南宫锏沉思了片刻,道:“依我看来,这几乎是天衣无缝了,看来,真是后生可畏啊!”
南宫或忙道:“三叔夸奖了。”
他转身对孙苦白道:“总算你说了实话,又未作多少大恶,而我又有言在先,现在,便将‘菟丝魂’的解药给你,你每次毒性发作,是在几时?”
孙苦白老老实实地回答:“寅时。”
南宫或道:“好,今日寅时已过,明日寅时服二粒,后天寅时再服二粒,听清了没有?”
孙苦白一脸惊喜地道:“听清了听清了。”
南宫或道:“菟丝魂乃千古奇毒,你若是未按我所说的服用,一旦毒性发作,那时便悔之晚矣!”
南宫锏道:“这种人渣,不救也罢。”
南宫或道:“我也有此意,可惜有言在先,总不能自食其言吧?倒便宜了他,这药可是稀世之药!”
说罢,他从怀中掏呀掏的,掏出四粒绿色的药丸来,将他递给孙苦白。
孙苦白像捧宝一样地把它捧在手中,手都有些颤抖了。
南宫或冷笑道:“拿了解药,你不会便跑出去,再次兴风作浪吧?”
“岂敢!岂敢!就算南宫大爷放过我,那老贼也不会放过我,我还想留个脑袋多吃几年饭呢!”
南宫或哼了一声:“你倒识趣!”
他走至门外,喊道:“车九哥,你把这人带去,先让他住在你的房中,你就与巩七哥挤两天,你既要保护好他,又要防止他外逃,知道吗?”
应话的是“铁手”车无前:“遵命!”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向这边走来,车无前走进屋里,把孙苦白拉了起来,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对南宫或道:“少主,以后你便是我们当家的,切莫再称我车九哥了。”
南宫或道:“一个称呼而已,何必多作计较?”
车无前还要说什么,南宫或挥了挥手,车无前只好带着孙苦白出去了。
南宫锏愤愤不平地道:“便宜了那王八羔子。”
南宫或淡淡一笑,道:“其实,我骗了他。”
南宫锏吃了一惊,道:“莫非,你根本没有什么解药?”
南宫或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服药问题上骗了他,其实那药他今日便可服一半了,明日任何时候服都可以的。我如此骗他,只不过不想让他过早地解开毒性而已,让他多担惊受怕一天,也未尝不可。”
南宫锏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
南宫或道:“在今夜子时之前,应该没什么事了,我有些困了,倒需要休息一阵子。”
南宫锏站起身来道:“好好休息吧,养精蓄锐,多杀几个狗贼!”
南宫或笑了笑。
南宫锏出去了,南宫或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时间,一切都很平静。
南宫或坐在“一心斋”中,打了一个盹。
突然,他被一阵叫唤声惊醒。
是车无前的声音,他叫道:“少主,少主,出事了。”
南宫或道:“门开着!”
车无前立刻推门进来,不安地道:“属下失职,孙苦白竟被人杀了。”
南宫或淡淡地道:“是吗?”
车无前为南宫或这种平静而吃惊,似乎他早已料到会如此似的。
车无前道:“属下该死,属下认为在我们南宫世家内藏着一个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所以就疏忽了,当属下听到惨叫声赶过去时,孙苦白已死了。”
南宫或道:“现在的南宫世家可不是以前的南宫世家了。”
车无前一听此言,不安地看了南宫或一眼,见他并无怒意,才稍稍心定。
南宫或道:“是你第一个赶到吗?”
车无前点了点头。
“第二个呢?”
“是二当家的。”
南宫世家二当家的便是南宫锏。
南宫或“哦”了一声,又沉默了。
少顷,他方开口道:“传我之令,所有弟兄在刑堂会集。”
车无前吃了一惊,却仍立即应道:“是!”
正要出去,南宫或却已叫住他:“把孙苦白的尸体带上!”
车无前这才离去。
南宫或整了整衣衫,向南宫世家的刑堂走去。
在南宫世家的右侧,两排挺拔的黑松拱护之间,有一座格局恢弘而略显阴幽的屋宇,它乃一座由巨大的青石砌造的屋宇,广阔深沉,门庭肃穆,静静的红砖道在两排黑郁郁的松荫之中伸展到九级青石阶前。
当南宫或走至刑堂时,栗木镶嵌的铜角门已大开,里边已亮起数盏灯!
