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嵐笑的好似三月春风。
他亲手为白桃端上一碗热腾腾、滑嫩嫩的虾滑,“给小馋猫,你最喜欢吃的。”
面对美男和美食的双重夹击,白桃几乎要哽咽了。
她忍不住伸手接过碗,深深地嗅了嗅那馋人的味道,抵抗力几乎要消失殆尽了。
但她还是顽强地转移了视线,抬起头,把口水抹去,“这种美事儿果然不是在梦中,就是在幻境中啊……”
童嵐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笑道:“这怎么会是幻境呢?难道你不希望我对你好吗?”
白桃苦笑着摇摇头,“如果真是童嵐那个小心眼儿,恐怕他到现在都还没消气呢。”抬了抬手里的碗,“还有一点,童嵐他最怕辣啦!放这么多的辣椒在火锅里面,他早就被呛哭了。”
童嵐的脸色一沉,脸上和煦的微笑不见了,换之的是阴郁的冷酷。
“既然你不喜欢美好的,那就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吧。”
迷雾兜头卷来。
白桃避无可避,只得迎头面对。
雾气散去。
白桃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缩小了好几倍的手掌。
旁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溪。
白桃好奇地上前借水面照照自己,依稀是自己五岁时候的模样。
好奇怪。
我真有这么小么?
腹中的饥饿感仍如影随形,很快打断了白桃的思考。
白桃不得不打起了溪中鱼虾的主意。
可好不容易捞到一小碗虾,旁边就跑来了好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为首的流着黄鼻涕的小男孩蛮横地上来抢夺。
白桃不肯示弱,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另外几个孩子也加入了争夺战,可他们几个男孩都不是白桃一个女孩的对手。
虾不但没抢到,反倒被白桃在脸上狠狠挠了一把。
三条清晰的指痕出现在黄鼻涕男孩的脸上,痛的他哇哇大哭,转头就跑。
另外几个男孩也丢下白桃,落荒而逃了。
白桃心疼地拾起被打翻在地的小碗,那几条可怜的小虾在被争夺中,被几个男孩踩的稀烂,根本不能吃了。
可事情还没完。
一个五大三粗的黄脸妇人扯着黄鼻涕小孩匆匆跑来,看见白桃便破口大骂。
“你个遭瘟的小杂种,看你把我儿子挠的,老娘今天非得好好修理修理你不可。”
说着,蒲扇般大的手掌便照着白桃的小脸扇来。
白桃想要躲避,却忽视了五岁的自己对上成人并没有还手之力。
这一巴掌扫到了白桃的脸颊,白桃被打的偏过头去,瞬间一边脸颊高高地红肿起来。
“噗——”
白桃吐出一颗和着血的乳牙。
“我说金子娘,你这下手也太狠了,那孩子牙都被你打掉了。”路过的村人面有不忍,却根本不肯上来阻拦。
白桃低头看着自己的乳牙,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但她并没有哭,反而抬头冷冷地看向金子娘。
“金子爹有了新媳妇儿,你,很快会被休了。”
金子娘一听,大怒,手又不自觉地扬起来,“你个小杂种胡咧咧什么,看我不打死你?”
白桃也不躲避,只是唇边滑过一抹嘲讽的微笑。
“金子他娘,你相公回来了——”
金子娘惊喜地回过头,“真的?他回来了?”
另一个妇人从村里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到金子娘旁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是真的,他考上举人了。不过,他回来还带着,带着……”
“带着什么?”金子娘焦急又期待地问,难道带了许多金银财宝还是成群的奴仆。
这杀才考了十来年的举人,真儿真考上了,可算是能让自己扬眉吐气了。
“哎呀!”妇人一拍大腿,“什么金银珠宝,他带回来一个小娇娘,一身绫罗绸缎,头上还插金戴银的。”
“什么?”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险些让金子娘一头栽倒。
“哎呀金子娘,这时候你可不能晕啊。你要是倒下了,那小贱人不就登堂入室了?”
“她敢!”金子娘一口气上来,顿时怒火大燃,“杀千刀的,老娘我在这乡下给他伺候老不死的爹娘,养活这半大小子,他倒好,整来回个贱人给我气受,看我不活撕了他!”
