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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理论学习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将张六斤唤醒。

    “伙计,前面就到安定门了,我要调头,你从这里进去就可以找到地方。”

    张六斤和司机说声谢谢,他把背包背在身后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然后将汽车车门关好,随后汽车在一阵轰鸣声中离开了张六斤。

    张六斤看了看周围的景致,上次来西安因为急着找人,他还没有仔细瞧过西安城墙长得什么模样。

    张六斤抬头望去,眼前的城墙差不多有十三四米高的样子,全部用青砖砌成,有几处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已经变得颓废,远处的角楼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给人以雄伟的姿态展现。

    “这可是比老家城固的钟楼高太多了。”

    进了安定门张六斤一路向东走去,他记得营长说找到一个叫洒金桥的地方就会看到西安陆军医院。

    张六斤对西安城里的路线不是很熟悉,他秉着“鼻子下面就是大路”的原则,一路上逢人便问。

    因为穿着国民党士兵的衣服,路人对张六斤说话倒是客气了许多,不多时他便来到了陆军医院的大门前。

    医院的大门很是气派,四周用镂空的铁栅栏给围着,一副巨大的牌匾竖在正门口上面写着“中华民国陆军总医院西安分院”几个大字。

    大门口有哨兵把守,左右两边都站着持枪卫兵。

    “班长好。”

    张六斤向岗的哨兵敬了个军礼,他说自己是从宝鸡过来到医院参加进修学习的,说话的同时张六斤把部队开具的介绍信递给了哨兵。

    哨兵看完介绍信后确认无误,他告诉张六斤进了医院大门往左手边走,沿着小花园看见一处白墙青瓦的小楼,上二楼西边楼梯口第一个房间找白主任报到。

    张六斤收起介绍信,对哨兵说了声谢谢,然后迈步向里面走去。

    陆军医院中央是一座四层高的大楼,这里就是医院的门诊楼。楼前还修建了一座假山,假山周围的水池里养着黄的、红的鲤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张六斤上到了二楼,他看到西边楼梯口第一个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坐了名身着青蓝色军服,肩上挂着国军少校肩章的中年男人正在看报纸。

    “报告!”

    中年男人看到门外站着名背着行囊的士兵,让他进来。

    张六斤向男人敬了一礼恭敬地问道:“请问您是白主任吗?我是预三师派来学习的学员张福庆。”

    白主任点点头,说他就是负责迎接外派人员来医院学习的政治处主任白金年。

    “你就是张福庆吧,来坐在这里,不用拘束。”

    张六斤解下身后的背包,坐在了沙发上面。他没有敢直接靠在沙发的椅背上,而是直挺挺地端坐着。

    白金年跟张六斤说自己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好几天,今天终于让他给等到了。

    “三师军政处一周前就把你的档案发了过来,我知道你在前线立过功、受过嘉奖。小伙子,好样的。”

    白主任夸奖张六斤的同时不忘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张六斤听后抿嘴笑着。

    “咱们是乡党,我也是陕南人。”

    “哦?”

    张六斤没有想到面前的白主任和自己是同乡,因为对方说话时没有任何的家乡口音。

    “我是咱陕南勉县人,算起来都是陕南的乡党。民国二十一年我达带着全家人一块儿迁到了西安,我在西安已经生活了十几年,老家的口音也变的差不多了。”

    “哦!”

    张六斤这才明白,难怪开始没有听出对方的陕南口音。

    白主任问张六斤,董家浩大夫之前是不是和他在一个医院工作过。张六斤说是的,自己原先在野战医院当护士,董大夫是他们那里的首席军医官。

    “哦,我说老董为啥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对你尽量的照顾,原来是这么回事。”

    白主任解释说董家浩和他是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兼好友,在张六斤来之前董家浩给白金年打过电话,称张六斤是自己的小友,说他机敏好学是个难得的学医人才,要白金年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他予以照料。

    “哦,是这样啊。”

    张六斤这下终于明白白主任为何对自己一个普通士兵如此客气,不光因为所谓的老乡情谊,主要还是因为董大夫给自己美言过几句。

    “白主任,那您知不知道董大夫现在人在哪里呢?”