门楣上的一方横匾上,罡黑底字,有如斗大,为大篆体:“公正严明!”
南宫或是第一次以当家的身份进入刑堂,他默默地问自己道:“我能不能像我的祖辈那样,做到真正的公正严明?”
当他走入刑堂时,所有的人都已到齐,井然有序地站在两侧。
南宫或心中升腾起一种神圣之感,他第一次感到南宫世家当家人的分量与重任!
以后的日子,是任重道远了。
刑堂,一向是用来审查内部事务的,在如今强敌当前之际,却来处理内部事物,要么是南宫或处事不妥,要么是事情非同小可。
刑堂很静,静得一声干咳,也有了回声。
南宫或从两排人中间,走至北边的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双目威严地扫视一番,沉声道:“今日我将诸位召集于此,是要为南宫世家除去内奸!”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
因为在此之前,是毫无征兆!
南宫或威严地干咳一声,刑堂立即一片肃静。
南宫或低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刑堂中回荡:“我南宫世家乃武林第一世家,源远流长,根深叶茂,数百年来,常盛不衰,皆在于心齐!唯有心齐,才能众志成城!”
“而今,风云突变,祸起萧墙,在我南宫世家竟有了内奸!也正因为如此,我二百多弟兄,才会悉数遇难!否则,以他们的身手,江湖中有几个门派能与之抗衡?”
众人早已对南宫世家两百多人之死感到奇怪,也已察觉大多数人是中毒而死,但却没有想到出了内奸这一层上,因为南宫世家一向是以精诚团结见称。
现在,会不会是南宫或太过敏感,在捕风捉影?
南宫或道:“今日在我们南宫世家被杀的,乃是‘金面人’的属下!”
众人又是大吃一惊,因为他们一直以为孙苦白是死殿的人。
南宫或道:“这一点,我与二当家的都知道,二当家的,对不对?”
现在是在刑堂,所以南宫或对南宫锏是以职务相称。
南宫锏站了出来,道:“不错,正是如此。”当下,他便把经过大致地讲了一遍。
南宫或等他讲完,才道:“现在,孙苦白却死了,死在南宫世家中,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来暗杀孙苦白的人,其武功深不可测,所以可以在数十双眼皮子底下将孙苦白杀了灭口。”
“另一种可能,就是杀孙苦白的人是我们内部的人,所以才有机会接近他,杀了他之后,又可以很快脱身。”
此时,南宫锏道:“以我之见,前一种可能性大些,因为我们的对手能将大哥杀了,那么他的武功定是极高的。”
南宫或道:“二当家的此言似乎欠妥,孙苦白本就是‘金面人’设下的诱饵,如果‘金面人’不知道孙苦白的把戏已被我们揭穿,那么他是绝对不会杀孙苦白的,杀了孙苦白,反而更易引起我们的怀疑。”
南宫或扫了南宫锏一眼,接着道:“在孙苦白被杀之前,大伙并不知道这件事,而知道孙苦白真实身份的,只有我与二当家的。”
“所以,只要我与二当家的不泄密,那么‘金面人’是绝对不会杀孙苦白的。”
“所以,理由很简单,要么是我或二当家的是内奸,将情况告之‘金面人’,由‘金面人’杀了孙苦白;要么,便是由我或二当家的亲自动手,杀了孙苦白!”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欲绝!
南宫或的话,不是明摆着指出南宫锏是勾结外人的内奸吗?
所有的人神色都变了,唯独南宫锏的神色很正常!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神色不变,这岂非一种不正常?
南宫锏不紧不慢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或儿,你是否担心三叔会对你的权力构成威胁,才给我加上这么一个罪名?”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又糊涂了。权力之争本就是常有之事。
南宫或冷笑道:“我们各执一词,自然是谁也压不倒谁,但我却有证据来证明我所说的!”
南宫锏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立即又恢复了他的冷静,他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戏法来!”
南宫或道:“现在,在你的手心上,已有一点乌青,不信的话,你就摊开手,让众人过目。”
南宫锏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但很快便又松开了,他坦然地道:“你当是在糊弄三岁小儿吗?”
说罢,他便将双手摊开,向着众人。
然后,他的脸色突然变了,虽然他并没有看自己的手心,但他从别人的眼光中已看出南宫或所说的并没有错!
他看都不看手心,便道:“谁知道你在耍什么邪术?手心上有一点乌青,又能说明什么?”