说着,也顾不上白桃,扯着踉踉跄跄的金子一路往家跑去。
可她回去后,无论是撒泼打滚还是哭闹求饶,她还是被休弃了。
那个小娇娘是她相公在省城娶的大家闺秀,而对待这个粗鄙的糟糠之妻,他早就打点好了。
里长和一众村老联合证明,金子娘不孝且虐待公婆,甚至连金子的身份都受到了质疑。金子爹说什么也不肯承认金子是他的种。
笑话!自己年富力强的,还娶了这么好的娇妻,想生几个孩子不能生,一个乡下婆子生养的儿子要了干什么,没得学了他娘的脾气,忒让人恶心。
金子娘一时被打压到尘埃里。
没等她醒过神来,她已经被迫在休书上按了手印。
是的,就连她的娘家人都在落井下石。
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哥哥和嫂嫂看见那白花花的银子,哪里还顾及兄妹之情。
金子娘愣愣傻傻地披散着头发,呆呆地坐在泥地上。
金子蹲在她娘跟前嚎啕大哭着。
突然,金子娘发出一声母狼似的尖叫,“是她——”
她的眼神惊恐无比,继续尖叫着,“是白桃那个丫头,她是个妖怪,她什么都知道,是她——”
村人纷纷侧目。
白桃不想返回那个冰冷简陋的“家”。
她拼命地向前奔跑。
她奔到了一条路上,可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往何方。
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家在哪里。
她已经记不清亲生父母的样子了,依稀记得他们穿着一身白衣,笑声那么温柔,好像仙乐一般。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愿我们的小阿桃像桃花一般美丽,一生和顺美满。”
可他们究竟为什么都死了呢?
白桃的心闷闷地痛,鼻子酸涩,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为什么要把我丢到这里来呢?
所谓的表姑妈看向自己嫌弃的眼神,表姑父视而不见的冷漠,还有两个表兄弟以欺辱自己为乐的画面。
为什么要让我生活在这里?
不甘、怨恨、痛苦……
白桃蹲下身子,死死地抱住了脑袋。
不对,这不对。
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哪里不对,一定是!
“小妹妹,你别哭了,这个给你吃好不好?”
一个软软的轻轻的童音响起。
白桃从手臂间抬起头,一个脸色苍白、眉心点着一颗红痣的男孩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他的手里递过来一块松子糖。
“这是松子糖,可甜了。我娘说,吃了它就不会痛了。”
男孩看见了白桃脸上的伤,奶声奶气地劝说着。
白桃接过了糖块,放入口中。
果然香甜可口,松子酥脆,嚼起来满口生香。
白桃笑了,她站起身,身量居然比男孩儿还要拔尖一点儿。
男孩儿不服气地踮了踮脚。
“你叫什么?”
男孩儿眨眨眼,“我叫阿嵐,你呢?”
“我叫,白桃。”
是的,我是白桃,是个剑仙!
我想起来了!
白桃猛然张开眼睛,眼中放出勃勃剑意,足以穿透一切幻想。
白桃并未拔剑,而是伸手向那不断缩聚的浓雾中一抓,居然抓到了实质的东西。
那东西像一条蛇尾,滑溜溜的,还带着湿气。
可白桃的十指并拢,指甲都深深地抓了进去。
那东西使劲儿的挣扎着想要甩脱。
白桃却扎稳了马步,气沉丹田,双手运气“嗨”地一声,居然将那东西从浓雾里拖了出来,重重地砸在身后的山石上。
一时间,幻境像地震般轰轰抖动着。
天空的太阳、云朵杂乱无章地乱窜。
地上的树木轰然倒塌。
河流纷纷倒流。
丁大牛正坐在一所高宅大院里,看着自己最后一个兄弟娶了美娇娘,二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自己身上一暖,是心爱的妻子给自己盖上了一件衣服。
外面是一群弟子正在苦练泰山扁担。
还有几个顽皮的孩子在那里奔跑嬉戏。
正在他准备握住妻子的手温存一番时,眼前的幻境被硬生生撕裂。
什么妻子,什么弟子,什么高宅大院,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福克斯刚刚获得“冒险之王”的称号。
迎接他的是一条小山般大的喷火巨龙,一只巨大的北方海兽,一只美丽的五彩缤纷的中土凤凰。
这三者都是臣服他的契约兽。
而他正享受着无与伦比的尊崇。
幻境被眼睁睁地撕裂在眼前,好像撕裂了他的灵魂。
张翊池踏着一只墨凤,翱翔在天际。
他看到了祖师张僧繇出现在天边,身边围绕着好几条神采俊逸的飞龙。
他,好像要登仙了!
张翊池面瘫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了微笑。
可这一切,生生被毁灭了。
他的梦想,化作一片漆黑淋漓的墨水。
三人醒转过来,犹然暗自神伤,接下来不由赞叹:
好强大的幻术!
若是一直沉溺其中,灵力和魂力都会被慢慢吸走。
当灵力和魂力被全部吸干的时候,再厉害的异人也会就此死去,化作一具枯尸。
塑造这么逼真而强大的幻境,而且挖掘了每个人内心的渴望和恐惧,所以每个人的幻境都不同。
是蜃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