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染不是没设想过，南闻天醒来后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惊悚之言。
她惊愕地看着南闻天，一时不知要作何反应。
好半晌，南烟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知道我不是……”
“傻孩子，你是！你是父皇的宝贝！”南闻天激动地打断她的话。
“你出生时，你娘亲为了保护你，不得不用抽魂秘术，抽取出你的一魂四魄，送往异界。”
“这个世界的你之所以痴傻，是因为缺失主思想智慧的天冲魄和灵慧魄。但唯有如此，你才能不引人注目地平安长大。”
“你是神魂归位，而非异魂附体重生。”
南烟染：“！！！”
信息量实在太大，导致她脑子有些乱。
她其实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是原主，原主是她，她们是同一个人？
见南烟染一脸懵懵的，南闻天叹了口气。
“染宝，父皇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父皇更不想瞒着你，免得你以为自己是借他人之身复生，一直心怀亏欠。”
南烟染本就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极少有事情能令她心神大乱。
再加上死过一次，看待事物时，自然多了些之前没有过的角度。
她确实很震惊，倒没有难以接受。
是她忽略了，她和这具身体容貌一样，名字一样；和南闻天相处时，心中也确确实实有着女儿对父亲的那种情感。
一切有迹可循！
南闻天面露痛苦，“要说亏欠，是父皇亏欠了你，没有保护好你。”
被关在兰菱妃府中暗无天日的地牢时，他从那个恶毒的女人口中得知——
他的宝贝女儿，被捣碎丹田，身中‘肿’毒，生不如死地活着。
是他无能，让她吃了太多太多苦。
又在那种情况下神魂归位，接手一堆烂摊子！
南烟染握住南闻天的手，“您别这么说，不怪您，父皇不亏欠任何人。”
兰菱妃带来的灾难，岂是父皇之过？
原主……这个世界的她，在出事前，一直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被父皇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作为父亲，南闻天没有任何不称职之处。
见南闻天仍有愧色，南烟染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
“父皇，我跟您说说我另一个家所在的世界。”
“好。”南闻天对此很好奇。
南烟染眼里闪过一丝怀念，缓缓叙说起来。
认真聆听完，南闻天心弦一松。
还好，他的染宝，在另一个世界时，过得很好，每一天都很精彩。
南闻天感叹道：“原来染宝托生于古医族，且为一族少主，难怪医术如此精湛。”
地牢里近一年的摧残折磨，他的身体破败不堪，换个医师来，绝对说没救。
但宝贝女儿不仅治好了他，还让他的灵识都得以修复。
拥有这等能力，在外行走，会方便很多。
毕竟，人总有生病的时候，生病了就得请医师。
看着南闻天脸上的自豪，南烟染会心一笑。
她问出压在心底的疑惑：“父皇，娘亲她在哪？是有强敌，逼得她将我一半魂魄送往异界吗？”
犹豫了下，她继续道：“我在外历练时，遇到了几个娘亲的下属，她们也随我来了南国。”
南闻天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艰涩：“我也不知你娘亲的下落。”
“染宝，其实，你的亲生父亲，不是我……”
南烟染神色认真：“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父亲。”
她心中一沉，竟连父皇也不知道娘亲在哪。
“傻孩子。”南闻天在南烟染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少女的态度，他若说不欣慰，那是不可能的。
无论如何，她都是他心尖尖上的宝贝女儿。
“父皇才傻。”
傻到对不是亲生女儿的她，如珠如宝。
南烟染逼退眼中的湿意，将秋芸四人告知她的信息道出。
南闻天摇了摇头，目露追忆。
他长叹一声：“我不知染宝你生父是谁，对你娘亲，亦知之甚少。”
即便对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不甚了解，他却无可救药地仰慕着偶然救他一命的她。
至今难忘。
他甚至只见过她两次。
初次相见，独自在外历练的他，险些葬身高阶恶兽之口。
她从天而降，斩杀恶兽，救下重伤的他，将他安置在附近的一间山洞里，为他治伤，直到他伤势有所好转才离开。
那几天，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是在妄想，她与他年纪相仿，但他们的修为差距却犹如鸿沟。
她的气质、言行举止，都表明她出身不凡。
这般妖孽的她，自然值得更好的男子与之相配。
总之不会是他。
此后几年，他年年都会去和她相遇的地点看看，在那个养伤的山洞待上几日。
除怀念之外，也是奢望能再见到她。
只是想见一见她，仅此而已。
在第五年去到那个山洞时，他如愿见到了放在心底深处的人。
她的状况却很不好，面色苍白，虚弱至极，处于临盆之际。
看到他，她眼中的戒备和杀意褪去。
他心痛不已，不知她遭遇了什么，竟在山野洞中独自待产。
情况紧急，他蒙上眼，为她输送灵力。
她怀的是双胞胎，艰难地生下女儿后，另一个孩子却迟迟不出来。
探查后，她发现腹中的孩子是个死胎。
然而她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就感知到追捕她的人即将到达。
他取出传送玉牌，想带她们母女走。
她摇头苦笑：“我不能给你带去灭顶之灾，无论我在哪，他们找到我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是谁？”他问。
她不肯说，怕他惹事上身。
她把女儿的一魂四魄抽出，送去异界。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神通，她施术结束后，修为尽失，气若游丝。
她将一块如墨般浓黑的玉佩，放入女儿的襁褓中，看着他的双眼布满哀求：
“这是她父亲留给我的玉佩，给她准备的降生礼。我的宝贝，就拜托你了，求你带她走。”
他心都要碎了，无论她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何须求他。
她眼中的坚决让他知道，他劝不了她，她不会跟他走。
“我会把她当亲生女儿抚养。”他郑重承诺。
她松了口气，旋即欲言又止，不知在犹豫不决什么。
最终急声道：“快走，今后也不要再来这里。”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忍痛捏碎了传送玉牌。
传送光阵自脚下亮起，光芒消失前，他依稀听到她的喃喃低语——
“若有一天，你落入穷途末路之境地，可去天音帝国找……”
可惜，他没能把话听完，就被传送走了。
-
“事情就是这样。”南闻天眼眶通红。
如果说，与她的第一次相遇，他可以回忆无数遍。
那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他万分不愿回想。
实在是太心痛了。
南烟染浑身紧绷，心潮起伏。
山洞、生产、死胎、未知强敌、修为尽失、托孤……
一个个字眼盘旋在她脑海，她眼里的寒意愈渐浓郁。
以及，父皇最后听到的那句低语，就是娘亲欲言又止的话吗？
南烟染若有所思，一字一顿：“天音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