南宫或淡淡地道:“说明你中毒了。”
南宫锏的神色变了变,忽然又闪过暗喜之色,他喝道:“你以毒药来暗算我,却又反咬一口,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众人听南宫或之言后,也有些奇怪,即使南宫或真的在他身上下了毒,也不应该自己主动说出来。
群豪不由有些踌躇,无论南宫或、南宫锏谁是谁非,对南宫世家来说,都是一场惊人的变故!
南宫或从椅子上起身,向下边走来,他边走边道:“如果我能够证明这毒药是你自己主动服下去的,你服不服气?”
南宫锏一愕,道:“你……若我误服了毒药,那也是情理中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南宫或倏地仰天长笑,笑声极为悲怆,众人不由悚然动容。
笑声忽止,南宫或的声音冷若冰霜:“好个情理之中!我现在就要将你的羊皮给揭下来!”
他逼视着南宫锏道:“孙苦白身上的药,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南宫锏略一慌乱,立即强硬地道:“你莫要信口雌黄!”
南宫或道:“你敢让人搜身吗?”他的目光咄咄逼人,南宫锏的额头上已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他的脸开始发青。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开口了:“这是我用来治风寒的药。”
南宫或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是你自己找来的药丸?”
南宫锏闻言立觉不妥,但他已不能改口,于是故作轻松地道:“那又如何?”
南宫或道:“既然是治风寒的药,那么你便交出来给众人过过目,又有何妨?”
在刑堂中,南宫或以当家人的身份发话,只要不违情理,那么任何人便不能反抗,除非是铁了心要公开反叛南宫世家。
南宫锏鼻尖上也有汗了,他已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妙了,更不妙的是对于这样的局势,他已无力挽回。
他只能见机行事了,而见机行事,岂非一种被动?
他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两粒绿色的药丸来。
正是南宫或给孙苦白的那种药!
南宫或心中不由一阵悲哀,他虽然已察觉出事情极可能出在南宫锏身上,但他多么希望这是他的错觉!
南宫或嘶声道:“三叔,你为何竟如此心狠手辣?不但杀了我爹,还害死了二百多位弟兄,那可是二百多个热血男儿啊!”
他忽然改称南宫锏为三叔,反而更显得他的悲愤,他的眼中,已有了一片晶莹。
毕竟,南宫锏是他的三叔。
南宫锏冷笑道:“大当家的看出什么了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显然,他并无悔意,不到时候,他是不会松口的。
南宫或也恢复了他的冷静,他缓缓地道:“你说这是你用来治风寒的药,那为何我这儿也有与你一样的药?”
他的手心展开,里边赫然有两颗与南宫锏手中一模一样的药丸!
南宫锏说过药是他自己找来的,所以不可能是南宫或在他身上栽赃。
唯一的可能,便是南宫锏的药就是从南宫或那儿得到的。
但如此一来,岂不是使南宫或向南宫锏下毒这种推测的可能性大大增强?
南宫锏也察觉出这一点,他立即道:“你假意说要为我治好风寒,没想到你所给的药丸竟有毒!”他为自己的反打一耙而得意。
南宫或并不惊慌,他淡淡地道:“你不觉得等到我提醒了你,你才学会用这种方法撒谎,会显得太迟钝了一点吗?”
南宫锏毫不松口:“这是事实!这药正是你所给的!”
南宫或忽道:“你敢担保你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吗?”
南宫锏一梗脖子道:“本来就是事实!”
南宫或道:“你一共服了几颗这样的药丸?”
南宫锏迟疑了一会儿,道:“一颗!”
南宫或喝道:“你撒谎!”
吃惊的不只是南宫锏,还有刑堂上的其他人也是一惊。
因为哪怕南宫锏真的撒谎,也已是查无对证了,南宫或总不能把他的肚子剖开来看吧?
即使剖开了,里边的药丸也应该化了。
所以众人都为南宫或捏了一把汗。
从前面的对话,众人已相信了南宫或的话,但南宫或对南宫锏一直是打而不倒,南宫锏步步为营,丝毫未露出什么马脚,只是有些闪烁其词而已。
南宫锏立即抓住这一点不放:“但愿大当家的不是血口喷人,能拿出一个真凭实据来。”
南宫或道:“如果拿出来,你便服罪吗?”
南宫锏一愣,迟疑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又道:“如果拿不出来,你便要为自己的诬陷罪负责,滚出南宫世家!”