    自从部队换防到宝鸡后,张六斤就和董家浩失去了联系,他不清楚董大夫现在去了哪里。

    “重庆,他现在人在重庆,还在部队医院待着。”

    白主任说战斗结束后野战医院只保留了少数人留在当地,其余人员被分配到各个作战部队里去,像董家浩这样的人才自然被上面的领导看重,被调到了陪都重庆。

    张六斤感念在野战医院时期董大夫对自己的培养,如果没有他的举荐自己是不会被送到西安进修。

    “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下面部队急等着用人,所以不可能让你们专门到学校学习,都是集中来陆军医院边理论边实践。你们这批学员在医院归我负责,以后有啥事就来找我,不要客气。”

    “是!服从长官命令。”

    张六斤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白主任敬了一礼。

    白主任打电话叫来名勤务兵,他告诉勤务兵这是三师派来进修的学员,让他安排张六斤去学员宿舍办理住宿等事宜。

    勤务兵带着张六斤穿过门诊大楼经过病房区,他指着花墙后面的平房告诉张六斤这里是医院食堂,平时吃饭都在这里。又经过一处矮房子,勤务兵说这里是医院澡堂,每天晚上七点到八点有一个小时时间的热水供应。

    勤务兵把张六斤领到一座二层小楼,这里便是来进修学员的集体宿舍区。

    张六斤被分配到一楼南边第三个房间,勤务兵掏出串钥匙打开了宿舍的房门。

    屋内窗户处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两侧分别放有一张单人床,张六斤看到右手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对方脸上盖了件衣服,看样子正在睡觉。

    “韩志鹏!”

    “哎。”

    正在睡觉的韩志鹏听到有人叫自己,他掀开盖在脸上的外套,立即从床站了起来。

    “这是新来的学员张福庆,以后就跟你住一个宿舍。”

    勤务兵指着门边的铁架子,告诉张六斤可以把他行李放在架子上,然后对张六斤交代医院的规定及学员们的作息时间。

    看到勤务兵走后,韩志鹏热情的帮张六斤归置行李,又帮他收拾床铺。

    “我叫韩志鹏。”

    “你好,我叫张福庆。”

    韩志鹏看到张福庆身上穿的是国军中士的衣服,问他从哪里来。张六斤回答说自己是从三师调到医院来进修。

    “哦。我是西安本地人,我姨父在医院管后勤,我今年刚中学毕业,我姨父把我弄到这里来学习说是以后给我在医院找个工作。”

    韩志鹏对张六斤炫耀自己的关系,同时他告诉张六斤说一块儿来医院培训的学员大部分都是关系户。

    “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跟着你混。”

    韩志鹏听说张六斤在前线参加过战斗,他让张六斤给自己讲讲打仗的故事。张六斤告诉韩志鹏自己虽然上过前线,可他只是名卫生兵,除了刚入伍参加训练时开过几枪外之后连武器都没有机会碰触。

    傍晚时分韩志鹏邀请张六斤去外面吃饭,韩志鹏对张六斤说:“福庆哥,我知道医院附近有个卖肉夹馍的地方,美的很!我一次能喋三个馍。”

    第二天,在陆军医院的大礼堂,张六斤和一众学员坐在礼堂的座位上认真听着老师的讲解。

    “大家注意看,这是喉的位置,顺着喉以下,我们看到这个地方是气管、主支气管,这两边分别是左肺和右肺……”

    讲台前悬挂着副人体解剖图,一名身着国军中校常服的女医生用教鞭指着人体结构图上的各个部位给学员讲解着。

    张六斤坐在下面第二排,他照着解剖图的样子在自己本子上用铅笔一笔一划照着画了下来。

    “这里分别是肝、胆、肾、大肠、脾脏、胰腺、小肠、膀胱,这些都是组成人体的重要器官,大家要记清楚它们各自的位置。”

    张六斤按照老师讲解的顺序,分别在每个器官的位置标上了名称。

    “福庆哥,你画的真好,你是不是以前学过美术?”

