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堂中久久不曾有人开口。
孙昊此举分明就是在威胁池鸿雪！偏生池鸿雪正好被孙建忠死死拿捏住了！
京官族亲！那可是京官！
池鸿雪深呼吸几口气：“原告苏南，你有何证据证明方才那一番供词？”
马老四从怀中摸出了三张图纸，递交上去。
“知府大人，此乃仁勇义公第一次下单定制瓦缸的记录，以及他的设计图纸和我们清水县的入库记录。”
听到这儿孙昊忙不迭地让人给他解开了身上的绳索，连忙凑上前来。
“知府大人！我也有，我也有入库申请记录！”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了桌案上。
池鸿雪打眼一瞧，苏南是二月二十二日定制的第一批瓦缸，清水县县衙是二月二十九日给苏南开的独有证明。
反观孙昊这边，同样也是在二月二十九日这天，开了个申请证明。
时间甚是相近，但一个是独有，一个是申请，两相比较之下，孰优孰劣已经很明了了……
但是……
池鸿雪捏了捏眉心，那孙家家主孙建业早料到有今日，所以提前了三天时间给他塞了十万两银票的好处费！
自孙昊来的那一趟后，孙家几乎是将全上水府的酒坊都调动了起来，连夜定制了三千口缸。
这九日下来，恐怕是已经赚了七八十万两白银了！
这么多钱，叫孙家吐出来，可能吗？！
真吐出来了，以后他池鸿雪还不得受到八方弹劾？永无宁日？！
孙昊忍不住开口催促道：“知府大人，这事您看……”
池鸿雪更觉头痛，这事他还能怎么看？
现在事情已成定局，池鸿雪更不可能帮苏南出头了。
他轻咳一声：“苏家村苏南，照方才孙县丞的供词，你这独有证明恐怕来路不明，恕本官不能替你做主！”
曾婉儿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万万没想到她只是想跟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忙，反而变成了孙昊倒打一耙的证据了！
“知府大人！不可听信这小人的一面之词啊！”
孙昊面上一凶：“你胡说什么呢？这里有你这个女人说话的份？！滚一边去！知府大人心里亮堂着！还有人能骗得了他？”
曾婉儿眼一红，良好的家教让她没法儿骂回去。
苏南沉着脸，将她护在了身后。
孙昊睨了苏南一眼：“怎么？逞英雄？你现在自身难保了！还想英雄救美呢？”
“看什么看？我告诉你！知府大人发了话，你这独有证明没用！你现在是诬告你知道吗？按律当剥去所有功名，徒三年，罚金千两！”
听到孙昊还要追究苏南的罪责，池鸿雪轻咳一声：“孙县丞，得饶人处且饶人！”
孙昊连忙陪着笑：“是，是，知府大人说的是，但这苏南实在可恶，不是他的东西他也好意思来抢！怎么说这罚金也得交吧？！”
罚金也是县衙、府衙的收入来源之一，按照以往，池鸿雪绝对不会拒绝。
但苏南本就损失了许多，哪有再罚他的道理？
池鸿雪捋了把胡须：“总归你也没什么损失，就且放他一马吧！”
孙昊这才满脸不爽地应道：“好吧。”
他转头看向苏南：“听到没有？还不快谢谢知府大人的大恩大德！”
苏南瞧他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由得冷笑一声。
“谢什么？谢他帮你窃走了我的独有证明？谢他帮你们孙家赚得盆满钵满？还是谢他助纣为虐，污蔑好人，倒打一耙？”
苏南这一连串问句说出声来，台上的池鸿雪也是脸色剧变！
池鸿雪一掌拍在桌案上：“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污蔑本官？！”
苏南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做得，我说不得？”
池鸿雪气得脸色发白：“苏南！亏本官方才还帮你说话！你这恶徒，实在不知好歹！来人啊！给本官拖下去，打！”
他话音刚落，周围围上来十数名衙兵，凶神恶煞地盯着苏南。
马老四脸色微变，持鞭站在了苏南面前。
“池知府，这事究竟是不是诬告，您心里有数，现在被人揭穿了，反而恼羞成怒，岂不是心虚了？！”
池鸿雪作为知府，别说是在上水府，就是整个齐省，都找不出一个官比他大的人来！
他在齐省就和土皇帝也没什么区别！那容得下别人在他头上拉屎？！
池鸿雪气得扔下一块令牌：“两个都给本官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板！”
令牌应声落地，曾婉儿一下就被吓哭了，她连忙求饶道：“池知府，不要，他们俩不是故意的，求您看在我爹的面上，放他们一马吧！”
苏南拽住了她的手，把人护在了自己身侧，轻声道：“你求他没用，他只看钱和权。”
池鸿雪冷笑一声：“还要嘴硬！本官这令已下，谁敢抗命？！”
眼见那些府兵越来越近，苏南也是暗自绷紧了肌肉，只等一个和马老四打配合的时机，突出重围！
“哟？怎的府衙这般热闹？”
一道爽朗的男声传入，池鸿雪一愣，看向了声源。
苏南偏头一看，来人正是前夜消失在他家中的法正！他身上还穿着苏南送他的杂役服装！
法正不仅来了，还带了三个人来。
在马老四的低声介绍下，苏南才知道那三人正是长河县的县太爷胡开世，县丞冯进，以及孙家现任家主孙建业！
孙建业此时满脸都是胜券在握的神情，毕竟他花了大价钱！根本不怕苏南这等清水县来的小人物！
今日若不是县太爷亲自来请，他孙建业根本就不会来府衙！
孙建业冲着稳坐高台的池鸿雪笑了笑，却发现对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他顺着池鸿雪的目光看去，却看到了法正。
既不是看胡县令，也不是看冯县丞？
孙建业不认识这人，只知道今日胡开世来找他的时候，身边多了个杂役打扮的人，他还以为是县令自家的下人，想不明白为何池鸿雪要盯着他看。
“胡县令，既然已经到了，可否不要再卖关子了！毕竟孙某不才，我的时间还挺宝贵的！尤其是最近，分秒必争啊！”
胡开世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孙建业，不由得冷笑一声。
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
那些衙兵见胡县令来了，台上的池鸿雪又没有发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捉拿苏南和马老四。
胡开世轻咳一声：“愣着做什么？下去！”
法正去县衙找他的时候，特地嘱托了他先不要暴露身份，一切先由他代为开口。
衙兵得了令，光速散开了去。
胡开世走到了苏南身前，大量了他好几眼，这才转向池鸿雪。
“知府大人，想必您也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前后因果了，不知此事您怎么判？”
池鸿雪还没说话，孙昊就先嚷嚷起来了。
“哟？这不是胡县令么！这案都已经成了定局！你还来作甚？”
胡开世笑了笑：“本官只是好奇，这铁案，你究竟要怎么翻！”
孙昊嗤了一声：“怎么听胡县令这口气，倒像是下官有罪？知府大人方才说了！苏南的独有证明来路有问题！不作数！”
孙建业闻言也笑了，塞的十万两白银果然有用！
只要知府都盖棺定论了，以后光靠这蒸馏酒，孙家都能日进斗金！
胡开世笑得更明朗了：“知府大人，事实果真如此？”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台上的池鸿雪。
只见池鸿雪咽了口口水：“不……本官刚才还未做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