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中久久没有人说话。
汪年出了满身的汗，理智告诉他，应该三份图纸都带走。
但感性告诉他，这溅射炮弹若是真研制出来了，兵部绝不会顾及那些士兵的死活，强制要求量产这危险的炮弹！
见他一直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苏南长叹一声，随后从身后的书架上又找出了一份图纸。
“这是我改良过的炮弹，汪侍郎可以看看。”
还有第四个选择？
汪年神情恍惚，总觉得自己中了苏南的连环计却逃脱不得，他听话地展开了那张图纸。
苏南温声道：“这份图纸里的溅射炮弹是我改良过的，内里的芯子更少一些，外层的皮更厚一些。”
对啊！把皮做厚一点不就好了吗？！那不就不容易炸膛了！
汪年满脸欣喜，却听苏南开口道：“但是……这溅射炮弹的爆炸概率是五五开！”
“因为皮太厚了？”
“不错！但这也大大减少了炸膛的风险！”
苏南紧盯着汪年：“汪侍郎更愿意选择这炸膛风险极高的图纸，还是这爆炸概率低的图纸？”
对方都已经给了退路了，汪年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汪年果断道：“自然是要这最后一份！”
“好！”
苏南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容：“我就知道汪侍郎不会让我失望的！”
苏南将桌上所有的图纸都收了起来当场焚毁。
汪年见状怒了，难道刚才对方都在耍自己玩？！
“这！苏上骑，你这是做什么？！”
苏南微微一笑：“别急汪侍郎，方才那四份图纸都是假的！上面的数据不准，你拿去了也没用。”
“假的？！你竟然敢拿假的给本官！就不怕出什么问题吗？”
“如果方才汪侍郎选了错误的图纸，我就不会让你带任何一份图纸离开！”
苏南定定地盯着汪年的双眼：“我说到做到！与其累及无辜，我倒宁愿这技术永不见天日！”
“你……你竟然……”
汪年被说的哑口无言，真不知道该说苏南有原则，还是该说他胆大妄为呢？
苏南没理他，只是又在书架上翻找了半天，最后才从一本三字经里抽出那份真正的图纸。
“汪侍郎请上眼！”
这份图纸比前面那四张加起来都大，是苏南用没裁剪过的纸张画的。
这上面不止有那大炮和溅射炮弹的精确数据，还有炮车的图纸，这炮车是专门用来运送这种笨重的巨物以及调整发射角度用的。
图纸的最后，甚至还提到了一个汪年闻所未闻的技术！
“铁芯铜体镀铜术？这是什么？”
这些字拆开来，汪年都认得，但合到一起去，他就怎么也看不懂了。
苏南随手摆弄着书架上的书：“就是让那大炮表层是铜，芯子是铁的技术，两者熔点不同，可以先弄铁芯，再镀铜身包裹芯子。”
“炸药的威力汪侍郎也是讨教过的，如果只是单纯地用钢铁来制炮身，炸膛只是迟早的事情，若是镀上这层铜身就能大大减少这类问题的发生。”
“当然了，这个法子也能节约一些钢铁的用量。”
“这……”汪年听了半天，只觉得知识穿脑而过，仿佛什么也没留下来一般。
他读了半辈子的书，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啊！
汪年满脸羞愧：“苏上骑，方才本官没听懂，能否再说一次？”
苏南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重新复述了一遍。
“总之用这个方法可以减缓炸膛一类的事情发生的频率，也能节省材料，我说明白了吗？”
“明了，明了！”
刚才苏南甚至给他解释了什么是熔点，汪年是知道不同的金属要不同的窑子才能烧融，也知道是温度的问题。
却从没想过给这限值起个什么名字。
熔点，多么合适的名字！
汪年满脸激动地将那图纸看了又看，颇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意思。
“汪大人，记住了，炮弹这东西务必按我的尺寸来，若是圣上问起，就说不能再改进了！不然的话，往后我再也不会提供类似的图纸给你们工部了！”
“是！好说好说！”
其实不用苏南吩咐，他们工部的人也不好生杀予夺，安全第一是他们的宗旨。
而且更重要的是，苏南这么说的话，就表明他手上还有比这东西更厉害的！
现在相当于考察期，若是之后还有什么好东西，苏南也是要看工部的表现提供！
想到这儿，汪年恨不得把苏南供起来。
“好了汪侍郎，把这东西收起来吧！我还赶着吃晚饭。”
苏南不带一丝留恋，将那三字经塞回了书架上，转身去了饭厅。
汪年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收好，临走之时，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书架上面。
书架上的书看起来平平无奇，多是蒙学一类的书，还有一部分工科的书，看来这工科也是苏南的爱好之一。
就是不知道其他书里面有没有苏南没有拿出来的好东西！
汪年只觉得手有点发痒，兴许这书架之上还藏着更多瑰宝等他去发现！
但……
门外虽然没有苏南的动静，汪年却也清楚地知道，若是动了苏南的底线，以后再想合作那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强压下心中的那股求知欲，咬牙出了门去。
饭厅之中的饭桌上已经摆了整整齐齐六菜一汤。
苏南坐在主位上，程思思在他右手边，向学则坐在对面喝着小酒。
见他出来了，程思思笑盈盈地招呼着：“汪侍郎快快请坐！就等你了！”
汪年坐到了向学上手边去。
向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儿有这么些空位，汪侍郎何必来我这儿挤？”
汪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自然是许久不见向员外郎了，想和你好好叙叙旧！”
向学冷哼一声，也不戳穿他，只是给他也倒了一杯蒸馏酒。
“蒸馏酒？”汪年满脸兴奋：“上次苏上骑送了些给本官分与了工部的同僚们，大家都还想着什么时候再来买些喝！”
工部的人多，上下分一分，每人也不过分得几斤而已，也就够解个馋的！
汪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这次竟是新口味！”
苏南笑了笑：“正巧香瓜大量上市了，就多弄了些香瓜味的果酒，汪侍郎若是喜欢，晚些时候着人送两大坛来让你带走。”
“好！正好让同安驻地的将士们也尝尝！”
同安驻地大约有三四百名驻军，这两大坛可不顶事。
苏南了然：“既如此，那便凑个整，五种水果味的各带一大坛走吧！”
汪年没有拒绝，毕竟他主动提驻地里的士兵，就是为了多讨要些酒。
几人推杯换盏，喝到了月上树梢。
程思思早便去歇息了，苏南和杨天纵倒是陪着酒。
兴许是怕撞上汪年，今天回了家的宁安远十分安静，根本不肯迈出自己的房间半步。
等到汪年酒足饭饱，苏南本想留他在家中过夜，但汪年执意要走，说是驻地那高炉离不得人看守。
苏南也不强求，央人取了五大坛果酒送来，目送着汪年离去了。
向学醉醺醺地说道：“他过些日子还会再来的。”
苏南颔首：“嗯，恐怕要不了多久。”
那大炮的制造过程没那么简单，大兴王朝的技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提升的。
后面见面的机会恐怕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