    韩志鹏瞥见张六斤画的人体结构图和讲台上的几乎一模一样,不禁大为赞叹。他小声地对张六斤说道:“回去后你把这绝活教给我,我请你喋羊肉泡馍。”

    张六斤边做笔记边点头,他对韩志鹏说道:“好好听老师讲课,小心老师一会儿点名回答问题。”

    “这里大家要详细记录”,女医生指着心房的位置说道:“心约三分之二位于正中线的左侧,三分之一位于正中线的右侧,前方对向胸骨体和第2到第6肋软骨,后方平对第5到第8胸椎,两侧与胸膜腔和肺相邻。”

    礼堂内除了可以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外,剩下的只有“沙沙”的书写声。张六斤几乎将老师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了本子上,他庆幸自己能够来这里学习,因为老师讲解的知识是他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内容。

    张六斤在医院实习有段时间,通常上午医院会安排他们这些学员跟随各科室的医生实地观摩,有时候也会让他们协助护士给病人打针、缝合、处理伤口。张六斤这种在前线部队通过实战中锻炼出来的手法,获得了医生和护士长的好评。

    到了下午时,张六斤他们就会来到礼堂,由院方委派军医向他们进行理论教学,授课内容包含人体解剖学、神经生物学、生理学、医学免疫学、病理学、药理学以及内科学、外科学等数十个科目。

    张六斤过去受父亲的影响,一直在学习中医的理论知识,他觉得自己和其他人相比对医学的常识掌握度还算精通。

    经过这段时间的系统化学习,张六斤才感到自己连入门都算不上,每个科目都需要他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化个大概。

    张六斤想起了父亲张怀民不禁感慨到,他们老一辈医生不懂生理学,没有学习过人体解剖,不懂得通过显微镜观察细菌的生长过程,却能通过对无数个病例数十年如一日的长期积累,逐渐摸索出属于传统医学的完整理论体系实属不易。

    晚上张六斤在宿舍整理白天课堂上的笔记,轻声念道:“慢性乙肝型肝炎为为乙类传染病,临床表现为反复出现乏力、食欲减退、厌油、尿黄、肝区不适、腹胀等症状,可伴随出现面色发黑、蜘蛛痣、脾脏增大等临床表现。”

    韩志鹏躺在床上听到张六斤在读书,他侧过身子对张六斤说道:“福庆哥,白主任说明天让咱们可以休息半天时间,我想回趟家里。我带你到骡马市转转,请你喋碗泡馍,最近在食堂成天吃大锅菜我都快吃吐了。”

    正在读书的张六斤被韩志鹏打断,他合上书,笑着对韩志鹏说行啊。

    韩志鹏看张六斤答应便来了兴趣,他坐起身靠在墙边开口说道:“骡马市有家泡馍味道贼好,他家的酱辣子味道聊咋咧,我达以前经常带我去吃,我保证你喜欢。”

    张六斤看看腕上的手表,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钟。张六斤对韩志鹏说说时间不早了让他早点儿休息,明天一大早他们就出发。

    等韩志鹏脱掉外衣钻进被窝熟睡之后,张六斤又翻到刚才看的那页继续读了起来。

    “治疗乙型肝炎常用药物恩替卡韦、富马酸替诺福韦片……”

    张六斤还在学习中,宿舍橙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将张六斤的影子投射在墙面上一动不动。

    屋外圆月当空、月色皎洁,漫天繁星如诗如画。明月高悬时洒下了银色的光芒照耀在大地上,周围一片安详和谐,万物逐渐沉睡了过去。