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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女儿沙沙

    上世纪90年代初,已经是专家的泰瑞被公派出国攻读博士学位,随后晓敏带着女儿去陪读。晓敏没想到几年后因为陶袭的插足泰瑞竟在国外起诉和她离婚了,之后泰瑞没有回到委派他留学的大学,而是回国和陶袭一起创业。

    沙沙那时只有5岁多,从叽叽喳喳到沉默不语仿佛就是几天的功夫。沙沙最大的变化是对父母不再提任何要求。无论是玩具还是零食,沙沙就是再喜欢也不会向父母撒娇讨要,而且总是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做错什么事。只有对外公沙沙才会说一些心里话:她想爸爸、想回到以前的家。

    因为这个原因,几乎每年晓敏都让沙沙回国看望泰瑞,开始的几年,沙沙在国内还是挺愉快的,泰瑞一见到沙沙就抱着她说爸爸爱你,沙沙就是爸爸的小公主。

    沙沙回国就是和爸爸姑姑去旅游,登长城、游长江,爸爸一直抱着沙沙,沙沙的脸上笑容灿烂。

    后来就有点变味了,沙沙觉得她爸爸和以前不一样了。陶袭的儿子林森当着她爸爸的面骂姑姑“乡巴佬”,沙沙盯着爸爸看,爸爸却不敢吭声。

    “你洗澡怎么那么久?你不知道电是要花钱的吗?” 林森又转向沙沙。

    沙沙求助地看着爸爸,泰瑞咳嗽了一下,“沙沙,以后洗澡可以快点吗?”

    沙沙失望地低下了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已经不是能保护她的爸爸了。她带的礼物被陶袭嫌弃地丢进垃圾桶。沙沙给爸爸做的生日贺卡也没有给爸爸,默默地带回了奥克兰。

    敏感的沙沙受伤了,好像明白了爸妈离婚就是爸爸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爸爸了。回奥克兰之后沙沙因莫名的焦虑和选择性缄默不得不在学校接受心理辅导。选择性缄默对沙沙而言就是在家和晓敏及儿时的朋友说话,在学校一言不发,特别是不会说起家人,和同学之间像聋哑人一样“笔谈”。

    那些年,泰瑞并没有按离婚协议支付沙沙的抚养费,晓敏只好选择全职工作,再把父母接来照顾沙沙,担起了4口之家的重担,生活异常地艰难。

    父母持探亲签证,每次只能待6个月,晓敏雇不起保姆,父母不在时只好把女儿独自留在家里。

    离婚后,泰瑞分走了由晓敏一个人支付房贷的房子。只能租房子的晓敏带着女儿不断地搬家,后来晓敏在父母的支持下又贷款买了房子,生活才慢慢安定下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

    对于父母离异的孩子,他们受到伤害后的表现是各种各样的。沙沙除了对父母离异不能释怀,沙沙还对朋友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依恋,沙沙交的朋友也都是父母离异的。

    问题就出在沙沙小学毕业升初中时,晓敏的父母因健康状况开始走下坡路无法再出国照顾沙沙。而晓敏的工作单位搬迁了,晓敏也随单位搬到另一个地区,沙沙不得不和朋友分开了。

    没有了外公、外婆的陪伴、也没有了熟悉的朋友,沙沙变得十分胆怯,渐渐地不讲话了。学校安排了心理辅导,紧急地用email联系了泰瑞,泰瑞没有回复。

    晓敏非常担心沙沙,常常请假陪沙沙坐在教室里上课,看到沙沙的喉咙像被锁住了一样,有时会憋得满脸通红,最后哭出声来,就是说不出话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5年多,心理咨询诊所、医院沙沙几乎都成了常客,一进门就画画,然后解读,沙沙对这套已是驾轻就熟。晓敏没招了,最后找了台湾来的命理大师,死马当作活马医。

    “沙沙舌头、喉咙有问题吗?讲话有困难吗?” 大师问道。

    “都没问题,沙沙口齿清晰、做过儿童节的主持人,曾经很喜欢讲话,在国内上学时还因此被老师批评呢。后来我和他爸爸离婚后她就变得不爱讲话了,现在是在学校完全不讲话了,但在家里是能讲话的。”

    “那你就不要担心了,她的问题在心里,到她想讲话时自然就讲了。你不要给她压力。”

    晓敏怎能不急呢?沙沙快上大学了。如果不讲话她如何通过入学的面试?如何进入大学学习?

    晓敏绞尽脑汁找了个英语辅导老师,是个六、七十岁的洋人老太太,给英语和母语一样溜的沙沙“辅导”英语。晓敏事先没有告诉老太太沙沙的情况,希望在不知不觉、没有压力中让沙沙突破这个心锁。这是晓敏在沙沙进大学前的最后一次尝试,晓敏很紧张。

    老太太的家的一部分做成辅导教室,穿过前院进到一个门厅,里面有两个门可进到学习室。老太太让晓敏坐在门庭里等候,她带沙沙进到一个学习室里,学习室的一面墙是书架,前面有个很大的写字台。老太太等沙沙坐下来时轻声和她聊了几句,沙沙还是点头不发声。

    看到沙沙开始放松后,老太太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轻声细语地说:“沙沙,我有一本很有趣的书,你来看看。” 沙沙接过书低头读着。

    “这段我觉的最精彩,你读给我听听好吗?”

