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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报”和“眼前报”

    在《塘沽协定》签订前后的一段时间里,何应钦、黄郛等人相继来到了古城,处理关于议和与割地的各项事务。在这种情况下,我与何应钦在交际场合中见面的机会非常多。尤其是在何应钦被贵州同乡丁春膏邀请到北京西城太平桥的“砺园”当中,出席所谓的豆花宴的时候,我们同席的时间达到了五六个小时。这也是我观察他的言谈举止最为真切的一次。

    丁春膏是前任四川总督丁宝桢的曾孙,当时的职务为中法储蓄会副理事长。中法储蓄会是南京中央政府在进行金融改革之前,为与万国储蓄会竞争而设立的。金融改革之后,被南京改组为中央银行信托局。丁春膏在任的时候,储蓄会的业务一直处于上升态势,没有丝毫衰败的迹象。后来因为受到当权者的排挤,问题变得多了起来。理事长李思浩被另外做了安排,丁春膏也被任命为华北烟酒税总局局长。与我的交往,比以前还要密切。

    丁家的“宫保家风”和其他家族的习俗十分不同,每次宴请贵客的时候,都要以贵州最普通的豆花作为席上的主菜,然后再配上家传的“宫保鸡”。

    丁府的花园中,有十分漂亮的亭台楼阁,还有引人入胜的假山、小路、小桥流水等景色。花园里百花齐放,喷水池边芳草萋萋,亭子里还有石桌和石凳,颇有几分古典气息,身在其中,更让人有一种如在画中的感觉。这座花园比我家大两倍还要多,而林木之雅,更是远远胜过我家。因此,这里也成了文人墨客聚会吟诗的地方。

    我曾经说过:中国的世家子弟,可以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种是恶少型,第二种是报应型,第三种是书香型。我的朋友丁春膏是一名君子,可以说是真正的书香型。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几乎人人都同意这个意见。在平时,丁府中就“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这实在不是假话。而在座的人当中,很少有贪图金钱的,那些名人当中,将近一半都是比较斯文的,也有一些不拘于世俗的人。何遂、张恨水、陈元伯、福克斯、方石珊、孔伯华和我,差不多每个礼拜都要去。

    还记得一天晚上,丁府设宴招待,正巧张季鸾和管翼贤也在。张季鸾和张恨水对当时的纨绔子弟非常不满意,把他们称为“害群之马”。这两人与丁春膏的交情很深,就笑着问他:“宫保家的后人,你觉得怎么样?”

    丁春膏站起来,谦逊地说道:“不愧是舆论界的领袖,一句话就说中了要害。向来评论纨绔子弟的话中,没有这么深刻的,应该满饮一杯。”

    管翼贤当时是《实报》社长,与丁春膏也非常熟悉,他给在座的朋友们讲了一则笑话:纨绔子弟一直遭受到社会的嘲讽,被认为没有丝毫用处,于是集体商量办一份日报,专门夸耀纨绔子弟。办报的钱都筹好了,社址也已经选好了,只是报纸的名字还没有确定。有一名纨绔子弟对众人说:报纸成功的最要紧的条件就是新闻要迅速,我们这份报纸的名字,一定要体现“新闻迅速的程度”。众人都说是。随即有一名纨绔子弟说:“我们的报纸何不以‘现世报’为名字,以体现新闻报道的速度?”另一名纨绔子弟突然大叫道:“我已经找到更合适的报纸名字了,不如就取名为‘眼前报’!”

    管翼贤的话刚说完,在座的人就全都笑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