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跑堂小二领了苏南的钱，一路小跑到账房处。
账房先生看到那银票也有些惊讶。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小地方，即便是上房，也不过是十两银一晚上。
这一张银票，都够他们住三个晚上了。
“胡账房，他们说要给马儿精料吃。”
胡账房面上一惊：“什么？精料？他们有几匹马？”
“六匹，打眼就知是上等马，少说七八百两一匹！”
“竟然！”
胡账房两眼一亮，随后又想起了什么。
“库房里总计也不过才三十多斤草料，怎么算都不够吃的！”
那小二奸笑两声：“我说胡账房，你怎的这般胆小？再贵的马，左右不过是匹畜生，它能吃出来什么好赖？”
“就算它吃出来了，它还能说话不成？”
胡账房面色犹豫：“我听闻那世家大户、商贾巨富一类的人，家里养的马都是非精料不吃的，有没有吃饱，一眼就瞧出来了！”
“哎哟我的胡账房欸！你怕马不吃，饿一晚上，趁凌晨的时候先各喂五斤干草，再填五斤精草便是了！”
“这倒也是……”
跑堂小二面色一喜，忙继续鼓吹道：“你想想，你只是一抬手，我们就能平白多赚二两多，三两银子那！足抵得上好几个月的月钱了！”
这下胡账房总算不再犹豫了。
“帐上面的事，我来平，你先去给贵客们开房！”
“欸！好嘞！”
几句话的功夫，跑堂小二就赚了一两多银，自然喜笑颜开。
他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苏南一行人上楼。
又是给搬行李，又是给斟茶倒水，最后还亲自将马车驱进了马厩之中。
薛庆皱着眉看着：“我说小二，我们的草料怎么还没送来？马都饿叫了。”
小二登时被问出了一身汗来。
“这位客官，这精料都要去县城外面现割去，没那么快到，最快也要晚上去了！”
薛庆点了点头：“千万别饿着了老子的马，到时候把你们的店卖了都赔不起！”
“是，草料一到，我就给您喂上！”
跑堂小二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目送薛庆离开了后院。
“哼，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装什么？”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在偷看，这才抓了一把干草扔在了槽里。
那几匹马各自凑上来闻了闻，却都嫌弃地撇过了头。
这下跑堂小二更为生气。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马！不都是草料，穷装什么？爱吃不吃！”
几匹马并不理他，而是闭上眼睛小憩了起来。
小二也知道这些畜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凭空怒骂了好几声，这才离开了马厩。
明月早就奉了苏南的命，在这客栈的屋顶上看了半天。
方才这小二的举动她也看得一清二楚。
“主子，果然不出您喂所料，那小二果真要在草料上动手脚！”
苏南冷笑一声：“区区几两银子，竟能叫他们露出马脚来！”
“夫君，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几两银子，可是普通人家好几年的收入呢！”
“是，娘子说的是，等明日早些时候，我们就去揭穿那小二的罪行，可好？”
“嗯。”
程思思虽然能理解六两银子对那跑堂小二的诱惑力。
可这些马都是苏南或者萧恪慎送给她的，平日里她也宝贝得很，根本就让沾半点干草。
现在这小二为了这点钱，就要伤他们的马，实在可恶！
程思思也想通了，翌日一早，两人起了个大早，就往楼下走来。
大厅里稀稀拉拉地坐着两三桌客人。
苏南环视一周，自家人还都没起床。
“掌柜的，来两份早点。”
柜台里没有掌柜的，只有昨日那胡账房。
“客官，您是要咸的，还是甜的？”
程思思闻言一愣：“咸的甜的是什么分类？是包子？油条？豆浆？还是什么？”
胡账房忙道：“不，都不是，我们这西唐县虽然属于幽省，饮食习惯却是更接近西北面的定省的！”
“我们这儿早点，有牛奶、肉干、烤肉、大饼一类的东西，方才我问您要咸的还是甜的，是问的牛奶，你们要加糖，还是加盐熬？”
苏南摆了摆手：“要两份甜的，再来一份烤肉，莫要烤得太焦了！”
“是，客官，马上来！”
账房招呼一声，立马就有小二去厨房下单了。
“夫君，怎么这儿一大早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做早饭？”
苏南笑道：“这边水少，平日里的餐食中，水的占比也就少了。”
“占比？”
“就是得省着点用，否则不够日常用度的。”
程思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这儿的水不便宜吧？我瞧寻常百姓都快喝不起了！”
听得这话，那胡账房终于忍不住插了嘴。
“敢问二位客官这是打哪儿来的？这是准备上哪儿去？”
苏南睨了他一眼：“只是从鲁省往定省去，刚巧经过了这儿。”
胡账房面上有些了然：“鲁省啊，那二位客官可经过了京城？”
“从鲁省来，自然要经过京城，怎么，账房也准备去鲁省瞧瞧？”
“哎哟，我哪有那个闲钱，就算有，掌柜的也不会放人啊！”
说着胡账房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俯下身来。
他低声道：“我们这地方呀，别说要找账房了，就连找几个趁手的小二都不容易，所以掌柜的盯得都紧！”
苏南面上带着了然：“所以你们工钱也挺高的吧？”
“不高不高！”
胡账房连连摆手：“我这做账房的，一个月下来，也就才一两银子而已！”
账房都是认得些字，而且会算帐的。
一般来说，账房的工资应该在六百到八百文钱。
一两银却是也算是加价了，却加的不多。
胡账房那边还在絮叨：“我们这儿虽然人难招，但是客人也不多，所以一直都是不上不下的。”
苏南点了点头：“却也比其他府县的账房工资高些了！知足常乐！”
“唉！我倒是想知足，只是家里总有用钱的地方，好似怎么也填不上那窟窿似的！”
说到这个话题，胡账房的面上有些愁云。
苏南心神微动：“用钱的地方？是要赡养老人？养育妻儿？还是有家人生病了？”
“都、都有点。”
“都有点？”
原来是疑难杂症啊！
难怪这厮要联合小二来坑他的草料钱。
苏南眼睛微眯：“胡账房，你说说你究竟是个什么境况，兴许我心情好，可以为你解答一二？”
“我……我家的情况没什么新鲜的，我还要事要忙，先走了！”
说着胡账房起身就要走，却听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响声。
苏南将一锭十两的整银拍在了桌上。
“告诉我内情，这钱就是你的了！”
胡账房身形一顿，满脸复杂地摇了摇头。
“虽然这十两银很多，却填不了我家那窟窿，抱歉了。”
苏南觉得有些好笑，对方这是来和自己讨价还价来了？
“我再加十两，若是不行，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