南宫或沉声道:“诸位便作个人证!”
言罢,他一步一步走向南宫锏,神色凝重。
众人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不知他能用什么手段来证明这一点。
南宫或在南宫锏面前站定。
南宫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南宫或一笑,道:“你放心,我不至于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你,我会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他突然出手了,并指成剑,闪电般点向南宫锏的“通谷穴”。
众人大惊失色!
南宫锏立即侧身滑步,右手向腰上之剑摸去!
当他的手挨上剑身时,他的“通谷穴”突然一麻,身子便不能动弹了。
南宫或没有歇手,以极快的身手在南宫锏身上点击戳拍,快得不可思议!
便听得“哇”的一声,南宫锏突然狂吐起来!
南宫或这才住手!
这场变故,实在太快了,众人先是以为南宫或要向南宫锏下毒手,正自心寒,即又发觉不是那么回事。
当众人看到南宫锏的呕吐之物中有两粒药丸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突然响起了一声悲呼:“爹,你好糊涂!”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南宫锏的儿子南宫奇!
他已泪流满脸,疯狂地向门外跑去!
立即有人上前拦截,却被南宫或喝止了。
南宫奇便被夜色所淹没了。
南宫或缓缓地道:“现在,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待他说完,众人大哗!
他们没想到其中有这么一番曲折!
南宫或在椅子上坐下,问道:“刑堂的弟兄还剩几个?”
走出来的只有七个人。
南宫或叹了一口气,道:“背叛罪与谋杀同门罪、泄密罪,三罪并立,该如何处置?”
一个下颏俱是一大把黑胡子的汉子恭声应道:“乱刀处死!”
南宫或吁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执行吧。”
南宫锏已被南宫或点了穴道,根本无法反抗,立即被架了出去。
数声惨叫响起,一声比一声凄厉。
终于,惨叫声戛然而止。
南宫锏又被架了回来,不过这时,他已是一具死尸了。
他死得并不干脆,身上至少中了十几刀。
南宫或沉声道:“埋了他,但不得与列祖列宗同墓!”
内奸虽除,但南宫或却无丝毫兴奋之感。
他在椅子上静坐片刻,刑堂内鸦雀无声,气氛有些压抑。
南宫或抬了抬手,道:“此事就到此为止,诸位也不得与南宫奇为难。”
车无前朗声道:“如今我们两面受敌,一方面有死殿,另一方面有‘金面人’,而且势力都很大,不知少主有何良策,可为死难弟兄报仇?”
南宫或道:“虽然死殿也是邪教,但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未与我们南宫世家正面冲突,只是曾几次向我下手而已,而‘金面人’却是惨杀我南宫世家弟兄之人,所以当务之急,是去对付‘金面人’,尽量避免与死殿发生冲突,免得腹背受敌,唯有将‘金面人’除去,我们才能安心对付死殿之人。”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都齐声应是。
于是,南宫或便开始着手安排了。
当夜子时,从南宫世家闪出一彪人马,约莫有四十人,每个人都是身着劲装,怀揣利器,杀气腾腾地向西而行。
孙苦白交给南宫或的线路图上所标示的死殿位置,正是往西而行。
就在这一行人离开南宫世家仅三四十丈距离时,只见从南宫世家大院外的一棵古松上飘掠下一个人影,轻捷异常!而且蒙着面。
然后,另一棵树上飘下来一个人,二人合作一处,借着夜色,尾随于那一帮人之后而去。
在他们二人离开时,南宫世家院墙外的草垛突然一动,竟从里边钻出一个人来!
此人正是南宫或!
他轻轻一弹指,四周立即有十几个人影如鬼魅般出现。
南宫或打了一个手势,这十几个人便与南宫或一道悄悄地跟在两个蒙面人之后。
前面的四十余人疾行如风,一直是沿图上所示的路线而行。
行出约莫十几里路,他们坐了下来,围作一堆,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然后,这四十几个人,便分作三批了,但他们所围击的方向却是一致的。
尾随于他们之后的两个蒙面人竟也在一起嘀咕起来,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无法跟踪三路人马。
嘀咕了一阵子之后,他们竟折向北边那条小径了。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的身后,有十几条人影!
当他们放弃跟踪,折了方向后,夜空中响起了猫头鹰的鸣叫声,三长二短。
蒙面人丝毫未察觉出有异常之处,仍是向北而行。
此时,分作三批的四十余人竟全都返了回来,在他们分散开的地方,南宫或正等着他们。
四十多人与十几个人会作一处,立即向南宫世家返回!
