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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恨水脑袋和酒量都大

    张恨水是安徽人,但是他身上的“北京味儿”好像比北京人还要浓厚。他文才非常优秀,性格豪放,脑袋像斗一样大,声音洪亮。我曾经开玩笑地对他说:“你死了以后,应该把头骨捐献给博物馆,让人类科学家计算一下你的大脑容量,让世界上的人都知道,脑大的人,不是只有屠格涅夫、拿破仑和列宁三个人。”

    与张恨水和张季鸾一同出游,是我最感到自卑的时候。他们在议论、玩笑或者陈述的时候,经常引用诗词或者骈文中的一句。而像我这样粗通汉语的人,只能干瞪着眼,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还记得一天傍晚,我与张恨水、张季鸾一同拜访福克斯。福克斯是美国人,不过汉化程度比我和德国医生克里都要高。他擅长说“京白”,和清朝遗老交往很密切,更是溥儒的好朋友。

    当时,已经有好几个西方人在那里,男女都有,我们聊了一会儿就告辞出来了。张恨水在门外看着张季鸾说:“何不到老七那里去?这些西方美人,见了之后只会增加‘西望长安’的感觉。只有她们的‘玉钩斜’,还勉强有些意思。”

    他们两个相视大笑,只有我不明白,“西望长安”和“玉钩斜”到底是什么意思。请教了好几次之后,他们两个说:“今天晚上,一定要在老七那里做一次‘花头’,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花头”的意思,就是在娼妓的家里设宴打麻将,有二十块钱就足够了。做了“花头”之后,我才知道:“西望长安”的意思,就是不见佳;“玉钩斜”的意思,就是曲线美。

    张恨水与张季鸾两人虽然精通古文,但是对于那些浅陋的学究所看重的《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等书,则像看到粪土一样厌恶。当时,社会上有很多不遵守法纪的纨绔子弟,北京一家报纸就写了一篇文章对其进行评论,题目用的是《三字经》中的“养不教,父之过”。张恨水和张季鸾见了这篇文章之后,一阵讥笑。张季鸾忽然对我们说:“看了这个标题,我想到一副对联。上联是:父之过。你们能对出下联来吗?”

    有人对“子不语”,张季鸾摇着头说:“不妥帖,不工整,真不如‘妈的×’来得恰当。”他们就是这样开玩笑的。

    张恨水写的连载,在当时的报纸上是最受人们欢迎的,什么样的人都喜欢看,读者众多。他很喜欢打麻将,每次在麻将桌上忙碌时,都会有报社专门派人来索要稿子,而排字房和机器房的人就坐着等他。这个时候,张恨水就立刻在牌桌边的茶几上,快速写成一篇文章。有时还会引用几首诗词,都像不经思考一样,有如神助。

    张恨水和张季鸾不一样,丝毫没有政治色彩和政治倾向,因此认识很多军人和政客。我之所以能认识大批西北军、晋军和东北军的将领,一半是由于看病,一半是由于张恨水和管翼贤的介绍。管翼贤当时是北京《实报》的社长,这份报纸的销量在北方可以说是冠军,而且北京城内几乎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管翼贤。张恨水和我每周都要喝酒游乐两三次,每到周末或者周一的时候,管翼贤也会前来参加。大家边喝酒边交谈,都非常高兴。

    当时,我还没有结婚。张恨水虽然已经结婚了,然而在外面的天数比在家里的还要多,不过夫妻感情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管翼贤的妻子邵挹芬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以大事为重,不计较管翼贤在外面的那些活动。因此我们三人常常游玩到半夜。有时张恨水会喝得烂醉,我也稍微有些醉意,只有管翼贤因为喝得少而神志清醒。于是回去的时候,由我来开车,管翼贤为我指点方向和道路。路上张恨水躺在车后面,大声吟诗,或者高声唱歌。我开着车,也是左右摇摆,走走停停。幸好当时在北京没有像欧美那样的“驾驶执照”。有一辆车可以开,能够勉强操纵这辆车,就是合格的司机了,其他的没有人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