    沙沙细声细气地开始读了起来,坐在外面的晓敏泪如雨下,这是沙沙5年来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出声地讲话啊!真想不到沙沙几年打不开的锁就这么解开了,接着沙沙和老太太讨论起了书中的内容,晓敏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从此沙沙开始讲话了,就像她从来没有过“选择性缄默”的经历一样,家里的客厅地板上也出现了她的来过夜的朋友们。

    沙沙高中毕业后顺利地通过了大学的面试。泰瑞开始承担女儿读大学的费用,并支付了沙沙租房子的房租。和同龄人同住后沙沙交了朋友还学会做饭做家务,逐渐变得独立和快乐。

    正当一切向好时,泰瑞和女儿之间突然生出嫌隙,从瑞欣上市后泰瑞就要求女儿回国时就躲在家里,不要出现在外人面前,也不能用泰瑞的父亲之名做任何事情。在沙沙大二回国在瑞欣实习时,泰瑞这种忧虑更深了,沙沙想留在爸爸身边读书,但她已经不会和父亲提要求了,只是不吃不喝,整日哭泣。

    泰瑞心里明白女儿的心思,但看到陶袭的脸,想到和陶袭的那些争吵,想到悬在头上那把“外籍”的剑,还是狠狠心送女儿走了。

    最后一次沙沙回国探亲,晓敏已回国定居工作,她期待着泰瑞能考虑到他们都在国内,不要让沙沙一个人留在国外。但泰瑞和陶袭竟匆匆派司机将女儿丢在晓敏的宿舍门口。之后泰瑞给晓敏的解释是陶袭说女儿和她“不亲”而且是外籍,怕对他们有影响。

    “有什么影响?2岁时女儿就随父母出国,她是什么籍不是你决定的吗?既然你已注销了你的外籍,女儿也可以注销的,你周围的人有谁不知道这事?有必要自欺欺人吗?” 晓敏非常生气。

    “因为女儿以后还会去其他国家学习,先不要注销。再说我的问题也不容易解决呀。” 泰瑞小声解释着,心情十分地抑郁。

    晓敏送女儿去机场时,沙沙板着脸一言不发,在进入登机口前的那一刻,沙沙回头说了一句:“中国,我永远不回来了!” 说完擦了一下眼泪,快步走进了登机口。之后,沙沙真的有3年没有回国。

    最后一次沙沙回国是一年多以前,在晓敏得到泰瑞突然病重住院的消息时,担心的就是沙沙是否愿意回来探望父亲。出乎意料的是沙沙立即回国去医院的ICU病房探视了父亲。

    晓敏忘不了那天沙沙见到爸爸的那一刻,泰瑞虽然插了气管、不能讲话,在女儿还没出现时就努力地从病床上欠起身子向门口张望。

    当女儿快步走进病房,父女俩都激动万分,仿佛又回到了沙沙以前和爸爸分享着父女间小秘密的时候。

    学设计的沙沙给爸爸看了她最好的作品,泰瑞拿起笔颤抖地写道:沙沙真棒!爸爸很高兴!How about redit ard?(那个信用卡怎么样了?)沙沙知道爸爸问的是泰瑞住院前为她办的信用卡,“我有钱付学费,爸爸不要担心。” 而实际上泰瑞还没来得及寄出信用卡就住院了。晓敏也写了字条让沙沙带进病房,泰瑞在纸上回复了晓敏:女儿很好,谢谢你!让沙沙好好学习。

    很快,规定的探视时间到了,沙沙不得不离开了病房。当天,陶袭并未露面。泰瑞的姐姐和晓敏等候在门口。沙沙出来后,就把买的礼物交给了姑姑。

    晓敏没想到那竟是父女间的最后一次见面。之后,陶袭拿走了泰瑞的手机,切断了泰瑞和女儿的联系。本来就脆弱的沙沙给父亲发了几次微信没有得到回复就认为爸爸再次抛弃她了。从那一刻起沙沙性情大变,似乎决心扯断所有和原生家庭的联系,把晓敏的微信也拉黑了。

    这次比中学时严重多了,晓敏顾不上工作,连续三次飞到奥克兰劝说女儿,希望女儿再回国看看爸爸,希望她在泰瑞病愈之后再继续学习,先去找工作。

    “课程是可以修学分的,你可以先工作或者边工作、边学习,我和你外公可以支持你一些学费和生活费。”

    晓敏相信食道通向心灵,每天带沙沙出去吃饭,边吃边劝说女儿,一连吃了7天,女儿的情绪开始缓和了,又加回了晓敏的微信。

    除了回国的建议沙沙似乎都听进去了,也答应晓敏去先找工作,重新加上了晓敏的微信。可晓敏一离开沙沙就又没有行动了,也不回复晓敏的微信,想到这里晓敏心里一阵阵地发慌。沙沙应该收到了泰瑞给的生活费了吧?为什么不付房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