返回时,他们的行踪更为诡秘!
留下来的只有南宫或、车无前、帅非野、巩固城、钟离风五人。
他们五人也是一身玄黑之夜行服,待其他人都开始折回后,他们便向北追去!
五个人的武功显然比两个蒙面人高明多了,很快,他们便又盯牢了两个蒙面人。
他们的身形在黑夜中飘忽闪掠,便如一阵清风一般,两个蒙面人根本未察觉。
蒙面人跑出好长一段路程后,才开始拐弯。
也不知拐了几个弯,他们才在一个山脚下的小屋前停了下来。
他们向身后警惕地扫视了一遍,什么也没有!
“笃,笃笃,笃”敲门声有点古怪。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瘦瘦的中年人迎了出来。
两个蒙面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便与瘦面汉子一道进屋了。
门重重地关上了,灯光也被关在屋子里了。
过了片刻,突然响起了“扑棱棱”的声音,只见一道白影从小屋中盘旋而上,然后消失于夜空之中。
接着,小屋的门再次打开了,两个蒙面人钻了出来。
门又关上了,蒙面人便沿原路返回。
大概是因为感到任务已完成,他们二人的心情极好,脚步也不再那么匆匆忙忙了。
前边的那人特爱说,每说一句,都要加问一句:“你说对不对?”
后面那人脾性极好,他全说:“对。”两人倒真是一对好搭档。
当他们开始拐过一个山口时,前边的人又问道:“你说对不对?”
“不对!”
前边的人吃了一惊,奇怪地道:“不对?”
当他发觉这声音真的不对时,立刻转身,却发觉已有一把冰凉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南宫或沉声道:“只问你两个问题,一,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犹豫了一下,南宫或的剑便已深入他的肌肤了。
他急忙道:“小……小的叫麻强。”
“第二个问题,你同伴的名字?”
“他……他叫童江。”
话音刚落,他便向后倒去了,喉间有一个血洞在潺潺冒血。
车无前、钟离风一人提着一具尸体,跟在南宫或身后,向小屋走去。
南宫或轻轻地叩击着小屋的木门。
“笃,笃笃,笃。”
里边响起一个声音:“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南宫或嘶哑着嗓子,似乎正忍着极大痛苦地道:“童江他……他……”
里边的人急切地道:“麻强,出什么事了?”
门“哗”的一声被拉开了。
瘦汉子还未适应外边的黑暗,便觉胸间一麻,已被制住了。
现在,木屋子的门又关上了,不过这里边便显得有点挤了,因为现在有五个人,两具尸体!
南宫或冷冷地注视着瘦汉子,沉声道:“老老实实地说实话,否则,你死得比他们可要惨得多!”
瘦汉子煞白着脸,一言不发。
南宫或平静地道:“你的信鸽所捎的信,是什么内容?”
瘦汉子的嘴抿得紧紧的。
南宫或淡淡地道:“打!”
“铁手”车无前立即一掌过去,扇在瘦汉子脸上,接着直戳而下,竟没入那人的肩膀一寸深!
铁手!不愧为铁手!
那人的脸立刻歪了,吐出了五颗牙齿。
南宫或冷冷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已知道,你在信中说南宫世家的人已开始向死殿进袭,对不对?”
瘦汉子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告诉南宫或,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于是,南宫或接着道:“所以说,你这顿打是白挨了,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倒不如说了。”
顿了一顿,南宫或又道:“你的主子是谁?”
瘦汉子倒是硬朗得很,又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南宫或竖起三根手指!
“嘭”的一声,然后便是“咔嚓”之声响起,瘦汉子已有三根肋骨断了。
剧痛使得他的全身开始抑止不住地颤抖!
南宫或摇头道:“何苦呢?不就是‘金面人’柳如风吗?有什么舍不得说的?你又白白挨了几下。注意了,我的人是下手越来越重的!”
瘦汉子的口角处已有了血沫,他的一张脸更是扭曲得可怕!
南宫或又阴沉地道:“隐藏在南宫世家的内奸是谁?”
这瘦汉子身上没有几斤肉,却是刚烈得很,怒视着南宫或,仍是一言不发。
南宫或冷声道:“打断一只腿!”
“冷行者”一棒下去,骨骼断裂之声立即响起!
