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面色僵硬，在苏南的注视下，他好半晌才开口。
“勇武公，这……小的一直是按照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在收棉花……”
苏南面上挂着笑：“薛家主，苏某虽然很忙，却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探听不到的！”
有秋漓这个作弊器，有些消息甚至不需要苏南亲自开口问，对方就和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了。
其实薛元也不算是真的违背了他们的契书。
只是他讨了个巧，先用市价收了大量的棉花，导致棉花原料价格上涨。
后又加班加点弄出了大量的棉布，以一种超过其他同行承受能力的低价兜售了出去。
这一来一回的操作，直接导致市面上一多半的布坊相继倒闭。
薛元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收购了他们。
这些布坊大多是会囤些原料的，算上店面、人员、仓储一类的东西，薛元甚至在里面大捞了一笔。
这和现代的资本家的操作如出一辙。
苏南一想到前世的种种，脸上的笑就越发的冷了。
“薛家主莫要以为，这般讨巧的方式，苏某看不出来！”
薛元闻言‘咚’的一声直接跪下了。
“勇、勇武公……我、小的真的没有违背契书上的约定……”
苏南指尖轻点着桌面，半晌没说话。
他的指尖每敲一下，那脆响都如同敲在薛元的心头上。
薛元咽了咽口水：“勇武公，小的也只是按照正常流程在走，那些……那些布坊是他们实力不济……”
苏南冷笑一声：“实力不济？思思的纺纱机不论是给哪家布坊，都能发展起来，我缘何要找你们薛家？”
当初他们约法三章的时候，苏南确实只考虑到了薛家现在雇佣的工人。
却忘了考虑市面上那些有可能会受到冲击的小布坊。
“你现在发一条消息出去，之前受薛家影响倒闭的小布坊的掌柜、工人，都可以参与到河东省的棉花项目去，作为补偿，他们可以领双倍的上限。”
薛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河东那边我们还没找好地……”
苏南眼睛微眯：“我早先经过河东，路过一名为东舟县的地方，那地方水流平缓，地域辽阔平坦，正是种棉花的好地方。”
“东舟……”
东舟县就在清水县的西南面，和门通县的距离算不上远。
这样薛家派人过去也方便些，来回运输也省些银钱。
“只要在东舟那边弄好地就好了么？”
薛元难以想象，苏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
“不止，我要薛文达一起去。”
薛元惊道：“文达？！可他还要上学……”
苏南怒哼一声：“我是信任文达，才和你薛家合作！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换个人来做是合理要求！”
“是、是的。”
“再说考学，四公子中虽只有薛文达过了院试，却也只是勉强考到了末榜！他学习年份尚浅，就算参加来年的秋闱，也无法高中！”
薛元面上有些尴尬：“可……不试试怎么知道？”
苏南冷笑一声：“薛家往上数百年，连半个秀才公都没出，你薛元也不是没参加过这考学，你以为这举人，真是那么好中的？”
苏南说的在理，薛元一时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改良棉花种一事，我已跟圣上提过了，趁着这个机会，我先带文达去河东见见世面，顺带做出一番业绩来！”
“这样将来论功行赏，兴许不等文达考上举人，圣上也会赏他个实官做做，不比闷在家里读书好？”
薛元犹豫半晌，一方面苏南确实是他们现在能接触到最大的官，错过就没了。
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薛文达这么快就站了队，毕竟京城之中还有那么多派系可以选择。
苏南毕竟根基尚浅，薛文达跟着他混，相当于是从头另起一个派别。
好处是一旦成了，以苏南的性格，分给薛文达的权位一定很高。
但一旦败了……薛文达就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地方官了！
薛元犹豫的模样落入了苏南眼中，苏南哪儿能猜不出来他的想法。
高中进士的事情半点影子都没有，薛元就已经想到那么远去了。
苏南站起了身：“薛家主若是不愿，苏某也不勉强。”
他没有多说半句，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薛元站在原地，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等一下，苏兄！”
就在苏南快要走出薛家大门之时，薛文达从后面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
见是他，苏南难得有了些笑容。
“文达，许久不见。”
薛文达喘着粗气，他将苏南没带走的珠宝箱子递了过来。
“苏兄，你别听我爹的，他就是个老古董！我跟你去，跟你干！”
苏南接过了木箱，眉头微挑：“你可想好了？你爹没跟你说他的顾虑？”
“嗐！什么顾虑！不就是好高骛远？以我的才学，考个举人都费劲，更别说进士了！跟你混还有可能混个官户，自己学还不知道学到什么时候去了！”
薛文达总算是喘顺了气：“再说，就凭咱俩这出生入死的关系，就算没有好处，我也跟你干！”
“好！好兄弟！”
苏南拍了拍薛文达的肩膀，他和薛文达接触的时间最久，清水县四少中他最喜欢的也是薛文达。
虽然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显得高傲了些，却也最是放下身段最快，最进退有度的人。
薛文达笑了两声：“苏兄，我怎么听闻你又要和嫂子重新办一次婚礼？”
“这不是当年没钱，亏待了她！这次算是特地补给她的。”
“这事只要苏兄你和圣上开口，保管给办得风风光光的，为何不和圣上说？”
苏南摇了摇头：“圣上来操办的话，就是圣上补给她的，而不是我！我既然已经答应给她补，自然是要用我自己的银财和人脉！”
说着他又补充道：“对了，说到这事，到时候要来的人有点多，你帮我找找工商联合会的人，叫他们那天把全县新到的蔬菜瓜果、饴糖点心、鸡鸭鱼猪都提供到苏家村去！”
薛文达咧嘴一笑：“得嘞！你就放心吧！保管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苏南又和薛文达寒暄了几句，这才出了门去。
既然要补办婚礼，自然能弄的东西，苏南都想给程思思弄上。
他先是找了清水县最大的唱戏班子，定好了唱戏的时间，又叫人去苏家村村中央搭建戏台子。
要给十几万人发红包，要的碎银可不是小数目。
即便苏南找遍了县里的钱庄，最后也只兑出了七万多两的碎银。
最后还是薛文达出的头，叫上四大家将库储里的碎银凑了凑给了苏南。
弄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苏南才踩着夕阳的余晖回了苏家村去。
新建好的苏家村，村中早已预留出了足够大的空地供众流民用餐。
白天苏南叫来的工程队已经在丈量尺寸了，苏家柱此时正在和工头们商量那戏台子的构造。
苏南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转头直接回了家。
也不知道白天杨天纵他们把事情说的怎么样了。
家门处静悄悄的，内里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但是苏南清楚，杨天纵的爹娘还在里面，因为他经过村塾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两个人。
苏南推开了大门，开门就见宁安远坐在了门槛上发呆。
“怎么了这是？”
宁安远抬头见是他回来了，皱了下眉，随后又舒展开了。
“天纵他爹娘不同意。”
苏南眉头微挑：“为何？”
“不知道，兴许是我的官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