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的空气有些凝固。
程思思不知手铳究竟是什么东西，却也是见过苏南用过的。
那日在沧海楼之中，苏南一枪就秒杀一个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好生威风！
只可惜现在威风的是萧恪慎，不是苏南。
程思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如纸：“陛下，你要对我夫君做什么？”
萧恪慎头也不回道：“你夫君瞒报这样厉害的武器，甚至带着它来面圣，恐怕早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
程思思脸色大变：“陛下！我夫君对大兴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请陛下明鉴！”
“明鉴？呵！”萧恪慎冷笑一声：“朕自然会明鉴！”
说着他给手铳上了膛，瞄准的依旧是苏南的额头。
苏南早已是出了满脑门的汗，他强装镇定道：“陛下误会了。”
“哦？朕误会了什么？”
“陛下，这手铳还在研制阶段，用起来很是不稳定，偶有炸膛现象，若是贸然批量生产，恐怕要死不少人！”
萧恪慎闻言笑道：“一些杂兵而已，死便死了！”
苏南摇了摇头：“臣只是想精益求精……”
“精益求精？也亏你能说得出来！苏爱卿都用了这么久了，今日却不带这东西来面圣，分明就是想藏私！”
萧恪慎又上前了半步，那手铳的枪口几乎抵在了苏南的额头上。
寒凉的感觉透过枪口传来。
苏南反而笑出了声：“陛下，上次小臣来的匆忙，才忘了将这东西收好。今日若小臣还带了这东西来，岂不是坐实了谋逆之罪？”
“再说陛下身侧还有不少高手相护，这手铳陛下也清楚，左不过十枚弹药，开一枪就要上一次膛，实在不便！”
“若臣有二心，恐怕早死了不下二十次了！”
萧恪慎并没有被打动，他纹丝不动，嘴上还骂着：“花言巧语！带着你的遗言下地狱去吧！”
说着他就要扣动扳机。
程思思登时惊得花容失色：“哥哥不要！”
这一声久远的哥哥令得萧恪慎有些恍惚，他还没来得及让程思思再说一遍，就听怀中的苏睿麒开始发出哭声。
“哇啊！哇啊啊！”
小孩子的哭声穿透力强。
萧恪慎先是一愣，随手将手铳塞到了怀里，然后摸了摸苏睿麒的小脸蛋。
“怎么？你这是知道朕要对你爹做什么？所以来阻止朕来了？”
苏睿麒不会说话，只是哭得撕心裂肺的，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在这空档里，程思思也跑了过来。
她心有余悸地抱紧了苏南，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她的夫君就要死在她面前了！
苏南抱紧了她：“没事的，思思，我没事的。”
萧恪慎分明就是在吓唬他，毕竟那保险栓都没开，就算扣下了扳机，也射不出子弹来。
程思思不懂这些，大滴的眼泪从她眼眶中溢出。
见她哭了，苏南和萧恪慎都是一慌。
“你哭什么！朕又没做错！”
萧恪慎语气生硬，他本就不擅长哄女孩子，即便那女孩子是他自己的亲妹妹。
程思思哭得有些抽抽：“我、我不要，不要认你！”
“什么？！”
萧恪慎没想到程思思会这样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妹妹，竟然不认他这个哥哥！
“你方才不是还叫朕哥哥么？怎么这就不认了？”
小时候的萧思雨不懂礼节，先皇偏心，不让她去上书房，跟着其他的皇子王孙一起读书。
所以萧思雨叫他从来都是叫哥哥的，没叫过半句皇兄。
方才程思思喊那一嗓子，萧恪慎还以为她想起了过往的记忆，没曾想并没有！
程思思哭得满脸是泪：“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没有这么坏！坏人才不是我哥哥！”
“朕、朕难道做错了不成？！这也是为了让你的孩子能当上世子！”
程思思头摇得好似拨浪鼓：“这、这世间，并不是只有功名利禄才是好的！我只要我的夫君做我孩子的爹，别人我不要！”
说着她就要将苏睿麒抱回来。
萧恪慎自然不让，他连退了好几步，皱眉盯着程思思。
“你可要想清楚了！在朕这里，你会是这大兴最尊贵的天佑长公主！回到苏南身边，你撑死只是个诰命夫人！”
程思思没有半分犹豫：“诰命夫人都算是我高攀了！若是能跟在夫君身边，做一个小小的村妇也没什么不好！”
萧恪慎简直要气笑了：“荒谬！小小村妇有什么好的！吃不好穿不暖，出行没人照顾，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不荒谬，陛下你不懂，只要夫妻恩爱，纵使是吃最次的黍米饭，也是香的！”
“吃不饱穿不暖不要紧，我和夫君有手有脚，会去挣，总有一天会好的！”
程思思语气坚定，趁着萧恪慎愣神的功夫，一把就将苏睿麒抢了回来。
她转身回了苏南身边，牵起了他的手。
“陛下，或许你我真的无缘，你就当……十四年前，你的妹妹萧思雨就已经死了吧！”
说完程思思牵着苏南就往外走。
荣华富贵不要了，公主称号不要了，她现在只想要跟苏南回家。
“站住！给朕站住！”
萧恪慎急得跳脚，他举起了手铳，指着苏南打骂道：“再不站住，朕可就要开火了！”
程思思头也不回：“圣上若是杀了我的夫君，我便也不活了！”
“你！荒唐！反了天了你们！”
“疯了，真是疯了！好好的长公主不做，要去做村妇！真是他娘的疯了！”
萧恪慎追出了御书房，又骂了好几声。
眼看着苏南和程思思带着孩子丫鬟越走越远，他也没能开出那一枪。
萧恪慎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愤愤地一甩袖，气呼呼地回了御书房。
周围的宫女太监见到这边的情形，都悄悄走远了些，生怕被波及到里面去。
直到应正法吊儿郎当地从外面走来。
“哟？瞧你们这鹌鹑样！发生了什么说出来我听听？”
那些宫女太监哪里敢搭他的话，圣上或许不会罚应正法，但是一定会罚他们！
应正法没得到答案，也没有生气，径直进了御书房。
御座上的萧恪慎早已是气得脸色发红，手上用的力几乎要将毛笔拧断。
应正法摇了摇头：“啧啧啧，可惜了一支狼毫笔！”
萧恪慎闻言狠狠地将毛笔往桌上一拍。
“反了！真的是反了！”
“怎么了这是？”
应正法直接坐到了他身旁：“说说，兴许臣能有办法呢？”
萧恪慎气性未销：“朕要思思回来做长公主，她儿子做世子，她竟然不同意！”
虽然萧恪慎说的很含糊，应正法只思索了两下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他无奈地笑道：“陛下啊，您这个妹妹，可是和小南从苦日子过过来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弃他的性命！”
“反倒是陛下过激了些，这下可好，您在长公主心里的形象怕是好不了了！”
萧恪慎总算是有些慌了：“这可怎么办？以后该不会她就待在清水县不出来了吧？”
他作为一国之君，难不成他想妹妹了，还得千里迢迢亲自去找？
应正法沉吟一番：“事已至此，不若先去道歉吧？”
“道歉？朕怎么可能道歉？！”
应正法摇了摇头：“唉！那您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妹妹吧！”
这话和方才程思思说的一般无二。
萧恪慎磨了磨牙，半晌才抽了张纸来，当场写了份密旨塞给了应正法。
“你去跑一趟，办不成就别回来见朕了！”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