瘦汉子终于惨叫一声,他已是满头冷汗直冒!喉咙底部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声!
南宫或叹息道:“你这人太固执了,其实,我们已将南宫锏除去了,你说出来,又有何妨?”
这一说,瘦汉子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因为他以一条腿,三根肋骨,五颗牙来保的密,却根本不值一保!
所以,当南宫或问:“愿不愿为我写点东西”时,他便答应了。
在他看来,即使他不答应,南宫或也能达到他的目的,既然如此,他又何苦再坚持?
于是,他便按南宫或的旨意,写道:“南宫世家伤亡惨重,南宫或已身受重创,内线约定明日子时发动攻击,切切。”
写完之后,瘦汉子便瘫软了。
南宫或问道:“鸽子今夜会返回吗?”
瘦汉子点了点头。
南宫或抿了抿嘴,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来:“杀!”
钟离风的刀便划出一道寒芒,瘦汉子的头颅抛飞!
南宫或道:“钟三哥、巩七哥,你们二人留在此处,待到鸽子回来时,将此信在清晨用鸽子送出!”
钟离风、巩固城齐声应是。
南宫或道:“办妥之后,立即返回,自己保重!”
言罢,他便与车无前、帅非野一道闪出门外,向南宫世家电闪而去!
清晨,苏州城又开始新的繁华喧闹。
但一向人声鼎沸的南宫世家却沉静得极不寻常。
虽然人们已知道南宫世家已遭了死殿的血洗,但不是还有七十来个大活人吗?
很快,人们便发现南宫世家已更为凄惨了。
从清晨开始,便有几个人从南宫世家出来,向苏州城的几家大药店走去,他们要的都是金疮药、白药等救治刀伤之药!
甚至,这几个人中,还有两个是受了伤的,一个人的手臂用绷带绑着,另一个就更惨,一只右眼已用纱布蒙起,殷红的鲜血印出来。
中午时候,南宫世家购进了三十几具棺木。
傍晚,“乱剑客”在一家酒店中喝得酩酊大醉,乱言乱语,又哭又笑,后被两个南宫世家的人拉回。
天快黑时,从南宫世家中冲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之人,却是“铁手”车无前!
他的马上,挂了大大小小的包裹有六七个!
正当他要催马疾走时,一条人影电闪而出,一把拉住马的绺子。
那人却是“信阳公子”帅非野,只是他全身衣衫已被划破了好几处,神容憔悴,再无平日的潇洒倜傥。
这时,帅非野激动地怒吼道:“车九哥,老爷子待你不薄,你怎么便忍心如此一走了之?”
车无前道:“我有我的苦衷。”
帅非野道:“只要有一点侠义心肠的人,就不会在这时候抛下南宫世家的!”
车无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道:“人各有志,你又何必勉强?我倒要奉劝你一句,南宫世家已是风中残烛,与其在这儿等死,倒不如先隐藏力量,以图东山再起!”
帅非野松开了马绺,狂笑道:“好个东山再起!我就不再阻拦你去实现你的宏伟壮志了,我帅某真是三生有幸,竟结识了这么一个有恢弘之志的人……”
车无前道:“你……”
帅非野挥手道:“去吧,去吧,迟走一步,便多一分危险,很不划算!”
车无前一咬牙,一扬鞭子,催马而驰!
帅非野踉跄着回了南宫世家!
南宫世家的大门,早早地就关上了,连门外的灯笼也没有人来点,整个南宫世家这么大的一个庄院,也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盏灯笼。
人们不由暗暗叹息:“武林第一世家,恐怕从此便要一蹶不振了。”
子时,整个苏州城都静了下来。
四十几条人影突然闪现在南宫世家的院墙外!
其中一个人一挥手,众人便如夜风中的蝙蝠般从院墙处飘飞而进!
借着树影墙角的掩护,这一群夜行人悄无声息地向一个灯光最亮的屋子包抄过去。
这四十几个人中,高手不少!穿掠游走之速极快。
那间屋子四周是一丛一丛的大叶羊齿,长得颇为茂盛,恰恰给了他们以隐身之处。
屋子先是一片沉寂,然后,便响起了一阵干咳之声。
一个惊慌的声音道:“少主,你……你的血竟是乌黑色的。”
一个低哑的声音道:“是……是吗?死殿殿主……武功已……出神入……入化了,我……爹之仇……何时……何时方能报啊!”
又是一阵揪心的干咳之声!
