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苏南闻言一愣。
什么诗？
魏秀开口提醒道：“你方才写的……”
苏南有些意外：“魏学正可以提前看考卷？”
魏秀笑了笑：“我又不参与改卷，看一看怎么了？”
科举查作弊很严格，所有改卷的、监考的，几乎都是从外地甚至是外省调过来的。
而且是交叉阅卷批改，一张卷子要打上三到五次分，才会统计出一个合适的分。
这种情况下若是想要作弊，难于登天！
“噢……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有感而发。”
苏南总不能说是因为他懒得去想试帖诗了吧？
正好文题合适，他就写了这首。
魏秀有些兴奋：“有感而发？可是从流民项目之中想出来的？”
苏南敷衍道：“嗯差不多，这些流民大都很顽强，只要有希望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愿意努力。”
“过去的他们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一个翻身的机会，毕竟一方地、一间屋，虽不值万金，却也是他们肖想不起的。”
“正所谓碎银几两能解万千愁，可这世道多的是三文钱都拿不出的穷人！”
“学生没有什么崇高的抱负，只是想尽我所能地去多帮几个人罢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听得魏秀一愣一愣的。
“想不到苏上轻车竟有这般胸襟，过去倒是我小瞧你了！”
魏秀两眼放光：“不知往后苏上轻车有没有意向来我府学入学？我可以将你提算为禀生！”
秀才分三等，最好的是禀生，除了免除束脩外，每月朝廷都会给他们发一笔粮食作供养。
也和现在的免费师范生差不多，国家管学费和伙食，相对的他们毕业之后要去偏一点的地方做几年支教老师作为回报。
不同的是这禀生是不需去各地扶贫，只是要通过每年的岁试，才能保住自己的禀生名号。
毕竟每个省都是有限额的，饶是上水府府学也最多只能挂名四十个禀生。
其次则是增生，若是各府县的禀生名额有缺，增生则按排名替补上去。
最次的是附生，刚通过院试的考生自动归入此类，擢升要看每年的岁试。
换言之苏南这个新来的，就算再天赋异禀，也得老实排队！
苏南笑了笑：“抱歉，魏学正，学生在家中还有一妻，身怀六甲，学生实在放不下她！”
“而且，新进生员破格提为禀生，这不合规矩！”
主要苏南不想离家太远，再说免去的那点束脩和发的那点救济粮，他也看不上。
魏秀有些失望：“也不算破格，若你此次还能获得院案首，自然能获得那禀生的资格！”
案首一向都是破格优待的，就刚才苏南那份答卷来看，魏秀不觉得院案首会是别人。
“罢了！到底是无缘，往后时机到了，还请苏上轻车第一时间考虑我府学！”
苏南颔首道：“那是自然！魏学正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看看我那几个兄弟的文章，他们肯定乐意到府学上课。”
“兄弟？”魏秀回忆了一下：“是清水县四公子？”
“不错。”
“可……恕我直言，这四子确实天资聪颖，却也还差些火候！这次院试恐怕……”
苏南了然：“无事，全看缘分吧！”
四公子虽通过了府试，却不是前十的甲等童生，就算去府学也只能落个旁听，并不能学到精髓。
所以他们四人才没有来府学入学。
苏南就这么一提，但凡他们能过一个，魏秀也会上心关注。
也算是苏南送他们的一场造化。
院试到底参加的人多，放弃治疗提前交卷的也就多。
苏南等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总算是零零散散地来了三四十人，眼看着就能出去了。
有人注意到苏南身旁的魏秀，登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那不是府学的学正么？他身边的是谁？”
“你前几天没来考试？那是苏上轻车，清水县的那个仁勇义公！”
“啊呀？怎么这么快就升到上轻车了？”
“谁说不是呢！都说这苏上轻车的背景强大，大到圣上破格提拔他为正三品勋官！我看啊，这次考试的案首已然内定了！”
魏秀眉头微皱，转头看向口出狂言的人。
“你是哪个县的？竟敢口出妄言！你可有证据？”
见他发了火，那人才发觉自己捅了篓子。
“不、没，学生不是那个意思……”
魏秀眼睛微眯：“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不如给本学正说道说道！”
“我、我只是一时口误，心直口快了些……”
“哦？心直口快就能随意泼他人脏水？我倒要看看你的先生究竟是如何教导你的！”
魏秀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了那人手里的浮票。
“沧县县学，匡和？想不到沧县这样的地方，也会出你这样的小人！”
说完魏秀招了招手，叫来了一名教官，当场废了这人的应试成绩。
匡和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学正大人！学生知错了！学生再也不敢了！求您收回成命吧！”
他说着直往魏秀的身上扑。
魏秀侧身一躲，很快就有府兵上来将匡和压住。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后悔，晚了！”
匡和脸色惨白，刚想再求饶，就被那两个府兵直接拖走扔了出去。
剩下的那些考生见状，更是闭上嘴，不敢再说半个字，生怕惹到了苏南和魏秀。
魏秀扫视一圈：“你们都是学子，是国家的栋梁，自古文人相轻，但也不能因着嫉妒去做那诬告之事，坏别人名声！否则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知否？”
众人异口同声道：“是！”
经过这个小插曲，接下来的这个小院里就安静多了。
很快这里就凑齐了五十人，苏南冲魏秀拱了拱手，率先出了门去。
刚刚被扔出去的匡和见门开了，猛地就往里冲。
“学正大人！魏学正！学生知错了，学生只是图一时口快，真没有二心！求您饶了学生这回吧！”
那些府兵也不是吃素的，这回直接将人按在了地上。
匡和没有办法，只能嘴里不住地说着讨饶的话。
魏秀冷冷的看着他：“若是吵到了里面的考生，再判你禁考三年！”
听到这儿，匡和瞬间收了声，随后再次被府兵扔了出去。
苏南摇了摇头，干脆转身走向薛文达的马车，却突然被人拉住了。
“上、上轻车大人……”
匡和颤抖的声音响起。
苏南叹了口气：“这是作甚，放开！”
匡和怕得要死，却仍是不松手。
“求您……这次我上府里来考学，已是花光了家中的积蓄，若是被革除了成绩，我、我……”
苏南睨了他一眼：“方才你散播我的谣言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自己的境况？现在倒要我来同情你？”
匡和自顾自地说着：“可、您不是仁勇义公么？怎么能见死不救？”
见他还要道德绑架，苏南冷笑一声。
“我确实是仁勇义公，但我没有义务救天下人！更别说是你做错在先！”
苏南一把拂开了他的手。
“若是你不幸落为了盲流，我倒是可以去沧县开一流民基地，收容你们沧县的流民，届时你也可以加入。”
匡和闻言怒道：“我才不要你的施舍！还不如现在帮我讨回应试成绩！”
“呵！我又不欠你的！我没有追究你的诬告之责，已经算是仁慈了！”
苏南说完直接大步走回了马车，将匡和隔绝在门帘之外。
匡和看着黑口黑面的车夫，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最后还是悻悻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