另一个声音道:“少主,车无前背信弃义,竟独自走了。”
“走了吗?……咳……嘿……走了好!走了好……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走……你们……你们不怕……不怕死吗?”
“我们誓与南宫世家共存亡!”声音极为悲壮。
屋外为首之人闻言做了一个手势!
四十余人立即从几个方向,同时飞扑而上,从屋子的窗户穿掠而进!
屋子里立即响起惊呼声,然后便是惨叫声!
为首之人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汉子,长得颇为清朗儒雅,他的腰上,悬着一把剑。
听到惨叫声,中年儒士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不会也从窗口进去的,而是堂然从正门而入。
一踏进屋子,他便惊呆了。
屋子里只有他自己的属下!而且站着的只剩二十几个了!
其他的人,已成了死尸!他们已落入散布各个窗下的陷阱里。
这种陷阱当然不是普通的陷阱,只要一踏在上面,便没有几个人能够保住命的。
那十几个人,在陷阱中,正被慢慢腐蚀着,有几具尸体已现出森森白骨!
刚才说话的难道是鬼吗?
中年儒士已察觉出有异,正要下令撤退,四周窗口突然响起利箭划空之声。
而此时,地面上突然“嘎”的一声响,又现出一个坑来,从里边飞速滑出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蛇!
众人神色大变!
一阵箭雨加上毒蛇之后,便有七个人倒下了。
箭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但加上毒蛇之后,一上一下,便让他们穷于应付了。
何况,箭也是喂了毒的箭!
在一阵箭雨停了之时,已有八个反应快捷的人向窗外弹射而出。
便在他们穿出窗外时,又是一阵机关响动,所有的门窗突然同时弹出如手臂般粗的横格铁条!
他们出不去了!
有人立即挥锤向墙上砸去!
“当”的一声,墙壁竟丝毫无损,原来,这墙壁竟是用两尺宽的上等青石砌成!
屋外响起了刀剑之声,呼喝之声!
当然,还有惨叫声。
白痴都可以猜出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终于,外头也静了下来。
死了,逃出去的人全死了!
屋子中的十五个人脸上有了惊慌之色!
为首的中年儒士抬头看了看屋顶。
众人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正要跃起时,门窗突然“哗”的一声弹开了。
众人急忙抢出门外。
门外静静地站着六七十个人!
南宫世家竟未有一人死伤!
南宫或与中年儒士是再熟悉不过了,这张脸,他已看了十年!
他正是解千草!
当然,解千草便是“金面人”柳如风!
柳如风缓缓地道:“看来,我低估了你!”
南宫或沉声道:“不,你是高估了自己。没有人能够永远成功地欺世盗名!”
柳如风淡淡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看在百木的分上,我答应让你脱身而走。”
南宫或道:“看在百木的分上,我可以赏你留个全尸!”
柳如风的眉头一挑:“别忘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斤两我再清楚不过了。”
南宫或道:“但邪终不能胜正!我爹,阿羚,还有南宫世家二百多条人命,必须由你来偿还!就你这一条狗命,换了这么多人,你应该知足了。”
柳如风道:“如果我会知足,那我就不是我了,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没有柳如风办不到的事!”
南宫或道:“对付‘仇天殿’的人,你如此便是豪壮,而用来为害武林,乱杀无辜,你便已成魔!”
“成功者即是佛!当我把剑架在你的脖子上时,你一样会承认我是佛!”
南宫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长孙无影前辈说得没错,你已经完全蜕变了,他本还对你存有一念之仁,让我只需毁去‘灭绝剑谱’,不必要了你的命,哪知他的孙女也死在你的手中!”
柳如风一闻此言,神色大变,咬牙切齿地道:“那个老匹夫还未死吗?为了荡平‘仇天殿’,我柳如风出生入死,深入虎穴,扬名立世的却是他!他才是真正的欺世盗名!”
“是非功过,是由世人评说的,当时江湖中人对你不也是极为褒扬吗?”
“但我不允许有人压在我头上!我应该是至高无上的。”
他那本是俊朗的面目已扭曲得如恶鬼。
南宫或知道他已无须再说什么了。
对于这样的人,只有杀!
“当啷”的一声,“后羿剑”已在南宫或的手上闪幻如幽灵!
柳如风一声冷哼,也拔剑出鞘!
两边的人,也立刻狂扑而上,战作一团!
无疑,南宫世家的人占了上风,他们是四五个人围攻一个人!
何况,他们兄弟的死难,已激起了他们的万丈怒火!
每一次把刀剑插入对方体内时,他们都不愿立即拔出,他们要将刀剑在对方体内搅动!哪怕如此一来,他们极可能也为对方所伤。
倒下的,几乎全是柳如风的人。
柳如风没有看到南宫锏,便知道这一局,他输得极惨!
他必须要杀了南宫或!
而南宫或何尝不也是这么想?
南宫或冷哼一声,身形暴闪!
“后羿剑”挥出漫天剑影!剑风凌厉异常!
正是一招“天花乱坠”。
柳如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他已认出这是“沧浪楼楼主”长孙无影的剑法!
而他对这种剑法的威力,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的心中,第一次有了微凛之意。
但他的身手却未慢下来,一声冷叱,手中之剑闪飞如电!
快!
快得不可思议!南宫或只觉眼前一亮,剑芒已至身边!几乎连一丁点的回旋余地也没有!
他甚至已感到了剑刃的森森寒意!
“沧浪八卫”之首:武功果然已是出神入化!
南宫或的“天剑”剑法第一次无功而返!
他在剑刃将及身的那一刹那间,身形突然倒旋!
这显然已是违反了力道常规的倒旋!
身形倒旋的同时,“后羿剑”已扬起无数的星芒与弧光!
星芒与弧光排涌冲激,布满了整个目视所及的空间,绚丽夺目的光彩灼闪生辉,似已可遮天蔽日!
千百条流泻闪织的剑影在漫天的弧圆中穿出!
这是天之剑!这是王之剑!
柳如风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威震江湖的“天剑”长孙无影!
他的喝声,有点异常了,尖啸如泣,剑芒一凝之后,突然暴涨,而他的整个身躯,竟已被这一团剑芒卷裹进去!
剑气迷蒙、闪烁、鼓荡,但终极目标只有一个!
南宫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柳如风是他所遇到的对手中,武功最高的一个了。
他一错钢牙,剑身一挑,疾而抡起,以匪夷所思的角度,闪出飘飞似云花的银色光网!
光网之中,闪动着流颤跳跃的刃影,呼啸着向柳如风的剑迎击!
两团剑影突合又分,奇快无比!
一大捧热乎乎的鲜血,便渗糅在紧急得成为一串暴响的金铁交鸣声中,如骤雨似的抛洒溅飞!
弹飞半空的两条人影,分成两个不同的位置坠落!
他们的身上,都已是赤血淋漓!
伤者,是南宫或?是柳如风?
或者,他们两人都已受了伤?
南宫或的手已捂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那儿有鲜血在流!
众人一惊,却听得“哇”的一声,柳如风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左肋已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两人都默默地立着。
此时,柳如风的属下已全被扫清!
南宫或的剑扫过柳如风的身体时,他又一次感到自己体力的功力在增加,而且,这种感觉,比以前更加强烈!
他暗道:“莫非,真的是我的‘后羿剑’在起作用?这次感觉强烈,便是因为柳如风的武功高的缘故。”
两人都在流血。
这对柳如风很不利,因为他只有一个人了,拖延的时间越长,他便越没有机会脱身,到后来,即使他能胜了南宫或,而其他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他拦下。
所以,他主动出击了。
出招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功力似乎弱了不少。
但招已出,便没有机会收回了,因为他面对的是南宫或,如果他贸然收回,只能是死!
南宫或暴喝一声,“后羿剑”翻飞如电,剑刃抖出千条光,万点星,伸缩吞吐,冷电精芒四射迸舞。
“咝咝”的剑气弥空成形!
这是“天剑”中至精至纯的一招“天荒地老!”
柳如风只觉周围压力暴增!甚至有一些窒息之感,他已感到剑气冷风着体如削了!
在这一刹那间,他才真正地战栗了!
但他不会甘心受死!
身形闪动之处,顿时现出一排排的剑影,像是叠积的云层,又如飘飞的瑞雪!
呼啸,鼓荡!
刺耳的“叮当哗啦”之声密密绵绵!两团冷光已绞作一团!
众人已看不清过程了,他们只能看到结果——柳如风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飞而出!
落地之时,他已是命归九泉!
南宫或卓然而立!
生死胜负已判,南宫世家群豪欢呼雀跃!
南宫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胜利,总是令人愉快的,无论胜利到来之前,是多么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